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我不要他了,我要丢了他
現場很混亂, 都是我引起的。
我操起椅子照着楊細狗的狗頭狠狠地砸了幾下,事後回想起來,我那一下子心裏滿是恨意戾氣, 恐怕是真想他死。人到那個份上, 想不到別的,我就是要他死,不光他死,楊複也去死,我也去死,大家都去死。
楊複一開始試圖拉偏架, 鎖住楊細狗往後拖, 嘴裏說着“川兒川兒冷靜下”,實則給我機會多砸兩下洩氣。本來楊細狗是本能想還手的, 被他這麽架着,沒法子, 只能挨着。
但楊複很快就發現我不是跟他們小打小鬧,是來真的,因為我把楊細狗的頭都砸出血了我還在砸, 他喊着出血了我也不停。他見勢不妙, 大聲喊愣在旁邊看熱鬧的人們過來拉着我。
那些人終于回過神來了, 怕出人命,急忙過來勸的勸, 拉的拉。
他們肯定不在乎我會不會因為殺人被抓, 估計是不想到時候做證人吧,那還不把他們這點老底都抖出去了?
我被他們拉開了, 椅子被他們搶走了, 我不急, 不慌,拿出手機打110。
楊複把已經無力還手的楊細狗塞到別人懷裏,眼疾手快地拽住我的手,問:“你幹什麽?”
他那個角度看不到我具體按了什麽,我手機貼了防窺膜,稍微角度偏一點點看上去就是一片漆黑。
但他能猜,他腦子沒被貼膜。顯然我現在是瘋了,一個瘋子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我媽當年就該學學我,她應該把黎躍敏殺了,再把我打了,就什麽事都沒有了。我就不會出生,不會被一次又一次地嫌棄、抛棄,就不會遇到楊複,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歇斯底裏的狼狽可笑的樣子。
我上輩子到底幹過什麽壞事啊?屠城的時候連螞蟻窩都灌熱水嗎?
“報警,自首。”我說。
“黎川!”楊複急了,一邊來搶我手機,一邊提高音量吼我,試圖吓退我,“鬧夠了沒有!”他多忙啊,天天忙着到處周旋,此時此刻還要忙着一邊震懾我一邊對旁邊的人說,“送楊細嵩去醫院!別報警啊!快去!”
我和他争奪間拿着手機就往他腦門上砸。反正現在我手裏有什麽用什麽砸,砸他還是砸楊細狗沒差別,都不是東西。
楊複使了勁兒把我兩只手都扭住,搶了我的手機塞他自己兜裏,然後把我扛他肩上往外走。
我低頭朝他肩上咬。
他脖子上、額頭上的青筋都迸出來了,邊走邊說:“行,你咬,把我咬死!”
但我咬得牙酸了,智齒隐隐作痛。
我今年智齒長出來了,一直沒去拔,原因很簡單,怕疼。楊複拔過智齒,他哄我說不疼,但他當時明明臉腫得跟被蜜蜂蟄了一樣,躲家裏好幾天不出門。
他說臉腫跟疼有什麽關系?
所以他覺得他睡別人跟他喜歡我不沖突這件事很正常。
剛出門不久就撞上了拿着房卡殷勤過來的那經理:“嘿楊總玩兒這麽野啊,好這口啊。這是剛給您開的……房……啊……這位是?”
楊複短暫地停了下腳,拿過他手上的房卡,沉聲說:“去包廂處理下,別報警,有什麽事都記我頭上。”
然後扛着我進電梯按鍵上樓,進套房,踹關門,把我放沙發上。
我從剛剛咬得牙疼松了嘴之後,途中沒再動他,也沒說話,這會兒坐沙發上,我已經過了那股勁兒,冷靜了下來,無比的冷靜,比以前任何時候都冷靜。
楊複站我面前,雙手叉着腰,看着我,微微皺着眉頭,語氣不硬不軟:“自個兒傷着沒?”
我沒回答,就是擡頭看着他,用冷靜的目光審視地看着他。
這幾年他意氣風發得很,還愛打扮,快三十了,看起來比剛來燕城那陣都年輕,俗稱的逆生長。但又不像真的年輕男生那樣帶着青澀局促。他真帥啊。不知道我媽當年看黎躍敏的時候是不是也在心裏說真帥啊。反正黎躍敏肯定沒楊複帥,楊複不是吃軟飯的小白臉,他主要是讓別的小白臉吃他的軟飯。
“……你要是晚一秒進來你也看到我把她支開了。”楊複嘆了聲氣,語氣軟和下來,“今天是遇到點事兒,剛才你應該沒注意到,坐我旁邊那個穿汗衫的,是市公安的副局長,有些事兒要找人家幫忙……沒必要跟你說這些,反正你知道我沒——”
“楊複,”我打斷他的話,冷靜地說,“分手吧。”
他的聲音一下子停了,過了兩三秒,他蹲我面前,拉着我的手掰開手掌看:“剛傷着你哪兒了麽?要不也去醫院看看。”
我看着他,重複了一遍:“分手吧,楊複。”我說,“我認真的。”
我累了,不想再過這樣的生活。我猜疑他,他就要哄我。他累,我也累。
“好了,今兒不說這些了。”他問,“醒了吃東西沒?餓麽?”
我有點無語:“楊複,我在很認真跟你分手。”
他說:“我知道你今兒生大氣了,是我不對,惹你過生日還不高興。細嵩那兒是這樣的,有些事兒确實是需要他去辦,不是些什麽幹淨事兒,周兆是辦不來的,我也不會讓他去,什麽人有什麽人的用處,細嵩不是個東西我知道,但有些不是東西的人和事兒就得不是東西的他去辦。”
我完全沒興趣聽他說這些事情,楊細狗也根本不是根本原因。
“我不想再說一遍。楊複,我要和你分手。”我說。
他理所當然地說:“那就不要說,又不是什麽好話,本來我就不想聽。”
我:“……”
他在裝傻。
這個手他不想分。
我沒必要和他繼續糾纏于此。在一起必須得兩廂情願,分手卻只要有一方想分就行了。他既然要裝傻,就讓他去裝,這又不是離婚,我不需要求得他的簽字确認。
雖然我們在國外結了婚,但國內不承認,那就是一張廢紙,他不能因此對我做任何事。
我坐楊複的車回了我的房子,他跟着我要進屋,我攔住了他,說:“這是我的房子,我不想你住在這裏了,你的東西我會幫你打包,明天你讓周兆來拿吧。”
他顯然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笑着說:“行,行,現在不離家出走了,趕我走,挺好的,早該這樣了,你說你自己走什麽走,應該讓我滾蛋啊……要不這樣,我不上樓,睡客廳,行不?”
“不行。”我說。
他說:“好好,我睡車裏我睡車裏。”
“車庫也是我的。”我說。
他笑着要來貼我:“我也是你的。”
我一把推開他,說:“現在不是了。”
我不要他了,我要丢了他。我要趕在他抛棄我之前我先抛棄他。
他依舊不當回事,嬉皮笑臉地說:“好好,我把車開外面,停拐彎那兒,公共車位,這你不能趕我了吧?”
可能在他的心裏就是篤定了我不會舍得真的離開他,他一定覺得我跟以前一樣就是耍耍小脾氣,過幾天就會原諒他、和他和好,甚至讨好他。畢竟我那麽愛他。
我确實是那麽愛他。直到這一刻,我還是愛着他,愛到我的心疼得我沒辦法做出激烈的言行舉止,所以我一直很平靜地和他說話。因為我的心就像被人剖開了胸膛把它連着血管扯出來用力地擰一樣,我疼得不能發脾氣,身體本能告訴我那樣的話我會猝死。
不過,總有一天我會放下的。倘若這一天遲遲不到也沒關系,這世界上不是每一個人都可以和自己心愛的人長相厮守,多的是愛情悲劇,我不是第一個抱憾終身的,也不會是最後一個,這麽想想能想開很多。
“随便你。”我說。
他走後,我把院子門密碼改了、他的指紋删了,回屋洗了個澡,然後上床睡覺。
夢裏,醫生說楊細狗搶救無效被我打死了,警察把我抓走,說判死刑立刻執行。
黑黝黝的槍口瞄準我,一顆子彈朝我飛來,我猛的睜開眼睛,大口呼吸着,感覺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很快清醒過來,意識到那只是夢,剛剛是手機響了把我驚醒了。
我拿過手機一看,先跳出來Santa發的新消息,是新的幾張楊複和別人的照片,這回不是自拍了,看起來是偷拍的角度和距離。有的在餐廳,有的在商場。
我什麽都沒回,點開楊複半夜發來的消息。他讓我放心,楊細嵩沒大礙,拍了片子,輕微腦震蕩而已,住幾天院就好了。他跑醫院去罵了楊細嵩一頓,楊細嵩表示知錯了,保證絕對不會追究我的責任。
半小時前楊複發來新的消息,說他在早市,問我早上想吃什麽中午想吃什麽,他順路一起買菜回來。
他如果有這個美國時間,不如去家居市場逛逛吧,搬進新家要買的東西挺多的。
楊複的行李主要是些服飾,很多。我站在衣帽間裏看了下,覺得還是讓別人來收拾吧,我一時之間找不到東西裝,也懶得給他裝。
于是我只是把保險櫃裏的他的證件、寶貴財物之類放到了行李箱裏,邊提下樓邊打電話給周兆,請他設計個方案來幫楊總搬家。
周兆苦口婆心地勸我,我說我不是讓你來勸我的,我只是在通知你。
說完我就挂電話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滑着行李箱出了入戶門,下臺階就看到大門外的楊複,他正叉腰站那兒皺着眉頭看門鎖,見我來了,說:“川兒你開下門,這鎖壞了,我等下叫人來修,我怕你還在休息就沒打你電話,你沒看我手機麽我剛給你發了消息……你拿着行李箱幹什麽?又離家出走啊?去哪兒啊?”
我打開大門,對試圖進來的他做了個止步的手勢,把行李箱推給他。
他下意識地接過去,看着我。
然後我把門關上了。
“……什麽意思?”他問。
“滾。”我平靜地說。
楊複一開始不肯滾,站大門口叫我,把隔壁鄰居家的老大爺叫出來了,綿裏藏針地表面上好像關心他怎麽了,實則指責他制造噪音。
楊複只能不喊了,改給我打電話發消息。估計他這會兒已經接到了周兆的電話,意識到我是真要趕他走。
我沒接他電話,只發消息跟他說我昨天說了分手,是真分手,希望好聚好散。
雖然其實已經不具備好聚好散的條件了,已經鬧得很難看了,但在最後還是盡力維持一下彼此的體面吧。
他說你要不想看我,我這幾天不回去,就睡車裏,睡到你氣消為止,你沒必要跟周兆說那些啊,不叫人看笑話麽。
我回他我就是個笑話。
他說你真的是誤會了你先冷靜一下。
我回他如果周兆兩天之內不來拿走他的東西,就視為他放棄對他財物的處置權,我會自行處理,比如扔掉捐掉送給負責我房子門口這片保潔的阿姨。
作者有話要說:
楊複:沒聽懂,老婆。
路人:就是你老婆不要你了的意思。
楊複:滾。
#阿姨或成最大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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