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罰奴
屋子裏靜悄悄的,進進出出的人都蹑着腳步,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不一會兒,屋子裏的酒氣漸漸地被氤氲的艾草香味覆蓋,帶着一種神奇的魔力,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下來。
剛才給謝明溪把脈之後,謝知微就知道,謝明溪只是得了一場風寒,這風寒卻是纏綿頑固得很,本來四日前,謝明溪都大好了,袁氏才敢放心地出門。
當天,袁氏沒有回來,謝明溪的病複發,來勢洶洶,持續燒了三天,若是再稍微晚一點,謝明溪便是不死,留一條命,也和前世一樣,燒壞腦子,成為智障。
謝知微不敢想,也自責不已,若不是她為了投皇後的機緣,袁氏派人去接,她就應當回來了,弟弟也不至于會遭這場大罪。
“母親,我說藥方,您寫!”謝知微細細地灸着穴位,不敢太近,又不能太遠。
“哦,好!”
袁氏有些手足無措,等丫鬟拿來筆墨,她握筆的手都在顫抖。
“麻黃四錢,桂枝兩錢,炙甘草兩錢,杏仁六錢,生姜三錢,大棗十枚,生石膏五錢……”
謝知微說完,停頓良久,又加了三味藥,“蠶砂三錢,竹茹四錢,陳皮三錢。田嬷嬷,這藥您親自去抓,去外面抓。”
袁氏也不傻,聽謝知微說要去外面抓,想到了什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涼氣。
家裏有大夫也有儲備了藥材,但藥抓來之後,謝知微肯定要親自查驗一遍,自然是誰也瞞不過她,若一旦有問題,就耽誤事兒,還不如讓田嬷嬷去外面買。
“大姑娘放心,奴婢去回春堂抓藥,那家口碑好,不賣假藥。”
謝知微想到那家背後的人是誰,不由得彎唇笑了笑,她親眼看過一遍藥方後,方才點點頭,讓田嬷嬷盡快去。
抓藥沒花多少功夫,謝知微查驗了一遍藥材,沒有問題,田嬷嬷便又飛快地區煎藥了,廊檐下架起了泥爐子,藥香從窗戶縫裏鑽進來,絲絲縷縷。
不一會兒,田嬷嬷便将熱騰騰的藥湯端來了,謝知微将針拔了,将謝明溪喚醒喝了湯藥。小家夥眼皮子在打架,勉強喝完,又沉沉地睡去,呼吸平緩很多,身上密密地出着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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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這兇險退了。
“兩個時辰後,再給他喂第二碗。”謝知微擡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繼續給謝明溪艾灸。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等到艾柱燒了三分之二,謝知微才熄滅了,又給謝明溪把了一遍脈,脈象已經正常,她才算放下心。
“湄湄,你弟弟好些沒?”袁氏一直憋到現在才問。
床上,謝明溪渾身像是從水裏撈起來,濕透了。出汗就意味着退燒,他睡得很安穩,還小小地打着呼。
“準備熱水和中衣,田嬷嬷,幫弟弟擦洗一遍,暫時不要喊醒他,讓他好好睡一覺。”謝知微擡頭看向袁氏,“母親不必擔心,只要好好照顧,弟弟不會有事了。”
袁氏對謝知微充滿信心,但聽她這麽說,還是很高興,就跟吃了一顆定心丸一樣,松了一大口氣。
謝知微懸起的心,此時也跟着放下,她猛地站起身來,兩腿一軟,差點倒下去,幸好田嬷嬷手腳快,一把扶住了她。
謝知微穩了穩心神,松開田嬷嬷的手,朝明間走去。
“蓮娘呢?”謝知微站在屋子中央,冷聲問道。
衆人這才想起,身為謝明溪的乳母蓮娘,五少爺病成這樣,她難道不知道嗎?
這高熱,可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發成這樣。
“五少爺,五少爺,您怎麽樣了?怎麽還沒有大夫來給五少爺看病啊,大姑娘,大夫什麽時候來,奴婢擔心五少爺啊……”蓮娘從屋外進來,帕子捂着臉,號喪一般,哭得身子都快軟到地上去了。
謝知微冷眼觑着她,見她沒點怕神色,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手,狠狠地一耳光扇過去。
“啪”的一聲,這一巴掌積攢了前世今生的恨,蓮娘的身子朝旁邊一倒,撲在地上,耳朵嗡嗡作響,她看着謝知微,眼前滿是金星。
屋子裏外的人都跟着懵了,誰也沒想到,一向和軟好說話的大姑娘,居然也有動手的時候。
“秋痕呢?在哪?”
門口,一個身穿紅绫襖,水綠裙子,青緞掐牙背心的丫鬟,趔趔趄趄地從門邊擠身進來,噗通一聲就跪在地衣上,哭道,“姑娘,奴婢這兩日身子不爽利,沒有貼身照顧五少爺,奴婢……”
“既是身子不爽利,就都發賣了吧!”謝知微冷冷地道,若教訓這兩個賤婢,能夠弟弟好起來,她倒是不怕手疼。
“大姑娘,發賣奴婢二人可不是大姑娘能做主的!”蓮娘的腦袋不嗡嗡了,她回過神來,從地上爬起來,挺直胸膛,昂起下巴,朝着謝知微示威。
秋嬷嬷端了一杯茶,遞到謝知微的手邊,扶着謝知微在椅子上坐下來,慢條斯理地道,“大姑娘,哪有當主子的親自動手教訓下人的?這些不成器的東西,交給奴婢就是了,沒得疼了姑娘的手!”
謝知微端起茶盞抿了一口,鐵觀音厚醇潤軟綿甜甘醇的口感,将她心頭的煩躁去了一些,“嬷嬷,這些個以下犯上,不把主子當主子的東西,打一頓發賣了!”
“還愣着做什麽?大姑娘的話,你們聽不見,聾了不成?”秋嬷嬷站在門口,雙手交疊,放在腹前,雙目淩厲,自有一股氣勢。
但,裏裏外外的人,都不動。
蓮娘看在眼裏,冷笑一聲,知道這些人忌憚什麽,她好歹也是老太太的人,大姑娘打狗還得看主人呢,看誰敢動她!
蓮娘環視一圈衆人,挺了挺胸膛,倨傲地道,“大姑娘看不起奴婢,奴婢這就回老太太那邊去,大姑娘可想好了,老太太若問起來,奴婢可是要實話實說的。”
這還威脅起她來了,謝知微冷笑一聲,朝秋嬷嬷看了一眼,使了個眼色。
“還等什麽?還不打!”
秋嬷嬷話音方落,從門外進來四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一左一右鉗住了蓮娘和秋痕,其中一人問道,“大姑娘,打多少板子?”
袁氏挑開簾子,從裏間出來,“這種事,問大姑娘做什麽,這兩個賤婢,玩忽職守,給我往死裏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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