39 自請鎮西北

那木罕來到忽必烈宮外請求入見,忽必烈不許他入大殿,要與父汗議事,只有來寝宮了。

“你來有事嗎?”忽必烈邊閱上疏邊問。

那木罕咽下口水,下定決心,行大禮,說道:“兒臣願去西北,為父汗讨伐叛賊海都。”

忽必烈大出所料,不看上疏了,“決定了?這可不是小孩游戲,別走到一半又喊着回大都?”

“在父汗眼中,兒臣只是一個耽于游戲的孩童嗎?兒臣時刻想着為父汗出力,只是一直找不到方法,還反辦錯了許多事。兒臣想過了,兒臣一身武藝到還行,願在西北有所建樹!請父汗成全!”那木罕請道。

“好!”忽必烈大喜,親扶他起身,“我兒穩重了!總算知道為朕分憂。朕就如你所願,封你為北平王,出鎮西北,為朕除去海都那個逆賊!”說完,立刻傳旨意,召中書省平章,他要下冊封诏書,接着又拉住那木罕的手,說了好多話。

那木罕見父汗高興,自己也喜悅無比。多久了,忽必烈已經很久沒這般誇過自己,看來自己選擇離開皇宮,到廣闊天地去真是走對了,以後不僅要讓父汗誇獎自己,還要讓他知道,自己是他最重要的兒子,是他不可忽視的力量。就算沒有父汗的恩寵,他也會憑自己的實力奪得屬于自己的東西……

不出他所料,晚些時候,右丞相安童來找。安童一直反對他離開大都,今天他擅下決定,右丞相必是又會訓他。不過那木罕已不再怕,如今他要擺脫右丞相,靠自己的實力打拼,右丞相要訓什麽,由他去吧!

安童入宮便問:“合汗傳令中書省拟删封诏書,這麽大的事,殿下竟不與我商議!”

“不是很好嗎?如今我不再是單純的皇子,已封為北平王,地位比從前提高許多。”

“殿下封王的願望是實現了,但殿下卻要被趕去西北,得不償失啊!”

“我去西北是建功立業,此去是我擴展實辦的好機會。不僅是為封王,我還将借此掌握兵機,還能得到封地,這所有的一切都将成為我将來得到汗位的助力。”

“話是這樣說,但前提是,殿下必須戰勝海都。”

“海都不過一反王,我豈會怕他?”

“殿下不要小看海都。合汗問誰願為将讨伐海都,朝中無将自請,可見都知海都厲害。無人願做的事,殿下搶着做,當心啊!”

“我自會當心。怎麽也比呆在宮裏爛掉好!我下此決定,父汗不住誇我,看來父汗也希望我出宮建立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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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面見忽必烈時,他受到的誇獎,那木罕心裏到現在還很美,總算找回了些父與子的感覺。

安童搖頭長嘆,“合汗當然希望殿下離開,只有殿下離開,他才可放心冊封真金為皇太子。合汗早就意屬真金,已密令中書省準備,就等時機。之所以遲遲不冊封,一是諸王反對,二是蒙古有幼子守竈的習俗,幼子尚在身邊,合汗不方便‘廢幼立長’。如今海都作亂,合汗便可以此為借口,把諸王調去西北。現在殿下也要去西北了,合汗此時不立真金,還等什麽時候呢?”

他的話讓那木罕沉默一小會兒,那木罕不是沒想過這種情況,但父汗只喜歡真金,自己強留在大都根本沒有得到儲位的希望,不如退一步,以退為進。“父汗要立真金,就讓他立,等我有了實力,皇太子的頭銜遲早會回到我手中。昔日,我們拖雷家族不也是靠實力才得到汗位的嗎?什麽名分都是空談!海都稱自己才是汗位繼承人,那也得靠實力說話,不然誰聽他的?”

“以武力奪位始終是不得已才使用的手段,殿下還是不要輕易走上此路,以免出現兄弟相殘的慘劇。我不願見到強大的蒙古在內鬥中耗盡自己。”安童想起過往,不禁憂心。

成吉思汗立第三子窩闊臺,而棄幼子拖雷,窩闊臺即位後,拖雷死得不明不白,拖雷的兒子們一直認為父親是遭了窩闊臺的毒手,之後才有拖雷諸子暴力奪取汗位的故事,那場争鬥幾乎使窩闊臺的子孫絕跡了。蒙哥即位後,又對諸弟疑神疑鬼,這些曾與他一起推翻窩闊臺家族的弟弟,成了他的最大威脅,尤其針對忽必烈,但蒙哥還未來得及下手便突然去逝,之後又是場兄弟相争。蒙古人不僅敵人兇狠,殺起自己人來同樣不手軟。每內鬥一次,蒙古的力量就削弱幾分,如今銳氣已經喪盡,只剩相互間的怨氣。

安童不喜歡漢臣那一套,但漢臣說蒙古沒有明确的即位制度,是內亂的誘因,所以每次汗位交接之時便有大亂,諸王個個以成吉思汗的子孫自居,自認有權即位,相互不服,最終演變成內戰,安童認為這話還是有道理的。忽裏勒臺的推舉制度源于部落,已經不适合這個大帝國了,蒙古确實需要新制度。可是漢臣倡議立真金為皇太子,他絕對不贊同,真金太親近漢人,不能代表蒙古。如果合汗不能維護蒙古人的利益,這個帝國還是蒙古人的國家嗎?先輩們南征北戰,流的鮮血又算什麽呢?豈不是白流,為他人做了嫁衣?

這時,宮人通傳,中書省平章阿合馬求見。

“既然平章來了,我就告辭吧!”安童厭惡道。

那木罕早等他這句話了,立刻許退,請阿合馬入殿。

阿合馬入宮便報喜:“恭喜殿下獲封北平王!”

“還沒正式冊封呢!”那木罕故作謹慎。

“已經定了,就等昭告天下。殿下向汗位又進了一大步啊!”阿合馬祝賀。

那木罕裏心美,但又将擔憂說出,“我這一走,真金怕是要做皇太子了。平章可有對策?”

“冊封燕王為皇太子是合汗的心願,誰也阻攔不了。但殿下不用擔憂,燕王別說做皇太子,就算做了合汗,只要殿下實力強,照樣能把他拉下位。”阿合做了個拖拽動作。

“我也這麽認為。”那木罕贊同,他用不着怕真金,“不過,父汗為何這般喜歡真金,一定要立他為皇太子?”

阿合馬狡黠的雙眼眯了眯,笑答道:“殿下與燕王都是合汗的嫡子,合汗都同樣喜歡,只不過合汗不是普通父親,不能僅談父愛,他是君王,還得談帝王之術。合汗如今重用漢臣,而漢臣支持燕王,合汗就得對燕王好,合汗對燕王越好,漢臣對合汗越忠心。”

“這是什麽道理?”

“殿下勿急,聽臣慢慢講,其實道理很簡單。許衡等人教燕王漢學儒術,是為什麽呀?為的就是朝一日,燕王即位,以他們的學說治理國家,這樣他們的漢學漢法便能推行天下,這是他們的理想。合法對燕王好,漢臣便覺得心中理想有實現的希望,就會安心為合汗效力;假如合汗對燕王不好,漢臣便會覺得理想難以實現,就會起二心。所以合汗能不偏心燕王嗎?賞賜給得最多,份位封得最高。”

“原來是這樣!難怪安童說那些漢臣有竅國之心。要是真金即位,這個國家就會變成漢人的國家!”那木罕氣憤得握緊拳頭,但同時也解開了一個心結,長久以來,他一直以為是自己做得不好,父汗才不喜歡自己,現在釋疑了,原來是因為政治。

阿合馬笑道:“其實呢,不僅是為朝政。殿下如果想讨合汗歡心,可學學燕王的柔順,合汗不喜歡被人頂撞,殿下凡事多順合汗的意,合汗自然高興了。”

“真金那小兔般的乖順我學不來!反正就要去西北了,也見不到父汗,不學也罷!”提起西北之事,那木罕對阿合馬示出敬意,“多虧平章為我指出此路,以後還得多仰仗平章,請平章多照顧。”

“不敢,不敢!擔不起‘請’字,都是臣該做的!殿下只管前去,後勤辎重就交給臣打理吧!保證殿下糧草不斷。”阿合馬連連點頭答應,“另外殿下,小女毛伊罕自見了殿下便一直念着,殿下何時再去臣家中作客?毛伊罕準備了不少西域風情的美食,都是她親手做的。”

他把話說得如此明顯,那木罕不自覺地尴尬了,腦中想的全是珊丹。但不好拒絕阿合馬,只好答道:“當然要去,上次去平章家,來去都匆忙,平章的庭院什麽模樣都未看清。”

“臣就恭候大駕了!”阿合馬喜道。

那木罕應付點頭,心裏兩難無比。珊丹,他該拿她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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