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川兒,你再不理我,我真要死了
今天沒什麽事, 五點二十的時候,我就關電腦準備下班了。
辭職信寫完了,但我得等公司上完市、都邁入正軌了再提交, 不然我的職業口碑也差不多完蛋了。
就在我盯着時間等五點半的時候, 楊複推門而入:“川兒,沒什麽事兒吧?一起回家啊。”
我擡眼看着他,沒說話。
他笑嘻嘻地擡手把表盤沖我晃了下:“還有七分鐘。晚上吃什麽?”
吃人。
我心裏那麽想,嘴上這麽說:“你想吃什麽就吃什麽。”
“我訂個餐廳,去吃法(fà)國菜好不好?”他說。
我差一點點就笑出聲了。
他是故意的。
我每次聽人(尤其是楊複)說fà國菜就會被戳到笑點,不知道為什麽, 反正我就是覺得這個發音很好笑。
楊複知道這一點, 有時候會故意這麽說來逗我。
第一次說的時候他倒是不知道,那是很久以前了, 他去吃飯局聽別人這麽發音,以為這個詞就是這樣的, 回來跟我說今天吃了fà國菜還行,改天帶你去吃。然後我笑了五分鐘。
他确實是故意的,說完之後, 很刻意地抿住唇憋着笑, 瞅我表情, 等着我先笑出來他就跟着笑出來。
不過,随着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 他只聽到我淡淡地說了句“随便”。
他悻悻然地撓了撓眉角。
我和楊複的生活就依照着這樣的模式過了下來。我心無波瀾, 他躍躍欲試。
倒是這樣一來,他去應酬的次數少了很多。原來他可以做到的啊, 那看來以前是不想做。我在心裏這麽想着。
這麽過了半年, 我和楊複一直沒有過夫妻生活。
他是很想的, 而我并不阻止他,只是他每次看到我一副愛怎麽怎麽的樣子,就沒勁了,自覺地松開我。
頭一回的時候,我充滿善意地建議他去夜總會發洩,那裏的人都很年輕,可能他确實是對着我這張老臉提不起勁了。
他聽我這麽說,把臺燈砸地上,憤怒地跑去客廳了。
後來我就不亂建議了,畢竟砸的是我的東西。
半年下來,也不知道楊複是真的一次都沒找過別人,還是裝的,反正他最近瞅我的眼神越來越吓人,像餓了七天沒吃飯的野狼,關燈後我總有種黑暗中他眼睛在綠幽幽地發着光地盯着我的錯覺,感覺他想把我生吞了。
按理說,根據我的蟲設,我應該主動地為他纾解一下。
但我不。
時間不早了,我在書房處理完事,回卧室去睡覺,一進去就看到楊複坐在被子裏、抱着我的枕頭,用如狼似虎中又帶有一絲幽怨的眼神盯着我看。
我視若無睹地過去,掀開被子,上床,從他的手中拿回我的枕頭。
他一開始不松手,我擡眼看了他幾秒鐘,他松手了。
我拍了拍枕頭,把它放好,躺上去。
“川兒,”楊複湊過來嗅我,壓低聲線,說,“你好香啊。”
你好搞笑啊。
我沒說話。
他嗅半天,見我連眼皮子都沒擡一下,悻悻然道:“我要死了。川兒,你再不理我,我真要死了。”
我擡眼看他一眼,坐起來,開始解睡衣扣子。
他委屈地嚷嚷:“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別又來這套!”
“那你是什麽意思?”我問。
他說:“這麽久了,你該相信我的決心了吧?我天天就三點一線,和你一起上下班,三餐都跟你一起吃。”
“嗯嗯,我相信。”我敷衍地說。
他看我一陣,狠狠一拳砸被子上。
我沒被他吓到,習慣了,他這段時間的暴力傾向很明顯。
“你到底要不要做?我困了,明天還要上班,速戰速決。”我說。
“睡你的吧!”他暴躁地叫道。
我躺回去睡我的。
他坐那兒對着被子一頓亂捶,發洩了一頓,關了燈,躺回被子裏。
黑暗裏靜了一陣,他很小聲地問:“川兒,你是不是真的……不喜歡我了?六個月了。”
這話說得有點感傷,我心有觸動,正想着呢,他接着說,“你要是女的,懷着我的孩子都要生了。”
“……?”
他最近是不是又看奇奇怪怪的電影了?
我無語。
過了會兒,他把我的一只手拉到他手心裏揉來捏去、連摸帶親,還貼到他臉上,陶醉地說:“川兒,你手好嫩啊。”
我:“……”
“南方人骨架小,秀氣,精致。”他說。
我:“……”
“你要是把咱倆那婚戒戴上,就更好了。別怕掉了,買了就是要戴的。”他說。
我是怕掉還是不想戴,我想他心裏是有數的。
不過也說不一定,畢竟他現在看起來已經很不正常了。
我聽着他發神經,聽催眠相聲似的,很快困意席卷,睡着了。
……
雖然楊複減少了應酬,但不等于直降為0,有時候還是得去,這我挺能理解的,是真挺能理解。
他從中午起就不在公司了,直到快下班的時候,他給我發了張自拍,襯衣領子系到了第一顆,看起來十分的恪守男德。不過誰知道呢。畢竟放下手機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他不是第一回 弄虛作假了,他很能演的。
但我沒說這些沒意思的話,随便回了兩句場面話,比如盡量別喝酒之類。
下班後,我沒直接回家,而是打車去了幾站路外的一家飯店。我約了人。
走進包廂,池鄭雲和唐駿銘已經都在裏面了,本來在側着頭低聲說話,池鄭雲餘光注意到門口有人,轉頭看過來,笑了起來,起身給我抽椅子:“剛還在說你肯定是路上堵車了,這個點。”
我和唐駿銘互相打了個招呼,入座,對池鄭雲說:“嗯。”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按了鈴,對服務員說可以上菜了。然後他笑着和我開玩笑:“剛問過你的意見啊,沒怠慢你啊。”
是問了,在手機上問的,說怕飯點人多,到時候再點就要等很久了。
這家野菜館的味道好,裝潢簡單但勝在幹淨利索,價格親民,天天都客源爆滿。難得我們仨都挺喜歡吃這家,最近幾次約吃飯都是來這裏。
唐駿銘把他旁邊椅子上的兩個文件袋從桌面上遞向我。
我接過來,低頭拆開,聽池鄭雲在旁邊說:“我剛和俊銘在說佳家和新程的明年計劃。”
佳家是池鄭雲從他二哥那裏接手的爛攤子;新程是我們合夥開的新公司,經過讨論,起步項目定為短視頻APP,這一定是個風口,目前競争還很小。
我們仨走到一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緣分。
起初,我擔心池鄭雲瞎想,就只是虛僞地安慰一下他,反正我知道、他也知道,他想從我這裏得到的只有我本人,而這一點我是不會答應的。
但沒想到,他跟唐駿銘在工作場合認識了,打過幾次交道後,彼此惺惺相惜,約出來喝咖啡的時候一聊,不知怎麽的就聊到了我,一個說這是我的朋友,一個說這是我的學長。
我當天晚上就被池鄭雲拉進了一個包含我在內只有三人的群。
有唐駿銘在,我和池鄭雲之間那股我覺得尴尬他覺得暧昧的詭異氣氛終于可以煙消雲散了。我終于可以重新獲取這份友誼了。
我挺開心的。顯然池鄭雲也挺開心的。難得的是唐駿銘也挺開心的樣子。
真好。
就是唐駿銘挺忙的。
他忙着勸我和楊複分手,還忙着勸池鄭雲脫離池家、自主發展。
最近楊複“氣管炎”之說甚嚣塵上,而且楊複确實是看起來洗心革面了的樣子,唐駿銘恨鐵不成鋼地說以前我都沒分,現在估計更不會分了,他暫時懶得浪費口水精力在我身上,轉而加大力度去拯救媽寶的池鄭雲了。
——沒錯,唐駿銘說池鄭雲是媽寶。
一開始他只在心裏這麽說,我和池鄭雲都不知道,某天池鄭雲大半夜給我發消息,特郁悶地說他剛跟唐駿銘喝酒,唐駿銘喝高了,一直說他是媽寶。
我剛笑兩聲,楊複正好洗完澡出來,吓我一跳,趕緊收了笑容,僞裝平靜地回消息。楊複在旁邊瞅了我好幾下,我當沒看到。
反正,在唐駿銘的游說之下,池鄭雲終于動了自立門戶不再當媽寶的心思。
……對不起池鄭雲,其實我心裏也有點覺得他媽寶。但我不會說出來的。
唐駿銘暫時處理好了媽寶,轉頭來搞我這戀愛腦(他是這麽叫我的)。
這時候我已經和池鄭雲有了公事上的往來……其實,也可以說是私事往來。
這事簡單又複雜,就是我以朋友的名義在私下裏幫他理他二哥那個爛攤子的爛賬。
明面上他是和唐駿銘合作,但唐駿銘不太能搞得定。
怎麽說呢,畢竟我現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財務總監,而唐駿銘的事務所規模挺小的,我和他接觸到的東西會有一些差別,一些東西唐駿銘可能沒我熟練。
而且,佳家雖然現在說是給池鄭雲,實則他說只是暫挂在他名下。意思就是,如果這家公司救不活,就是池鄭雲的鍋,如果盤活了,估計就得被池家收回去,然後再扔個爛攤子給池鄭雲。
周扒皮在世都得自愧不如啊。
——總之,池家在佳家留了眼線和釘子。眼線就算了,可惡的是釘子,故意給池鄭雲使絆子,不讓他幹得很順利,大概是池家人怕池鄭雲得意,想打壓一下他,挫挫他的銳氣,而且也不讓池二少顯得太丢人。反正就是挺奇葩的。
所以佳家的帳特別亂,原始的帳就亂,還總是有人故意添亂。
我就在暗處幫池鄭雲,面上的火力被唐駿銘吸引過去。
池鄭雲起初請我幫這個忙的時候,他特難以啓齒的樣子,再三跟我說這是不情之請,我完全可以拒絕。
但我有什麽理由拒絕呢?我終于有機會還他高中時的人情,肯定不會拒絕啊。
後來,我就想着反正已經合作了,那現在仨人一起開個公司也挺好的,反正我早晚要再就業。
不過,目前新程在明面上只有唐駿銘這一個老板,我和池鄭雲各有各的不方便。
我們沒說多久公事,菜就陸續送過來了,池鄭雲張羅着說先吃飯,吃完再說別的。
正吃得開心,我手機有來電。一看,是楊複。
我拿手機去包廂窗邊接,池鄭雲和唐駿銘見狀,都沒說話了。
“吃飯了嗎?”楊複問。
“在吃。”我說。
“吃什麽?好吃嗎?”他問。
“還行。”我說。
他說:“哦。我剛吃完,給你打包一份回去當夜宵吃不?剛吃的羊蠍子。”
“不用了,我快吃飽了。”我說。
“好。”他說,“那沒事兒,你繼續吃吧,吃開心點,多吃點,難得見你胃口這麽好,平時對着我你都吃不下什麽似的。”
這話陰陽怪氣的,神經病,我沒接。
過了幾秒,他說:“那你吃吧,我等會兒就回去。”
說完,他就挂了電話。
我回到家的時候,開門就聞到一股濃郁的酒味。我皺起了眉頭,進去朝吧臺那邊一看,果然是楊複坐那兒喝着呢,不知道喝多久了,喝得腦子有點不清楚了,似笑非笑地瞅着我,提高音調,特欠揍地說:“喲!回來啦!這麽早啊!”
“你不是有應酬嗎,我在外面吃飯。”我說。
其實到這裏,我隐隐約約覺得不太妙了,甚至懷疑他剛看到我和池鄭雲在吃飯了。
但如果真是這樣,我也沒辦法。
楊複嗤笑了下,把酒杯裏的底喝完,朝我走了過來,眼睛一路直勾勾地盯着我。
直覺告訴我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我轉身快步朝玄關走。
幾乎就在一兩秒裏,我聽到身後傳來楊複追來的急促腳步聲。
我腳步更快,直到跑了起來,但剛跑到玄關就被楊複逮住,扛起來往樓上走。
我猜到了他想幹什麽,但他最好別發這個瘋!
“楊複你別發神經,剛我學弟也在,我們談公事!”我說。
他一句話不吭,直到上了樓,把我扔床上,對着我脖子和臉一頓亂啃,然後被我扇了一耳光,他才說話。但還不如不說。
“我說怎麽來真的……辭職信都寫好了。”他說。
“你又偷看我東西!”我怒道。
當年我年紀小,他說關心我怕我誤入歧途所以翻我東西也就算了,現在我都快二十八了,他還這麽做!
他一如既往的理直氣壯:“我看怎麽了?”他甚至還越說越音調高音量大,“我是你男人,我看你東西怎麽了!你要怕被我看到你就不要寫!”
神經病。我懶得跟他說,直接掙紮着要推開他下床去跑路。
他把我摁死在床上,又來啃我。
“楊複你別逼我揍你!”我叫道。
他停了下來,目光沉沉地看了我一會兒,說:“那你別跑,咱倆坐這兒說說。”
“好。”我說。
他真下地去了。
我猶豫着看了下門口,看了下去床尾鬥櫃打開抽屜的楊複,沒跑。
但下一秒看到他從抽屜裏拿出了兩條領帶,我騰的起身往門口跑。
他追上來把我拖回去,不管我怎麽對他拳打腳踢,他把我的兩只手用領帶綁到了床頭。
“楊複你發癫啊?!”這徹底激怒了我,我厲聲道,“放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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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