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黑雲罩邊關

宴會已準備就緒,但賓客卻還沒有來,那木罕在門外徘徊。

“什麽時辰了?”他問身旁的侍者。他不是第一次問,已過了宴會時辰,侍者怕他生氣,吱唔不敢說。

殿內,毛伊罕無聊地玩着她收藏的寶石,它們五顏六色,閃閃發光,怎麽看都不厭煩。

安童知道他不僅心急,更起了怒氣,上前勸道:“殿下再等等。說明他們真對殿下有意見,所以故意遲到。但殿下不要惱他們,等會兒諸王到了也不要發脾氣。”

“不發脾氣,他們怎麽知道誰尊誰卑呢?”毛伊罕陰陽怪氣,“殿下應立刻派人斥責這些目中無人的宗王,殿下的邀請也敢遲到,不給點教訓,只會越來越猖狂。”

“斥責只會使關系惡化,化解與宗王的矛盾才是上策。”安童再勸,“殿下應派人再請諸王,禮貌詢問遲到原因。”

那木罕處在為難中,他氣憤諸王不将他放在眼裏,但也知安童說得有理,自己現在被孤立了,不能再發怒。

外邊突然傳來馬蹄聲,不是單只,而一群。侍者禀報,諸王來了。那木罕驚喜,見着昔裏吉等人,更覺驚詫,宗王們居然一起來了。

他們來得如此整齊,必有異狀,安童覺察不妙,欲溜出請救兵,但那些随宗王們一起進來的那可兒已将所有出入口堵住。

“你們什麽意思?”那木罕也覺察到他們有不軌企圖,盯住他們質問。

“請你交出權力。”昔裏吉回答。

“什麽意思?讓我交出權力?你們要造反嗎?”那木罕怒問,“你們憑什麽?”

“憑我手裏的刀。”昔裏吉抽出彎刀,指向那木罕,“把他抓起來!”

“你敢!”那木罕大吼,昔裏吉的那可兒一擁而上,将他制住,反綁起來。“為什麽?我對你們不薄,為點小事竟然反叛?”那木罕不服掙紮。

毛伊罕吓得尖叫,殿裏亂竄,叛軍像抓雞仔般把王妃抓住。安童也被綁起來,推來宗王們面前。

“小事嗎?”昔裏吉冷笑反問,“你看看周圍,仔細看看。我們哪一個與忽必烈沒有仇怨呢?忽必烈施加在我們身上的屈辱,今天起,我們要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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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已經背叛,無需再問理由,殿下保重性命為上。”身邊的安童小聲提醒。

那木罕不再多話了,但憤怒難平,直瞪住坐在自己座位上享用美酒的昔裏吉。

“這場宴會是為我們而設,北平王想得周到,我們不可浪費了!”昔裏吉舉杯敬酒。諸王亦舉杯,大笑同飲。

“你說,我該拿你怎麽辦呢?”昔裏吉笑問,“把你砍頭,首級送回大都怎麽樣?”

這裏的主人,現在的階下囚,那木罕被綁在屋子中央,像個供宴會賓客娛樂的醜角。毛伊罕聽到這話,吓得哭了,害怕昔裏吉也将她處死,不住求饒。

昔裏吉笑道:“王妃用不怕,我怎麽會殺掉王妃這般美人呢?王妃還是繼續做王妃,不過是做我的王妃。”他說完,諸王*哄笑。

他們輕佻的點評,讓毛伊罕難為情,臉上挂着淚,卻因恐懼而不敢擦拭。

那木罕*面部肌肉,忍無可忍了,這樣的屈辱他從未受過。安童卻搶在他罵人前說道:“不可處死北平王,如果北平王死,大禍将至!”

“有什麽大禍?”昔裏吉漫不經心地問。

安童說道:“今夜之事很快會傳到大都,合汗的脾氣諸位都清楚,絕對容不下叛徒,必定派大軍來剿滅諸位。要是殺了北平王,你們将一點退路都沒有,不如讓北平王活着,至少可以要挾合汗。”

昔裏吉稍有沉思,淺笑回答:“聽起來是這樣,或許別人還真會相信那顏的建議。不過忽必烈是個什麽人,我可比安童那顏更清楚。如果舍棄一個兒子可以消滅我們這些反王,他不會在乎這個兒子。”

父汗不會在乎自己的生死?那木罕愣住。并非因昔裏吉的話震驚,而是昔裏吉将他藏在心底不願承認的想法說了個明白。

“不過大可放心,其實我沒有殺死那木罕的打算。”昔裏吉說出早就決定的想法,“我将把你們送給海都,交由他處置,相信海都知道怎麽處理與忽必烈的關系。而我将成為這裏的統治者,建立屬于我的汗國。”

“為新的汗王!”宗王們高舉酒杯祝賀。

……

昔裏吉、藥木忽兒、撒裏蠻等宗王背叛合汗忽必烈,投靠海都的軍情十萬火急傳回大都。宗王的背叛意味着大元整個西北防線崩潰,為海都大開方便之門。忽必烈徹夜難眠,手握軍報,面對大元地圖久久不說話。

“合汗?”被傳召來,卻晾在一邊站了許久的阿合馬小心地試探問。

忽必烈閉目吸氣,“朕還是太仁慈了!養大的狼崽咬朕,現在連狗崽也來咬朕!”

“合汗息怒,昔裏吉平時就是個做不成大事的人,他就算造反也造不成事的,成不了氣候。眼下擔心的是北平王的安危。”

“是他自己要去西北!”忽必烈還在氣頭上。

“總不能不救吧!”

“怎麽救?朕不會拿一座城一寸地去換他!海都開任何條件,朕都不會答應!”

“臣明白,合汗拒絕是為北平王好。海都覺得北平王沒用處,自然會放了他。”

阿合馬只顧奉承,撿好聽的說,另一半卻不說——假如海都覺得北平王沒用處,也可能會殺了他。然而心腹大臣沒說出口的另一半話,忽必烈也心知肚明。他的兒子有生命危險,但他不會妥協。

“忙哥剌在做什麽?”合汗問。

中書省平章到是沒料到,合汗會提起久未提到的三皇子的名字。對答道:“秦王殿下此刻應在吐蕃平定小股叛亂,上個月已有捷報,如今應已完成善後了吧?”

“命他立刻趕去阿力麻裏,坐鎮西北,掃平那幾個反賊!明日朝會朕就宣布此事。”

“合汗英明!秦王殿下武功蓋世,定能馬到功成!”

“本來就打算讓忙哥剌去那裏,但那木罕主動要去,朕也有心讓他出去歷練,才答應了。沒想到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阿合馬含首贊同。這下那木罕就算能救回來,也失勢了。阿合馬暗嘆人算不如天算,押錯了寶。觀形勢,三皇子忙哥剌如果平定叛亂,将會重獲寵愛,平章心裏又起打算。

又傳八百裏加急。莫非是西北再出變故?忽必烈急拆開軍報。

不一會兒,忽必烈似遭重擊,癱坐寶座。

“合汗?”阿合汗驚異,定是出了極大的噩耗。

“忙哥剌……”忽必烈無力道,“朕的兒子……走了……”

軍報從手裏飄落,落在寶座下。上面寫道:秦王身染重疾,薨于軍中。

阿合馬想知道現在該派誰去西北,但眼下的情行哪裏問得出口。平章見合汗黯然神傷,也跟着抹了兩把眼淚。

西北的突變迅速傳遍全境,遠在雲南的人也街頭巷尾議論起來。宗王反叛,四皇子被劫,似乎海都明天就要打進來了。當然,那是在遙遠的西北邊境發生的事,海都就算入境也打不到雲南,這裏的人也就聊個樂趣,全無西北的緊張感。

今日與秦長卿等人聊的也是這事,各抒己見,但都認為忽必烈已坐穩大都,海都動搖不了他的寶座。不過海都能得衆多蒙古宗王支持,說明他也非等閑之輩,雖然撼動不了大都,但軍力薄弱的哈拉和林地區則危險了,搞不好,這将是場長時間的戰争。

他們聊到很晚,秦貞就算睡下,腦中仍想着這些事,久久睡不差。聽得隔壁有動靜,她更沒法睡了。隔壁住的是珊丹,今日議論,珊丹只是旁聽,一句意見也沒發表,悶悶地坐在角落。她對那木罕有沒有情,秦貞心裏有數,但有多少情,她卻難知,可能珊丹自己也沒有衡量過。

她想與她談談,披了外衣,敲隔壁的門。門卻沒鎖。推開門,房內無人。後院似有馬的輕鳴,秦貞大感不妙,急奔向馬廄。

正遇見珊丹牽馬出來,背着包袱,腰挂彎刀。“你要去哪裏?”秦貞攔下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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