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沒一會兒，沈流遠遠地叫：“林海陽過來準備！”

林海陽從不知道哪邊的旮旮旯旯裏鑽出來，神情依舊是恍惚的：“導演我來了……”

沈流眯着眼睛看了他一陣子，忽的問：“劇本看完了嗎？理解的怎麽樣？臺詞背完了嗎？”

“看完了，也背完了的。”林海陽乖乖點頭。

沈流拍拍他肩膀：“小夥子，好好演！就按你這樣兒就行，導演很看好你哈！”

林海陽突然被嚴肅的導演大力表揚，樂的找不着北，咧起嘴傻笑：“好的導演！”

沈流笑眯眯的挂着眼袋走了，去安排場記，林海陽高興着高興着，突然感覺有點不對勁。

他暈乎乎的腦瓜子還沒想起點什麽玩意兒來，對面的工作人員就招呼他過去了，林海陽拍拍腦袋，飄着腳步立馬到了。

到了地方，布景也收拾好了，林海陽遠遠的看見換了戲服的淩逞坐在一旁，慢慢看過來，一時間恨不得鑽到地底下去。

他倆的這塊戲份是在冬天，布景四處白雪皚皚的，過後特效還要再處理，弄出大雪紛飛的場景。實際上今天正是夏末秋老虎的時候，溫度直逼三十度，也得虧沈兩兄弟設定是沒衣服穿的貧窮家境，讓兩個演員少遭了點罪。

沈流看他直愣愣過來了，遠遠地瞪他：“還不去換衣服！”

林海陽對着淩逞那雙黑溜溜的眼珠子，不敢擡頭，飛也似地跑了進去。

換完衣服，工作人員都在外頭等着，沈流把他拉過來問：“知道怎麽演嗎？”

林海陽猶豫着點了點頭。

沈流一看這傻孩子懵兮兮的臉，捂住了自己的大臉盤子：“……算了，你就跟着淩逞吧。”

淩逞也看過來，兩人對視了一瞬，都不自然地移開了目光，林海陽盯着地面，聽見淩逞低低的聲音：“我帶他。”

林海陽的臉又燒起來，兩人站定了位置，沈流在旁邊不放心地大聲提醒：“冬天！你倆沒衣服穿待在一塊兒！他待會得牽着你知道不？”

淩逞皺了皺眉，似乎想到了什麽東西。

林海陽用力攥起手，又皺起了鼻子：牽手牽手簽收牽手牽手……他的劇本裏壓根沒寫這一段！！咋整啊……

“來，準備，開始！”

...

大雪紛飛，落在人頭臉上，四周白茫茫一片，沒有半個人影，正是寒冬時節。

遠遠的從大路上來了兩個小黑點，走近了，是一對穿着單薄衣衫的少年，身量挺拔，臉頰凍地通紅。

沈六六打着哆嗦，小聲叫：“阿兄……”

“怎麽了？”沈五臉上沒什麽表情，只是把沈六六脖頸上的布料又摟近了一些，安慰道：“六六，再堅持一會。”

沈六六抖了一下，擡頭看着兄長，輕輕說：……

“卡卡卡！！”

林海陽被吓的往上一竄，沈流恨鐵不成鋼地問：“前邊都好好的，你跟人說話怎麽看地板呢？？他是你哥，你很依賴他，知道不？？”

剛剛淩逞把手伸過來撥弄他的圍巾時，林海陽又想起來休息室裏的尴尬事件，臉皮薄的要命的他瞬間又變成了一個移動紅蘿蔔，不敢對視。

“知道了導演……”林海陽對着沈流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沒多大事，第一次嘛，可以理解。再來一次，開始！”

...沈六六抖了一下，擡頭看着兄長，眼神純澈：“阿兄，我不冷。要去哪裏？”

沈五看着那雙充滿信賴之色的眼眸，瞳孔凝住了，凍僵的嘴角微微向上翹了一下：“去皇城。”

“皇城？在哪裏……很遠嗎？”沈六六在後面颠颠撞撞地踩着雪，險些滑一跤：“阿兄，去那兒幹什麽呢？”

沈五轉過身，輕輕地去拉弟弟的手……

淩逞：“？”

怎麽回事……他好像摸到了濕嗒嗒暖呼呼黏黏糊糊的東西……

林海陽緊張啊，緊張的不得了，大熱天的穿着兩件衣服本來就難受的慌，再加上淩逞在旁邊，手心裏馬上滲出來濕漉漉的汗，還不少，一陣一陣的，不停。

他偷摸在褲子上輕輕擦了擦手，又顧忌鏡頭，為難地臉都漲紅了，淩逞伸過來抓他的手，兩人手掌接觸到的一瞬間，他明顯感覺到了對方僵了一下。

林海陽內心土撥鼠大叫：對不起！！！！

淩逞愣了一下，感覺到小新人正在以緩慢的力度偷偷往外面抽他濕乎乎的手，皺了皺眉，直接用力抓緊了那雙比他稍小一點的手掌，拉住了。

...

沈五轉過身，輕輕地去拉弟弟的手：“六六，想爹娘嗎？”

“想的。”

“我想也是，”沈五把那只冰涼的手攥緊了，拉到自己身旁，“阿兄帶你去找爹娘。”

沈六六的眼睛裏透出驚喜的光芒，但是很快又黯淡下來：“找不到的……”

“找不到也沒關系，”沈五把他頭上的積雪拂開，撫了撫顫抖的眼睫：“我去考功名，能養活你。”

沈六六雖然嘟囔着什麽“有阿兄就夠了”，但還是抑制不住地從凍紅的俊秀臉蛋上笑出一朵花來，摟住了高大兄長的胳膊。

兩人在沒過小腿的積雪中繼續蹒跚前行，兩道身影親密不分地漸漸走遠。

...

“卡！”沈流叫了停，讓兩人休息，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林海陽連忙把汗濕的手掌抽巴抽巴出來擦幾下，又去借了幾張紙巾遞給淩逞：“抱歉……”

淩逞接過紙巾，淡淡道：“沒什麽大事。”

這邊，制片人蹲在攝影機後邊，問沈流：“你覺得咋樣？”

沈流耷拉着眼袋：“我是覺得還可以……”

制片人笑了：“林海陽本來不是演員吧？”

沈流默默點頭：“應該說……挺不錯的。天賦型選手，我得跟他們老總說一下。等等，我就是覺得……”

制片人問：“還有什麽嗎？”

沈流看着回放裏兩兄弟親密無間的身影，不由得皺起眉頭：“我就看着怎麽，怎麽這麽gay呢……”

一回家，林海陽急急忙忙就給淩逞發了微信：

天天向上：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應該先敲門的，困糊塗了，對不起！！！

天天向上：還有，謝謝淩哥今天幫忙……

天天向上：【紅鼻頭小兔子哭哭.jpg】

淩逞一時半會沒回他，林海陽端着手機等了好久，也沒心思做別的事，只能瞪着眼睛看屏幕。

過了快半個小時，林海陽困到快流口水：

淩逞不回他，是不是生氣了……

幹等着也很無聊，林海陽苦中作樂，熟練地打開小綠文學城，發現收藏夾裏那個太太又開新文了，登時高興地點進去，看到主角欄裏照樣是那兩個名字：

林海陽，淩逞。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看自己的同人文的，只是碰巧這個大大寫的是我的同人文而已！

林海陽如此安慰着自己，在一個小時後把三十章全看完了；作者卡點卡到一種喪心病狂的地步，惹的他撓心抓肺，恨不得沿着網線把對面的人抓出來扔進小黑屋裏去寫給他看，還是不寫滿五萬字不放出去的那種。

他憋着一口氣到底下評論區，照常扔了幾個火箭炮後，小心翼翼問：

天天向上：作者，這次可以HE嗎？

很快，作者的回複發了過來：

沙雕企鵝頭：謝謝小天使的火箭~當然HE這種事情看我心情吧嘻嘻嘻，就不告訴你：）

林海陽看着後面那個賤兮兮的笑臉顏文字，感覺到胸口一陣憋悶，險些沒吐出兩口老血。

他還想再打字，通知欄彈出條信息來：

淩逞：沒事。

淩逞：我上飛機了，之後再說。

林海陽從椅子上蹦跶起來，馬上回複：

天天向上：好的淩哥！

天天向上：一路順風，工作順利，心情愉快，萬事如意哦！

淩逞看着信息，總感覺對面人的歡脫氣場都快透過屏幕蹦出來了，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那張兔子表情包，紅紅的鼻頭讓他想到了拍戲時化了特效妝臉頰紅撲撲的林海陽本人，第一眼淺色的瞳孔望過來時，呆呆的樣子，倒是和這張圖沒什麽兩樣。

淩逞在打字框裏噼啪噼啪打了兩三段，又啪啪啪删除，再打，最後皺着眉頭發過去三個字：

淩逞：你也是。

“海陽，沒想到你真的走錯了路……”經紀人在前邊開車，一邊絮絮叨叨：“當初你怎麽也跑去唱歌跳舞呢？你看看你，演戲多有天賦……”

林海陽躺在後座上，悶悶地應：“我也不知道。”

“啊唷，怎麽了，累了？”經紀人轉過頭來看他，問：“最近幾天活動是有點多。”

“也不是累……”林海陽閉上眼睛，回想起這幾天見面會粉絲們幾乎要噴薄而出的熱情，又提起了點精神：“之後還有什麽嗎？”

經紀人把小本本翻出來：“明後天是清雲志殺青前的頭次宣傳，你得去走走過場。再後面就是推廣拍攝了……”

“對了，”經紀人突然想起來，道：“你微博粉絲快破七十萬了。”

林海陽有點驚訝：“這麽快……”

“粉絲們都嚷嚷着要福利啊，”經紀人戳着底下的評論，笑眯眯問：“你覺得呢？”

林海陽愣了一下：“福利？”

經紀人看他那樣，嘆了口氣：“最近太忙了，沒必要那麽費心費力。你就看着辦吧……”

林海陽在後座沉思了半個小時，評論裏果然擠滿了日姐姐們群魔亂舞大叫福利的身影，他又想了想，拎起手機噠噠噠打了幾段字，點了發送之後探頭對前面的經紀人說：“姬哥，我知道了，福利已經發好啦。”

“這麽快？！”經紀人驚了，趕緊去看林海陽微博：“難道你有存之前的視頻或者照片……？”

三分鐘前 [林海陽V]：轉發微博，抽粉絲送十臺梨子X PLUS，十個零食大禮包，晚上八點開，七十萬福利@微博抽獎中心

[小海陽長得高]：……我催了這麽久的福利，為何真的看到這一刻，竟感到淡淡的失望……

[羚羊感冒片]：……弟弟啊，要你發福利不是讓你抽獎，你能不能不要這麽耿直？

[妖魔鬼怪快走開]：……我驚了

[海陽的水藍色胖次]：神他媽第一次見到粉絲福利是轉發抽獎送手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服了！！我徹底服遼！！

[小綠竹子]：不管了！俺先轉為敬！

經紀人看着莫名其妙撓着頭的林海陽，沉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