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北上假奔喪
“別管我!”珊丹欲繞行。
“你要去找北平王?”秦貞移動步子,仍擋在她面前。
“不是。”珊丹埋頭。
那就是了!秦貞阻勸道:“不管你去哪裏,你我是流放之人,出不了中慶府。張總管讓我們住在這裏已給了最大便利,就算如此仍有官差看守。明日官差尋不着你,必會去追,你能走多遠?被抓回來,想再逃就難了。”
珊丹沉默,定然逃不遠,但成功逃離的機會不是沒有。她回答:“是,我是要去阿力麻裏。還當我是安答,就不要攔我。官差那邊為我掩飾,使我盡量遠走。”
“你去阿力麻裏能做什麽?”
珊丹略略思索,“不知道。或許什麽也做不了,但我不能在這裏幹等着。”
他們到底還是有情的。秦貞露出笑意,“既然我們是安答,怎能讓你一個人行動?要救北平王一個人做不了,把我也算上。”
“還有我們。”馬廄前又出現幾人。
“有情有義的怎少得了我!”王著哈哈一笑。
高和尚拍着胸脯,“和尚我出不了計策,但這身武藝還信得過。”
秦長卿打開折扇,掩住口鼻,“大半夜,諸位在此嗅馬糞香氣嗎?聞着馬糞之氣哪想得出對策?此事得好好策劃,不如進屋詳談。”
“還是秦大哥最有理,此事關系重大,必須有萬全之策,莽撞行動不僅救不了人,還會使自己身陷險境。”秦貞掰開她握着缰繩的手。
“多謝諸位!”珊丹向他們行禮。
“姑娘是有義氣的人,我們都很佩服。姑娘有難處,我們自然要幫。”秦長卿搖扇道,“更何況姑娘與北平王的事也是件美事,如此積大德的義行,我們豈有不做之理?”
珊丹頓時臉紅,立刻補充:“諸位想錯了!我只是想還那木罕的人情,他畢竟救過我多次,與他的關系絕非諸位想象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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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說還好,一辯解大家都笑了,心知肚明,也不再拿她玩笑。
如何離開雲南而不被官府發覺,這個問題尚未解決,又一件大事傳到中慶府。朝廷來告喪,秦王忙哥剌已薨。此時有種屋漏逢夜雨的悲涼感,北平王那木罕才被叛軍劫持,秦王又去逝,大元的江山仿佛一夜間風雨飄搖。
“有辦法了!”秦長卿以折扇擊手,“為何不去京兆府奔喪?”
屋裏另幾人都将他望住。
秦長卿解釋道:“秦王薨逝,夫人可以去奔喪啊!如此不就可以離開雲南?出了雲南,誰還管得着我們去哪兒?就算已知道我們的目的,那時也晚了,追不上了!”
“妙計!”高和尚第一個贊同。
王著猶豫,“按禮法是該去悼念,但夫人畢竟因罪來此,張總管不同意放行怎麽辦?”
“不去問,怎知張總管不同意?”秦長卿說道,“張總管在中慶府大推儒學,講的正是仁孝,喪葬是儒家中的大事,萬事都敵不過喪事。向張總管告假兩月奔喪,并非說不通。”
“我看可以一試。張總管不許,再想別的法子。”秦貞說,“我當親自去,張總管對我們頗多照顧,順便向他致謝。”
衆人皆以為是,秦貞親自去說最好,既出于對總管的敬意,也更能表示哀悼之心。秦貞個人覺得成功的希望很大,雖與張立道交流不多,但這位平易近人的一方大員讓她感覺并不陌生,從前幾次交談裏,他隐約透露出自己與集賢大學士有交情。這在暗示什麽?秦貞模模糊糊懂了些。
果不其然,秦貞說出自己想為秦王奔喪的想法,張立道非但不反對,還極支持,稱贊她知禮。
秦貞說出難處,自己是帶罪之身,不能離開流放之地,要是追問起來,她已是罪人,不過罪上加罪,但卻要連累總管。
張立道放下茶碗,呵呵笑道:“夫人多慮了。夫人非池中物,小小雲南困不住夫人,有沒有秦王的喪事,遲早都是要離去的。在下攔得住嗎?”
秦貞一愣,看向左右,沒有旁人。“實在瞞不過總管。”她慚愧道。
總管未有介意,撫須道:“夫人自知帶罪,仍要離去,旁人推想便知是為別的事。無論為的什麽,夫人盡管去做吧!許大學士誇贊夫人識大體,能當大任。在下初不信,也間有幾個女子能當大任?後見夫人廣交豪傑,言有大義,許大學士果真不會看錯人。皇太子身邊能有夫人,即是殿下之幸,也是我等之幸。”
“總管言重。其實我只是無心為之,順其自然而已,不懂什麽大義。”秦貞更加慚愧。
張立道贊許點頭,“夫人放心去京兆府吧!若有人問起,在下為何放夫人離開雲南?夫人只需說,陳吊眼聲勢漸大,雲南恐會受戰亂波及,所以讓夫人北遷,而夫人順路前往京兆府奔喪。”
此時的大元西北有海都叛亂,而在南方也不太平,與南宋的戰争尚在繼續,又有陳吊眼與許夫人發動漢畲兩族民變,南方諸地相繼起兵響應,起義軍多達十萬之衆,朝廷鎮壓無力,不少縣鎮已入其手。此事到是個離開雲南的好借口。
“明白,多謝總管。”秦貞感激不盡。如此,他們編的謊話便圓滿了。
另一面,大都城內,忽必烈仍在為連失二子悲痛。
心腹大臣阿合馬獲得允許,進到宮中。見合汗扶額傷神,便站了一小會兒,不敢打擾。
“你來有事?”忽必烈問。
只有合汗先開口,他才敢說話。阿合馬輕語:“合汗保重身體,秦王殿下是命數,北平王殿下也有神佛保佑,合汗傷心難過,皇後娘娘見了只會更憂傷。”
“皇後終日以淚洗面,心都哭碎了。忙哥剌和那木罕都是她生出的兒子,如今都已不在,她身邊連個人也沒有。朕也不敢在她面前難過,只能在此嘆息幾聲。”
“不是還有皇太子殿下嗎?”
“他?”合汗語頓,突然改了話題,“你來見朕是為何事?朕覺得倦,沒要緊事,晚些時候再來。”
阿合馬答道:“臣有不情之請,乞請能代合汗問喪。”
“你想去京兆府?”
“請合汗恩準。”
“朕已派真金去了。”
“皇太子是以兄弟身份前去,臣是以臣子身份前去。”
忽必烈面無表情,沉思了很長一陣。“那就去吧!”他突然允了,“安童走後,右丞相之位空懸,百官無首。伯顏又在南方,朝廷裏就以你為首了,你就代表百官,代表朕,安慰他們母子。告訴那女人,以前的事朕不計較了,讓她好好養大朕的孫子。”
阿合馬謝恩。
回到府宅,阿合馬命兒子為他準備出行,他要盡早出發。
“父親急什麽?”抹速忽被催得不耐煩。
“越早趕到越能表示心意。”阿合馬答。再催他辦事。
抹速忽不懂,“父親代表合汗,還怕去遲了麽?只有他們等着的份!”
“你就這點智慧!要表達的不是合汗的心意,是我的心意!”
“那兒子更不明白了。秦王本就不得寵愛,如今他死了,留下的孤兒寡母只會更受排擠。父親還想讨好他們?”
“雪中送炭的恩惠更容易使人銘記。北平王基本回不來了,即使能還朝,那也身價大跌,無力再争奪儲位。合汗的嫡子只剩皇太子,假如皇太子又失勢,誰是距離汗位最近的人?不正是你口中的‘孤兒’嗎?”
“父親高瞻遠矚,兒子佩服!”
“你呀!要學的,要看的,還很多。”
抹速忽直點頭,為父親準備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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