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我懂事換來的是他的欺騙,那我就不要懂事好了
我沒回複他, 他飛快地發消息問我現在在哪,他去接我。
我還是沒回複他。這時候,我看到了前方行駛中的楊複的車。
他可能是察覺出不對勁了, 可能暗暗地咬了下牙, 狠了下心,權衡了一下,總之還是當着美女的面打了我的手機。
我接了,沒說話。
他顧忌美女,沒叫我名字:“老婆——有人!剎車!卧槽!”
他車猛地剎了下,我這車的司機趕緊跟着急剎。
司機破口大罵:“我()&……¥&#¥玩手機呢吧?!”轉頭看我, 問, “沒事吧?”
我搖搖頭:“沒事。”
司機抱怨道:“現在的人開車就是亂開*()……*%¥”
我估計是剛才那開車的美女猝不及防聽楊複叫了聲老婆,愣了, 沒注意前方斑馬線上行人通過。當然,不排除是行人違規橫穿馬路。
我自己開車上路的時候就遇到過幾次, 甚至有次一大爺從人高的綠化帶裏猛地竄出來,把我吓了一跳,差點兒撞上去。
我是開車一向很穩, 沒路怒症, 不會動不動就罵罵咧咧(楊複會), 但那次我忍不住罵了句卧槽。
前面的車平穩行駛起來,楊複在手機那邊沉默了幾秒鐘, 問:“你在哪兒?誰說話?”
“司機。”我說。
他問:“你在哪兒?”
“你車後面。”我說。
“……”
他沉默了大概十來秒。肯定有至少十秒的時間。
他再蠢, 也該意識到了。
可能他現在正扭頭從後車窗往外看,心裏在祈禱我是在跟他開玩笑。因為這顯然不是去他公司的路, 是去meet俱樂部的路。
這個俱樂部我知道。去過。我有個富二代師兄生日, 請我們去這裏面玩。
他平時挺照顧我們, 是個好人,我就沒拂他面子,去了。
去的那群人都挺正常的,雖然談不到交心那程度,但可以友好社交,玩的時候不會孤立誰忽略誰,比如唱歌喝酒都會叫到,都叫了我。
而我說不唱不喝,他們不會一直熱情得令我苦惱地拉勸,而是跟我說那就我坐旁邊欣賞他們美妙的歌喉和驚人的酒量,給他們當評委。
“……回去說,行麽?”他問。
我說:“行。”
“你先回去,我車上一合作方呢,我把她送到地兒就回去。”他說。
“你喝酒了怎麽自己開車回去?”我問。
他就知道我全知道了,過了四五秒,繼續說話,特頑強,心态還是可以的。“我讓小兆送我。”他說。
“小兆在錢總車上。”我說。
“……到那兒下車了叫他回我車上啊。”他說。
我想了想,說:“好。”
他忙說:“那你先回去。乖,我等下就回。”
我說:“meet就快到了,我坐你車一起回去。”
他的聲音有點硬起來:“你別鬧啊。說了回去說。”
其實我懂他的意思,主要是剛才他叫了聲老婆,旁邊那美女肯定猜出來是他老婆在查崗,等會兒我現身把楊複領走,美女可能會多想。哦,不,那不叫多想,就是正确答案。
但楊複不想讓我在別人面前出櫃,他自己也不想出。
我冷靜一點的話,就不應該沖動。但是我現在不夠冷靜。我冷靜地知道我現在不夠冷靜。
我甚至有那麽一秒鐘的時間想過把腳伸到駕駛座去踩油門朝着楊複那車的尾巴撞上去。
這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心理,已經超出了生氣應有的限度,我趕緊壓制住了它。
但我只能做到這裏了,沒辦法再往下壓了。
楊複有應酬,我知道,應酬上別人給他塞人,或者直接對他投懷送抱,我其實心裏也有數,以前他還不是楊總的時候就有這事了,現在還不更多?這些我都知道。
我肯定不會樂見其成,但是我相信楊複,我努力地讓自己忽略掉那些,看不見就當不存在不知道。
但是,楊複為什麽要騙我?
他就跟我說他今晚要陪合作方去俱樂部,我又不會怎麽樣他。我跟他确定關系以來,從沒有因為他要應酬跟他鬧過,最多我就是囑咐他少喝點酒、喝了酒別吹風別開車,能助理開就助理開,助理要是也喝了酒,就找代駕,或者叫我過去接,要不把車放那兒,打車回來,怎麽都行,安全就行。
我只是這樣而已。
為什麽楊複還要那麽騙我?他是不是把我當傻子啊?
他幹脆今晚什麽都不跟我說,我都沒這麽生氣。
他為什麽要那麽騙我?他甚至還提前拍了照片和視頻來糊弄我。
那麽,以前他說加班給我發的那些照片和視頻是不是都是和今天一樣在糊弄我?所以那些時候他都在幹什麽?
“……老婆?寶貝兒?寶貝兒?”楊複叫了我幾聲。
我回過神來,深呼吸,感覺自己的身體在發抖。
我反複深呼吸幾下,讓司機靠邊停車,我要下車。然後不管楊複在說什麽,我挂了電話。
我下車後,司機把車開走了,我前後看看,走了十來步走到一個公交站臺裏,找了個候車凳坐下來。站臺裏沒人,這段路前後都沒什麽人,馬路上的車開得飛快。
我看着車飛梭而過,心裏一片茫然,覺得有點冷。
他真的沒和那些人發生關系嗎?
我突然這樣懷疑了起來。
也許楊複對我說了一半真話,另一半是假話。沒有誰規定他就一定會對我說百分百的真話。只是我平時聽他那麽坦白地告訴我別人給他塞人,就以為他心裏沒鬼才能那麽坦蕩,就相信他說他真沒接受。
但是,我突然意識到,楊複是很擅長撒謊做戲的。就像之前他吓唬他媽媽和範叔的時候,裝得和真的一樣,那倆人至今都不知道真相。
也許,我就是他倆,存在于另一個被楊複欺騙的空間裏。
楊複在那方面的需求挺大的,但我有時候真挺吃不消。剛開始的時候我忍着,後來我漸漸地拒絕起來堅定了很多,楊複還以為我在欲拒還迎,不料發現我是來真的。而且,因為學習的原因,我有時候會很忙,就算讀研了也經常是住學校宿舍的。
他倒沒說什麽,沒強迫我,但誰知道他心裏是怎麽想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是在拿我當什麽?
“川兒!”
我突然聽到楊複叫我,一擡眼,他正穿過人行橫道朝這邊走過來,他的車停在對面的馬路旁,那個美女下了車,靠在車門上,雙手環臂,若有所思地看看我、看看楊複。
“川兒。”楊複很快來到了我面前,可能是看我抱着胳膊,脫了西裝外套給我披上。
我很嫌棄地聳了聳肩膀,扯開他外套往地上一扔。
什麽髒東西也敢往我身上披。
“我回去跟你說。”他說着,撿起外套,抖了抖灰,作勢又要往我身上披,但中途停住了,伸手來拉我胳膊,“車上去,車上暖和,有幹淨衣服。”
看來還車震過,車上都常備幹淨衣服了。我這麽心想着,掙開他的手。
他啧了一聲,回頭看了下那美女,扭回頭壓低點聲音沖我說:“川兒,真別在這兒鬧,回去我跪鍵盤上給你解釋行不?我真沒幹渾事兒,只是怕你誤會……回去再說。你跟我上車,我把那人送俱樂部門口去跟錢總他們會合,我就跟你回去。你等下別說話,他們問你什麽你別搭理,我來說。”
他又要說我是他表弟了。
但我不是。這個表弟誰愛當誰當,我已經厭煩當他表弟了,我是他對象,他兩個膝蓋都跪地上向我求婚的對象。
我突然鎮定了下來,站起身,朝斑馬線走去。楊複急忙跟過來,好像特別關心我似的說:“注意車,你看着點兒,有車。”
說“好像”其實對他不公平,他不是“好像”,而是真的很關心我。
但是,關心我的是他,傷害我的也是他。
路上的車并沒有撞傷我過,而他令我痛苦和發瘋。
快到車前時,他殷勤地快跑幾步過去給我打開後車座的門。我上去了,順手扯着他,讓他也上後座。
他猶豫了下,上來了。
我管他要怎麽對那美女交代呢,交代不了最好,翻臉最好。
我懂事換來的是他的欺騙,那我就不要懂事好了。他讓我別鬧,那我就讓他看看我真鬧起來是什麽樣的。
美女回到駕駛座上,楊複和她說着話,讓她開車去那個俱樂部,他跟錢總他們當面說一聲,然後送他身體不舒服的表弟我回家。
美女顯然不是我這樣的傻子,不會被楊複輕易地騙過去,但高情商地沒說破,只似笑非笑地應了一聲。
我從後視鏡裏看到了她的神情,她看起來想揍欺騙她感情的楊複一頓,希望她敢想敢做,我支持她。
車繼續開着,車裏一片安靜,我坐着無聊,轉身抱住了楊複。
楊複的身體僵了僵。
能夠清晰地感受到車裏的氛圍更加凝固與尴尬了。
數秒之後,楊複反應過來,垂死掙紮道:“等下去醫院看急診……”
沒有人喜歡被咒去醫院吧?我平白無故被他這麽咒,生氣很正常吧?
于是,我抱住了他的脖子,湊上去吻住了他的嘴唇。
我睜着眼睛,把他那一瞬間瞪大眼睛震驚慌亂的樣子看得清清楚楚。
在這個瞬間,我突然有一點理解我媽了。
恍惚間,我想,如果我是她,那個時候,可能我也會不管不顧,只想拉渣男陪葬,都別好過。
我早就該知道,除了臉之外,我總還要從她和黎躍敏的身上遺傳點性格。他倆一個瘋一個沒良心,我就既沒良心又發瘋,楊複對我好了那麽多年,我現在就要報複他。
楊複終于肯閉上他那張滿是謊言的嘴了,沒再說話。
但我估計他真心悔過的概率不大,主要是他比較擔心如果繼續惹毛我,搞不好我接下來直接脫他褲子。
我當然不可能真這麽做,但讓他覺得我可能會這麽做也好。
這一路的車開得很不勻速,可能是為了貼切地展現出美女“快點開完快點下車”和“找個地方停下、去外面撿塊石頭回來砸楊複”的反複橫跳和掙紮的內心。
終于,車開到了燈火通明的俱樂部外面。
美女飛快地解開安全帶下去了。
光頭錢總他們的車也停在這,一群人正站車旁邊抽煙聊天,大概是專門等着楊複他倆。
見美女下去,一群人滿臉暧昧和猥瑣,揶揄她跟楊複在路上耽誤這麽久是幹什麽去了。
美女皮笑肉不笑,沒說話。
錢總他們看出不對勁了,笑容收斂了一些,扭頭看楊複的車:“楊總呢?”
楊總在做心理建設,有可能在思考要不要殺掉挂他脖子上的鐵了心要他社死的我。
“……川兒,我下去跟他們說下,咱就回去。你松下手。那些人你都不認識,你就別下車了,別理他們。”他哄我。
我想了想,松開了他。
他生怕我反悔、又纏上他,趕緊開門下車,正要關門,我把腳伸出去了,有種他就繼續關,把我腿夾斷。
他沒種。
他本來鎮定的表情裂開,急得皺起了眉頭板起了臉,壓低聲音兇我:“你別鬧!進去!”
今天回去他可能又要打我了。打吧。這次我要和他對打。
我使勁推他幾下,堅持下了車。
他盯着我,反複深呼吸,然後轉過身去,笑着說:“有點事兒,今兒得回去一趟。等會兒都記我賬上啊,改天賠罪。”
——說的同時,手背在身後使勁兒抓着我,試圖把我藏住。
我低頭狠狠地咬他的手。
他手上肌肉都繃緊了,但愣是不松手,讓我咬,他繼續笑着和那些人說話。
他們問他什麽事兒,他說他弟身體不舒服。
他應該直接說他弟剛從精神病院跑出來。
那些人見楊複這麽說,一時不好留,只說讓他先送弟弟去醫院看看,沒事兒他就可以放心過來玩了,他們等他。
楊複沒把話說死,說先去醫院看看,回頭聯系。
說完,楊複轉身把我往車裏推。他使了勁兒,沒留手,硬生生地把我塞回了後座上,砰的關上了門。
我正要開車門,他隔着車窗用手指指着我,臉上表情十分兇惡。他在警告我。
我恨他。
我就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
對視一陣,我移開了目光。
仔細想想,他社死天經地義,我沒必要陪他死。外面那麽多我不認識的,我社恐發作了。
楊複這才繞去了駕駛座,趁我還沒改變主意,飛快地把車駛離了現場。
作者有話要說:
低情商:我怕他。
高情商:我社恐發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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