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萬裏尋芳蹤

撒裏蠻見了海都,先是跪地請罪,接着淚流滿面,一個大男人哭得稀裏嘩啦,訴說自己的不幸遭遇。昔裏吉殺了脫脫木兒,奪走他的軍隊和部民,請海都為他作主,讨回公道。

這些人不過都是趨炎附勢的小人,成不了大事,果不其然,這麽快便起內讧了。海都本不願多理會他們,但既然求上門,他身為蒙古的君主,也不好将拒之門外。

“你好歹也是黃金家庭的後裔,怎麽哭得比女子還慘?快起來。”海都命他的那可兒扶起撒裏蠻,給他個坐位。“你的苦處我已了解,昔裏吉做得過份了些,但也是你有錯在先,不該聽脫脫木兒的謊言,妄想奪他的權力。”

撒裏蠻只顧點頭,只要海都肯為他出頭,說什麽都是對的。

“去見你的朋友火裏赤吧!他可以幫你。”

“可是,合汗……”

海都止他說話,“就這麽辦。”他離開了大帳。

撒裏蠻垂頭喪氣,看來自己在哪邊都得不到好。海都既然要他求火裏赤,他只得去試試,除此別無他法。

極度失落地出了帳,擡頭看見前方站了個女人。“夫人?你近來可好?”他問候道。

秦貞點頭,“還行。聽說了大王的事,我也做不了什麽。”對撒裏蠻她并不讨厭,這個人是個耿直的草原人。

“海都汗讓我去找火裏赤。”撒裏蠻嘆氣。海都就是不願幫他,才把他推給別人。

“他既然這麽說,大王就去吧!他其實也是幫了你,大王見了火裏赤大王,就說是海都汗的意思,火裏赤大王必定會出兵。”

的确如此,撒裏蠻想通了。“多謝夫人提醒。我先告辭了。”

秦貞其實想叫住他,詢問珊丹的情況,不過撒裏蠻剛遭到變故,她開口問他仇人那邊的狀況似有不妥,猶豫間只能讓他走了。

但撒裏蠻走了幾步,自己停了下來。回頭問:“夫人想回大都嗎?”

她到是一驚,“大王怎如此問?”她心裏立刻亂起來,撒裏蠻是個老實人,他突然這麽說必定心裏有所想了。難道他想重投忽必烈的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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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麽。”撒裏蠻言語起了閃爍,“随便問問。夫人的那個姐妹還在藥木忽兒那裏,她與藥木忽兒關系不一般,夫人不用為她擔心,她好得很。”

“謝謝你。”秦貞感謝他提供消息,知道珊丹平安就行了,她與藥木忽兒青梅竹馬,定能處得很好。

撒裏蠻走了,秦貞望他背影,頓生起惆悵。

……

昔裏吉雖得到撒裏蠻的軍隊和屬民,但這些人并不願跟随昔裏吉,三天兩頭便有人逃亡,時間越長,逃跑的人越多,任由昔裏吉用何種手段威脅,他們都不願留下。或逃到別的宗王的領地,或去尋找撒裏蠻的下落。

而撒裏蠻并沒有去見火裏赤,他在途中被追來的部下攔住。撒裏蠻尋了個地方安營,逃亡的人都聚集到這裏,他準備重振旗鼓。

沒多久,撒裏蠻偷襲到昔裏吉的辎重。辎重被劫,讓正受元軍追迫的昔裏吉大為惱火,立刻糾集他的軍隊,讨伐撒裏蠻。或許是由于接連被元軍打敗,軍力損失慘重,昔裏吉居然傻到讓撒裏蠻的舊部征讨舊主。這些人陣前倒戈,昔裏吉大敗,連同藥木忽兒一起受累,雙雙被撒裏蠻擒住。

到此,昔裏吉的反元集團徹底瓦解。

消息傳到海都營地,秦貞驚得直問之後怎麽樣了。昔裏吉和藥木忽兒已被抓住,那麽其他人呢?珊丹怎麽樣了?她是個會武藝的人,那種情況不會安坐在帳內,說不定會與藥木忽兒上戰場,那樣豈不更陷險境?

“早知會如此。當初聽我之言,留在阿力麻裏至少還守得一片地。”海都不意外,還發出淺笑,“撒裏蠻要把那兩人怎麽辦呢?”

傳信人回答:“小的不知。撒裏蠻也未有決定。合汗想要,可以向撒裏蠻索求,他不會不給。”

“我要他們來做什麽?忽必烈盼着他們死,我養着他們就為氣氣忽必烈嗎?”

“那麽合汗是否要召見撒裏蠻?”

現在撒裏蠻擁有昔裏吉和藥木忽兒的勢力,到是可以拉攏的對象。

海都略思了會兒,拒絕道:“不用了。我讓他去找火裏赤,他沒有聽我的,證明已有別的心思。随他去吧!”

秦貞想起那日撒裏蠻問她話,他還真有別的心思。她說道:“或許他會投向忽必烈,你不擔心嗎?”

“草原上的野馬要去哪裏,人是攔不住的。”海都答道,“如果他有那想法,我強留他只會招來怨恨。是兇是吉,都是他自己選的。”

看來撒裏蠻是要去大都了。那日他問她想回大都嗎?不知是不是有意帶她同行的意思?假如她要走,不知海都會不會攔?

“夫人發呆是不是也想回去?”海都問。

“此話到對,是想回去了。”秦貞不瞞心中想法,海都本就了解她不願留在此處。

海都笑道:“那可不行,夫人得随我回我建立的汗國去。夫人不是來找那木罕嗎?等回到我的王廷,我把那木罕從欽察叫過來。”

他鮮有提及那木罕,既然提到了,秦貞勸道:“忽必烈根本不在乎這個兒子,你扣着他沒有用處,不如放了。”

“放?我要是放了他,不正中忽必烈的計嗎?夫人怎知忽必烈不在乎?無論怎樣,他是忽必烈的嫡子,這枚棋子總有用處吧!”海都把玩手中酒杯,“不過夫人不遠萬裏來尋那木罕,到是讓我感動。對朋友已至如此,對丈夫該又如何?”

一陣臉紅,秦貞頓時想到真金。她西行之後便與他斷了聯系,他是否在尋她?定是在尋的!秦貞相信他在找自己,但自己身在海都這裏,他即使知道,也沒辦法尋來。

“合汗!”傳信兵奔來,伏在帳前。

“慌慌張張做什麽?出了大事?”海都問。最大的事莫過于元軍追來,但他卻不怕。

“有人要見合汗,自稱忽必烈的兒子,名叫真金。”傳信兵禀道。

海都和帳中諸人都感驚詫,疑聽錯了。

“他帶了多少人?”

“連同侍衛,不超過三十人。”

“這麽點?”海都嘲笑,“他來做什麽?”

身邊人立刻建議,“無論是真是假,先把此人抓起來。若是真金,長生天都在幫着合汗!”

也有人提醒,“真金怎麽可能來這裏?還帶這麽少人?合汗,謹防有詐!”

秦貞聽到這消息,心已狂跳不止,她沒懷疑過,一定是他!他真的找來了!她很高興,但也很害怕,他将自己放在了個極危險的境地。

“我想他有來這裏的理由。”海都注視秦貞。

“合汗!請放過他吧!”秦貞求道。

帳中諸将等海都下令。

海都看了諸将,又看秦貞,突然發笑道:“他誠意而來,我趁他人少将他扣住,哪是王者所為!他既要見我,我便與他會會。夫人也随我去吧!”說罷拉起秦貞,命人備馬。

真金在海都營外等待,除了他,另幾十人都提心吊膽,海都要是起了歹心,他們縱然拼死,也護不了皇太子周全。而真金全無擔心,或者說任何可能出現的危險已經不值一提。皇太子望着營地,風吹動裏邊的旗幟,有許多人在聚集,像要出來了。

駿馬奔出營地,迎風馳來,馬上坐了兩人,一位是似曾相識的男子,另一位他再熟悉不過,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兒。

海都未帶大隊人馬,只帶了幾個那可兒在身邊,人數比真金帶來的還少。二人相見,真金凝目深望,海都随意一笑,他下了馬,再扶秦貞下馬。真金也下坐騎,不禁往前移步,身邊人攔下他,不可再往前了,往前危險。他只得深深望住對面的人。

秦貞何嘗不想奔過去,但被海都所阻。

已不用分辨太子真假,這兩人的表現已說明一切。海都問道:“皇太子為何而來?”

“為人而來。”真金回答,“海都,快歸還我妻子!”

“你的妻子?”海都故意摟住秦貞,“你妻子怎麽不在你身邊?”

“殿下快回去!”秦貞掙脫開,大喊。

輕浮之舉激怒真金,“海都,多行不義必自斃!勸你回頭是岸,念你是宗室,父皇必定從輕發落!”

“這話還是留給忽必烈聽吧!他做的不義之事多得數不過來,什麽時候‘自斃’呢?”海都譏嘲。

“當年的事早已說不清。忽裏勒臺推舉蒙哥為汗,你堂兄失烈門假意赴會,實則預謀兵變,父皇和叔伯如不反擊,被清洗的便是拖雷家族。只不過父皇和叔伯做得過份了,不該連孩子也不放過。”真金自覺愧意。

“汗位本就該是失烈門的,你們拖雷家擅自召集忽裏勒臺,意圖篡取汗位,他不過去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如今我也是在做同樣的事!”海都抓住秦貞的手腕,對真金道,“你想要回自己的東西,那就從我刀下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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