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此夜無人眠
詹事完澤挑亮燈芯,看書入神的真金突覺明亮了才發現屋裏有其他人。
“阿合馬平章到了,殿下是否要與其見面?”完澤問。
真金對此人素無好感,說道:“自有主人迎接,他如果想見我,會自己來的。”
完澤答是。突然,屋頂像有貓奔過,完澤和真金不自覺擡頭張望。
“什麽人?”屋外親兵喊。
有東西落地。“王著、高和尚,求見太子殿下!”外邊的人禀道。
是王著的聲音。真金急開門,王著、高和尚都在外面。“你們怎麽在此?”他驚問。這兩人應該随秦貞去了雲南。
“草民有要事禀告!”王著說得急。
屋內詳談後,真金震驚道:“這麽說,貞兒就在京兆府內?”
“殿下,事态緊急!”王著等他下決定。
真金即刻下令,“完澤,你帶上部分親軍立刻趕去貞兒那裏,務必保護她出城。王著、高和尚,你們也去!”
王高二人領命。
秦貞提筆練字,卻不得專心,每每寫字總會想起那人,手中一筆一劃都是他教授的,每落一筆,當初學識字的情景便似顯現眼前。今日明知對方身處附近,卻不能相見,不猶得更想起往事。
看她落筆猶豫,珊丹知她在想什麽。“去見一面又能怎樣?”
秦貞放下筆,“合汗要我們分開,就是不願我與他一起。如果見了,只會讓我們處境危險。他在那位置上,多少人盯着,更何況老奸巨滑的阿合馬也在此。”
“為什麽要留戀權位?你與他一走了之不是更好?他不做皇子,自然不會有人盯着。”珊丹不明白,他們那次明明已離開皇宮,為什麽還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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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屬于我。”秦貞看着白紙上的字,平靜說。
珊丹不懂,她與真金都是心事重重的人。
突然,聽得外面馬蹄聲隆隆,秦貞開窗望去,看見樓下街中奔來隊軍騎。
秦長卿推門而入,“夫人,外面來了王府的衛隊,不知幹什麽的,是否要回避?”
珊丹也在窗邊看見他們,越來越近,已到客棧附近。“來者不善!現在走已來不及了。”她抓起桌上的刀。
樓下鬧嚷嚷,王府的衛隊已進大門。客棧老板慌張來拜見,“夫人,王府的人要見您。”他着難,看樣子對方态度極不禮貌。
再看窗外,客棧已被他們圍住。
珊丹和秦長卿勸她不要去見,秦貞思了會兒,嘆氣道:“既然躲不了,不如看他們要做什麽。”她出屋,讓客棧老板領她下樓。珊丹與秦長卿都跟着。
“誰要見我?”秦貞站在木梯上問。
樓下有頭領回答:“王妃請夫人入府一聚。”
“請我需要這麽多人?”秦貞冷笑一聲,“既然王妃相請,我怎好拒絕。就随你們去一趟吧!”她向身後的珊丹和秦長卿遞了眼色,緩緩下樓。
客棧外已備好車馬,頭領請秦貞上車。秦貞珊丹一起入了車裏,秦長卿則乘上馬。頭領下令圍住客棧的軍騎收攏。
就在此時,珊丹抽出藏在袍中的彎刀,躍出車外,踢下馬夫。衆人始料未及,她已握住缰繩,拉車的兩匹馬發力,馬車突然啓動,直向前沖。前面的騎兵未有準備,本能相讓,秦長卿驅馬跟上。
“快追!”頭領大喊。
王府衛長這才反應,追了上去。
珊丹不斷驅馬加快速度,車輪滾滾,輾過石板街道。
三人直向城門,然而城門緊閉,他們不得不停下。
“車內乃是皇太子次妻貞夫人,急事出城,快開城門!”秦長卿吼道。
守門士兵不為所動,要他們拿憑證。
他們哪有證明,而面對緊閉的城門又沖不過去。
“不許開門!他們是逃犯,捉拿有賞!”王府衛隊已追來了,頭領高喊。
如今情行只得硬拼,珊丹與秦長卿相望,能戰鬥的只有他倆,往前還是往後?都敵不過。秦貞車內也急,為保其他人,只得投降了。
“我去抵擋!”秦長卿調轉馬頭,向王府衛隊沖去。
珊丹亦策缰繩,驅車調轉方向,打算奔到城內某處躲藏,然而守門戍衛聽了頭領的話,要捉拿這些逃犯,攔下車不讓她們走。珊丹握緊刀,當真要拼死一戰了。
隆隆馬蹄聲由遠及近,又有軍馬奔來,三人都感絕望,這次插翅難逃。但追來的王府衛隊也往後看,他們也極驚訝,不知來者何人。
又是一隊軍騎,雖不知來路,但見得為首的人中有王著與高和尚,便知是自己人,三人喜出望外。
“皇太子有令!速開城門!”完澤執弓,一箭射向城門。
守門士兵拔出箭矢,打開綁在箭上的紙條,上有皇太子親筆所寫的開城命令,以及皇太子大寶的紅印。守門士兵搞不懂怎麽回事了。那邊,王府衛隊已經與皇太子的親軍混戰起來。守門士兵不知該如何是好,但皇太子的命令卻是真的,他們只好開啓城門。珊丹駕車沖過,馬車消失于夜色中。
秦王府內,王妃忽推與阿合馬還等着消息,只要抓着秦貞,他們就可上奏忽必烈,誣告皇太子抗旨,将弑君罪人接來私會。此時皇太子與秦貞具在京兆府,可謂“人贓并獲”。
“兩位在等誰?可是在等我呢?”真金突然進門。
忽推驚愕,只是站起來,驚得未有言語。阿合馬起身避讓,躬身行禮,“不知殿下在此,臣未能拜見,請殿下恕罪。”
“平章免禮。”真金坐上位,“平章與王妃在談何事?深夜仍不就寝。”
“這……”忽推目光閃爍,不知如何答。
真金立刻說道:“三弟屍骨未寒,王妃深夜與男子相會,若傳出去,名聲恐有損毀。”
“殿下誤會!妾怎會如此?”忽推急說。
“那是為何啊?”真金刻意問。
忽推吱唔難言。
阿合馬答道:“合汗與王妃曾有誤會,臣向王妃轉達合汗之意,釋其心結。合汗亦想知道秦王這幾年生活狀态,臣因而向王妃詢問,所以才談到深夜。”
“原來如此。”真金假裝明了,“兩位還是早些歇息較好,不然真有流言傳出,三人為虎,假的也會說成真的。”
“謝殿下提醒,臣這就退了。”阿合馬告退。
真金點頭,又對忽推言:“王妃也去吧!今晚什麽事也不會發生,早點休息。”
忽推為之一驚,他如此說,就是暗示他什麽都知道了。王妃驚出身汗,不敢久留。
待到日出,金光照耀京兆城,完澤等人回來複合。
“人跟丢了?”真金問。
“只見到夫人出城,屬下等甩脫王府衛隊,抽身追去時,已不知夫人去向了。”完澤回道,“屬下已經派人去找,有消息立刻回禀,夫人應還在京兆附近,殿下不用擔憂。”
真金嘆氣,擔心是有,不過至少知道她沒被抓住,他也該放心了。秦貞會照顧好自己,她是個堅強的女子。
城外,秦貞與珊丹看着日出。她已甩掉追兵,目前比較安全,稍做了休息。
“不可再回城了。”秦貞望着遠遠的城牆嘆氣。不知皇太子怎樣了,昨夜京兆府鬧出這麽大動靜,必然有人上報朝廷,他該怎麽應對?
“那我們去哪兒?”珊丹問。
秦貞望向日出的對面,“去西北吧!”她說,“只有去那裏了。那裏不是我們出來的目的嗎?”
“就我們兩人?”珊丹覺得更危險。
“在雲南時,你不是一個人也要上路嗎?”秦貞笑道,“我們現在還敢回城找其他人嗎?況且他們知道我們的目的,尋不着我們,自會向西北找去。”
“既然你都沒有顧慮,我還怕什麽?那好,我們就去西北!”珊丹說完便駕車。
背對朝陽,馬車滾滾駛向西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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