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我的前程就是和楊複在一起
車開出去幾分鐘, 看不到那個俱樂部了,我轉身開了兩下車門,想當然開不開, 鎖上了。但我能就表明一下态度也好。
楊複肯定一直密切注意些我在後座的舉動, 但我開不開門,他就當沒看到。
他又把車開出去一兩百米,忽然停靠到路邊,打起手機來:“你過……”停頓了一下,很明顯地改了口,“你陪錢總他們玩吧, 都記我賬上。還有, 給我找個代駕,我把位置發你。”
他說完就挂了, 低着頭發完定位,擡頭看着車前方窗外一會兒, 長嘆了聲氣,從駕駛座下去,鑽進了後車座我的旁邊, 抓着我的手湊過來要親我。
他有病吧。
我把頭偏開, 讓他親不到。
他順勢從我背後抱住我, 哄道:“川兒,別在外頭鬧, 回去說, 好不好。”
我沒說話。他也沒說話了,靜靜地摟了我一會兒, 直到遠遠瞧見有個騎共享單車的人過來, 才松開了我。
那人确實是代駕, 把單車停一邊,過來湊在窗口對楊複說:“老板,沒說是邁巴赫啊!我沒開過。”
楊複開了根煙從窗戶遞出去給他,和氣地說:“都一樣的。沒事兒,上了保險,就跟平時一樣開就行,擦了算我的。”
代駕拿着煙,猶豫了幾秒,還是上車了。煙沒抽,塞他自己的煙盒裏了。
車開回去,代駕停好車,楊複從錢夾裏抽了兩張票子遞過去。代駕沒接,說剛線上給了。楊複說知道,這是給的小費。代駕平白得了兩百塊,那肯定高興,接過錢,說了聲謝謝,走了。
楊複看他走了,扭頭對我說:“下來,回去說。”
我上樓進屋,沒理楊複叫我坐客廳聽他解釋,直接進了我原來的卧室。這間房我很久沒睡了,但床上一直鋪着四件套做僞裝,防楊複他媽媽。
我外衣褲都沒脫,直接躺上去,側身背對着門口這邊,蜷縮成一團,給自己安全感。
如果能就這麽一覺睡下去再也不醒就好了。我實在是不想面對這個世界了。
楊複進來了,我聽到了響動。他站在我床邊,嘆了聲氣,溫柔地說:“川兒,去那屋裏睡,你這兒挺久沒換了,都是灰,等會兒鼻炎犯了。”
日常換洗他那屋的床單被套是我或者他順手就換了,塞洗衣機裏洗。我這屋的因為就是個幌子,倆人都懶得管,就每月底鐘點工保潔過來大掃除的時候換一次。現在快月底了,還沒到。
我沒理他。
“……我是怕你多想。”他說,“我經常應酬,怕你不高興,就偶爾說是在加班,平衡一下,均衡一下。”
他可真是懂平衡和均衡啊。
“那人是一合作方,一女老總,這就算了,主要她爸是個副處,說起來官兒不大,但那部門正好卡我們脖子,挺要命的。”楊複說,“我就和她資源互換,合作,互惠互利,在她爸那兒好過關。”
我忍不住說:“恭喜你要做副處的女婿了。”
“做個屁啊……”他說,“她玩兒挺花的,不是認真要跟我處關系,就是想撩騷,約個炮。她要是認真的,我不可能這樣。現在她愛玩兒,我就陪她玩玩兒,在別人面前給她面子。那個怎麽說來着,縫針看戲……怎麽說來着?”
不想接話。
他想了幾秒,放棄了,繼續說:“反正就是裝一裝,不會真那什麽。我有你了,怎麽可能幹那事兒?我怎麽對你的你不知道?你在我心裏什麽地位你不知道?這點兒信任沒有?我是那種劈腿的人麽?你到底怎麽看我呢?”
我真的是要被他氣死,本來心如死水,這下子直接變火山爆發,他可真是有本事。我爬起來,揪起枕頭就砸他臉上。
他站着沒動,說:“你要打打,讓你打,随便你怎麽打,別拿枕頭,打了不疼,你拿拖鞋打,擀面杖打,雞毛撣子打,高爾夫那個球棍打。只要你今兒氣沒消,你把我打一腦袋血,打殘打死了,我躲一下我都不是男人。”
他根本就是知道我不會這麽做才有恃無恐吧!
我倆僵持了一會兒,他彎腰撿起來枕頭,拍拍灰,走過來擱回我床上,然後迅速把我逮到他懷裏。我肯定掙紮啊,但被他摁住了。
“乖,乖……對不起,是我錯了,我真錯了,別生我氣,打一頓就消氣,好不好?”他哄我道。
反正掙不開,我就不白費力氣了,停下來,沉默了會兒,說:“你叫代駕是怕我在你助理面前抱你親你吧?”
他苦笑道:“還怕什麽啊,估計現在全都知道你剛抱我親我了,剛那女人又不是周燕,指望她給我保守秘密?現在估計他們歌都沒心思唱,舞都懶得跳,都說這個呢。”
我說:“那你怎麽還不打我一頓?”
他沉默了兩秒,哀嘆道:“又翻舊賬……不說好了不提那八百年前的事兒了麽?再說了,這回是我犯渾,打也是該你打我。”說着抓起我的手就往他臉上揮了兩下,傻逼似的,我趕緊把我手收回來。
他馬上順杆子往上爬,黏着我來親我臉,一邊用惡心巴拉的聲音說:“還得是我川兒心疼我,就我川兒最心疼我。”
我嫌棄地躲了幾下,但他一直追着親,最後我迫不得已被他親了一陣。煩死了。
親了一陣後,他把臉埋我脖頸間,說:“真沒幹對不起你的事兒……我自作聰明,我檢讨,向我寶貝兒檢讨,嚴重嚴肅地檢讨……我真就是怕你不高興我應酬。”
我問他:“只要你是普通應酬,我有跟你不高興過嗎?”
他埋着臉搖搖頭,撒嬌似的:“沒。我寶貝川兒是研究生高材生,碩士……馬上就是博士了,懂事兒得很!”
“那你還騙我。”我說。
“再不那麽了。”他保證道。
我一時沒說話,他纏着我問:“不氣了吧?川兒?”
“……楊複。”我叫他。
他過了兩秒才接話:“怎麽這麽正經?我有點慌。你等我做下心理準備啊……說吧。”
我問他:“你拿我當什麽?”
“就這個問題?吓死我了。”他不假思索道,“你是我寶貝老婆,這還用問?你要是女的,咱倆早把證領了。”
我說:“不是女的你就不領證了麽?”
“你這就有點兒……能領我肯定領,問題不是領不了麽。”他說,“而且咱不是做了那個什麽……意定監護的公證麽?我要是住院了,你讓醫生拔我管兒他都得拔。”
神經病。
我說:“國外能結婚。”
“咱倆中國人跑國外結婚怎麽結啊?”他說。
我不高興地說:“能結。”
他馬上改口:“好好好好好,結結結結結!哪兒能結,你跟我說,明兒就去辦簽證,看什麽時候有空,去結!”
這好像我上趕着求着他纏着他逼着他非要結似的。我說:“我才不跟你結。”
他笑着把我摟緊了,又親我幾下,貼着我臉嘻嘻地說:“那不行,你非得跟我結,你不跟我結,我跟你急,我得急死,啊呀,急了,心口疼,哎呀,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我沒理他,他瞎嚷嚷了一會兒疼,湊過來親我,“哪兒啊?你告訴我,我真去找人給咱倆辦簽證。你當我不想結呢?不騙你,要能結,你滿22當天我就拉你去結了,哄着你騙着你都把你弄去結了。”
反正花言巧語他特別拿手。
可他連讓人知道都不肯
“川兒,不早了,先洗……”
我打斷他的話,說:“我還有話跟你說。”
他柔聲問:“什麽?”
我說:“我博士不想讀全日制的,我打算一邊上班一邊讀博。”
他過了一會兒才說話:“讀書就集中精力讀,讀完了再上班,你還怕沒班給你上?你愛上班的話,以後上到你八十都行,反正你是老板娘。別人邊上班邊讀書那是因為家裏沒這條件,你有你湊什麽熱鬧?”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已經決定好了。”我說。
他問我:“是不是今天這事兒?盯我梢啊?都說了不是——”
“你要是不高興,我可以去別的公司上班。”我說。
他馬上說:“自家有公司你不來管,你要去哪兒?我供出個學霸來讓別人摘果子的啊?”
“你不是怕我是去盯你梢的麽?”我說。
“……啧,開個玩笑而已。”他悻悻然地說,“川兒,你真別——”
我提高音量:“我說了,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他沉默了一會兒,不甘心地說:“我跟你去外國領證,你也還是要這樣?”
“是。”我說。這是兩碼事,但我不指望他明白。
我感覺我和楊複的生活要完全脫節了。再這樣下去,我只會和他越離越遠。他總說我不懂生意場上的事兒,說我一身的學生氣,我承認,因為我确實沒機會深入接觸,所以我不能切身體會他的處境和為難,就心生了誤會、怨怼。
但我可以改,可以進步,可以學着接觸和了解。我還可以為他分擔。這些年都是他自己在承擔那一切,當年我年紀小就不說什麽了(雖然他只比我大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兩歲),現在我已經二十多了,完完全全的成年人了,都要讀完研了,我有什麽理由還讓他一個人去面對重擔呢?
我回頭看他,動了動,他就松了下手,我轉過身去抱住他。
他輕輕地嘆着氣,一只手握着我的手,另一只手拍着我的背,半晌,低聲道:“我還是希望你能專心讀書。學校和外頭真不一樣。雖然可能學校也不是完全單純,但到底你作為個學生,要面對的東西單純太多……要不你去考個公務員吧川兒。或者留你們學校當個老師什麽的。”
我小聲說:“你自己說讓我畢了業就到公司幫你。常哥和燕姐也都這麽說,說就等我了,自己人管賬放心。”
“你管我們說屁。”他說,“現在是在說你的前程。”
可我的前程就是和楊複在一起,其他的都是屁。
我倆又僵持了一陣,楊複長嘆一口氣,說:“算了,你想怎麽怎麽吧……但還有段時間,你再想想,随時能改主意,知道麽?”
我點點頭。
他親我額頭一口,說:“川兒,以後如果還有今兒這情況……當然,我肯定不再犯,但是,我是說萬一,類似的情況,你別這麽沖動,你就回家來等我,等我回來了,咱在家裏怎麽鬧都行,知道不?”
我沒說話。
他揉着我的頭發,說:“那堆人裏沒幾個好東西,你別露他們眼睛前頭去。”停了下,他說,“我川兒又漂亮,有氣質,成績好,乖得叫人疼……”他說一個我的優點就親我一下,最後把我摟得好緊,好像跟小孩兒說話似的口吻,“被壞蛋盯上了可怎麽着啊?”
“我是男的。”我提醒他。
“你以為他們就玩女的?”楊複說,“他們玩兒得花着呢,刺激就行。就說你打過招呼的,還記得麽,那錢總,大光頭,以前外面吃飯遇到過,讓你叫過人。最近他就在玩兒一個選秀的小鮮肉,不知道這會兒把人叫過去遇見沒,反正前幾天我們一起唱歌他是把那人叫過來了,當我們面兒坐他腿上扭得妖怪似的,旁邊人都在起哄。”
我問:“錢總也是男同?”
他說:“同個屁,他啥也不是,好玩兒就行,包的不止那小鮮肉,還有個女嫩模呢。之前去泰國找了仨人妖陪了一個星期,玩兒過頭了,回來住了十天院,治腎虧。”
我:“……”怎麽就沒死呢。
楊複說:“不是只有他一個這樣,那群人有錢有勢,玩兒慣了,都不正常。所以今晚那下子我跟你急眼了,我是真怕,川兒。”他停了下,聲音沉下去,說,“我怕我現在還護不住你……那群畜牲萬一上頭了,不給我面子就不給,他們橫慣了。如果他們欺負了你,事後我去把他們殺了,你也還是已經被欺負了……明白麽?”
我擡頭看他。
他撫摸着我的臉,眼睛深邃、深情地注視着我。
我用臉頰蹭了蹭他的手掌,再次抱住他,把頭靠他肩膀上。
他再度抱緊我,比之前抱得更緊,像是想把我揉進他的骨肉裏去,我甚至被他勒得有點疼了,但我沒說。
他啞聲道:“我還不夠厲害……但早晚有那天,再沒人敢欺負咱們。”
我聽這話有內情,就問他誰欺負他了,他顯然不打算說,只說是些畜牲,讓我別管,他會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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