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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五。

終于到了這一日。

月明如水，卻讓人遍體生涼。不知有多少人的命運，會因為這一晚的這一戰，發生天翻地覆的改變。這一戰，無論結果如何，都會名留史冊。

太和殿四周的屋脊上已經站了不少人，太和殿的屋脊上卻只有一片薄涼的月光。黃金般的琉璃瓦，此時讓人想到的不是富貴榮華，而是滄海桑田的落寞。高處不勝寒，因為能站在高處的人，從來都不多。

今天，必有一顆耀眼的明星從這個屋脊上隕落！

人們翹首企盼着，私聲議論着，等待那兩道耀眼的劍光如同劃破子夜的閃電那樣，帶給他們感官與精神上的雙重震撼。

亂糟糟的話語聲忽然全都不見，夜晚的靜谧顯露出來，而一條白色的身影，已帶着迅疾的風聲而來。

那身影踏着月光，輕靈飄逸，仿若谪仙，輕功之高讓人驚嘆。

“葉城主來了。”花滿樓輕輕道。

“是啊。七童，你耳力越來越好了。”陸小鳳握住花滿樓的手。九月已是入秋，七童自幼便受不得寒，還是用手給他捂着吧。陸小鳳心安理得地吃豆腐。

“……”能看見卻被人認為是瞎子的感覺有誰能理解啊喂，這樣裝模作樣的日子要過到何時啊魂淡，花滿樓默默吐槽，心裏卻因為陸小鳳的動作變得溫熱。喜歡上這個人，也是他的幸運。

兩人談話間，西門吹雪也已出現。他動作迅疾，立在屋脊上的時候，就像是一把劍插入磐石那般銳不可當。

衆人當然也注意到了那個緊随西門吹雪而來的少年。那少年的輕功也是飄渺靈動的，卻不似葉孤城的高傲尊貴，而是帶着清冷出塵的味道，和着他那水墨一般清俊的眉眼，恰若白梅一枝映雪綻，讓人移不開眼。

墨染落在陸小鳳和花滿樓身邊，周身竟帶了層層疊疊的疏離。他安靜地站在那裏，只專心地看着不遠處對峙的那兩個人，自成一個封閉的空間。

“七童，你說葉夫人來沒來？”陸小鳳有些擔憂地看着墨染，沉聲問花滿樓。

“小鳳，你在擔心什麽？”花滿樓緊了緊兩人十指交握的手掌，“既然已經來應戰，葉城主必然已将自己的夫人安排好了，西門莊主也必然默許了小墨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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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小鳳看了看周圍觀戰的人群，沒有再說話。現在說什麽，也沒有用處了。這一戰，本就是勢在必行。

月光肆意潑灑，月光中心最耀眼的那兩個人，已經斂了所有的感情，化作了兩把冷酷鋒利的劍，而他們周身激蕩起的劍氣，已然交鋒。

葉孤城道：“一月之期，多蒙成全。”

西門吹雪道：“你我之間，何必客氣。”

他揚起手中的烏鞘，手指緩緩拂過劍身，就像撫摸着深愛的情人，眼裏是淩厲外蕩的劍氣也掩不住的柔情：“此劍乃天下利器，劍鋒三尺七寸，淨重七斤十三兩。”

葉孤城心中一動，他雖愛劍，卻絕做不到西門吹雪這般用情至深的地步，當下心中更多了幾分對西門吹雪的敬重，他也揚起了手中的劍：“此劍乃海外寒劍精英，吹毛斷發，劍鋒三尺三，淨重六斤四兩。”

兩人揚劍對峙，氣氛緊張得像是随時會崩斷的弓弦。

墨染周身的劍氣，也随着這越來越緊張的氣氛，愈加強勁起來，竟讓陸小鳳和花滿樓都感到了不小的壓迫感。他的寂寞孤獨剛剛被祓除，現在卻再一次深入骨髓，揉入血肉。

如果西門吹雪就如書中那樣，此戰之後再無凡情，那這個孩子，又該如何？花滿樓心中暗暗擔憂。

忽然間一道劍光，劈開了夜的暗沉與月的清冷，就像九天銀河飄然而落。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燦爛和輝煌，沒有人能形容這一劍的速度與力量，那至高至貴的光芒，點亮了每一個人的眼光。

這就是天外飛仙！

不愧是天外飛仙！

西門吹雪的劍也已刺出。他已經能夠想到，這一戰之後，自己将會有多麽的滿足，無論是勝是敗。

西門吹雪的劍向來樸實，每次都是寒光一閃，對手已經被洞穿了咽喉，可是他已經厭倦了這樣的對決。這不是比試，而是單方面的殺戮。

葉孤城的天外飛仙，已使西門吹雪的每一個細胞都叫嚣起來。

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劍鋒開始不停地變動，他們之間的距離也在不斷縮短，而他們對抗着的劍氣，已經壓碎了所過之處的琉璃瓦片。那些碎片随着氣流蕩開到四周，臨到觀戰的人群中時仍帶着不小的力道，使得觀戰的人不得不躲閃或者調用內功将其擊落。

這世間，恐怕只有這兩個人，只有這一戰，才能戰出如此氣勢。

別人作何感想，西門吹雪和葉孤城根本不會去在意。在這一刻，他們已經心若明鏡，人劍合一。

兩人越近，劍勢便越加顯露出他們的心之所系。這是心劍，在這決定生死的時刻，必然會忠實的顯示兩人對于世間存留的戀念。

于是，葉孤城空靈流動的劍法中，透出了對于妻子城池的愛憐，他放不下的，有一個人，還有一座城；西門吹雪淩厲森寒的劍意裏，滲露了點點滴滴的缱绻，他挂在心間的，除了劍，還有一片天真無邪的溫暖。

兩人的距離終于近在咫尺。

決定勝負的一劍終于到來。

會不會死？閃念之間西門吹雪并沒有思考這個問題，他只記得，心中那個人，是他手中劍。

會不會死？葉孤城卻無法無視這個問題。因為這個答案，牽系着很多個他不想出現的可能。

冰冷的劍鋒，刺穿了葉孤城的胸膛。

西門吹雪的咽喉，并未被葉孤城的劍洞穿。

葉孤城吐出一口濁氣，他看着白雲城的方向，想着妻子輕撫肚腹的模樣。想着那濱海的城邊，浪花親吻海岸時的安詳。

“……我會帶你回白雲城。”西門吹雪的心中感到一種絕望的疼痛。殺死葉孤城，就好像是殺死了他自己。這世上，怕再難有這樣合他心意的對手。

葉孤城動動唇，卻再也無力說出“謝謝”這兩個簡單的字。他的頭頹然垂落，檀香木座的珠冠打在屋檐上，敲出一聲沉悶的嘆息，響徹這個月色凄清的晚上。

月已偏西，不多時就會落下，下一個夜晚，她還是會光輝燦爛地出現，然而這個絕世無雙的劍客，再也沒有可能睜開眼睛。

如同今天這樣的夜晚，再也不可能有了。

西門吹雪拔出劍，凝視着劍尖上的血珠，然後輕輕吹落。

他的心已經冷了，因了那忽然之間漫無邊際的寂寞蕭索。

他抱起葉孤城的屍體，向着白雲城的方向而去。他的身法同他來時一般迅疾，卻無端讓人覺得沉重。

墨染默默轉身要跟上，身上仍舊劍氣縱橫，并未因為那曠古铄今的一戰已經結束而有所收斂。每次戰鬥，他的心都會和西門吹雪産生共鳴，所以那種無法忍受的疼痛，也痛在他的心裏，在他眼前撩出一片劍影。

他并不想殺他，卻又不得不殺他。然後這世上最最理解他的人，消失了。這，便是主人疼痛的原因吧。

如果主人也就此埋葬于沉寂。

墨染不想再想下去，他只要做好他的劍，為他披荊斬棘就好，其他的，無須在意。是的，無須在意。

“小墨，”花滿樓拉住墨染的袖子，制止他離開，“西門莊主若已不在意你，你……”

“七童，你說什麽呢！”陸小鳳急急打斷花滿樓，誰都能看出墨染的狀态不對勁。

“我說，經此一戰，西門莊主或已舍身忘情，遁入劍道。”花滿樓雖然不忍，卻仍然一字一頓地說。他必須讓墨染做好心理準備。

“花大哥，”墨染輕輕拉下花滿樓的手，身上的劍氣依然在肆意流動，他的眼裏有着花滿樓曾見過的寂滅的光影，薄唇抿出堅毅的線條，“墨染只是主人的劍。”他毫不猶豫的轉身，衣袖帶起一片涼風，讓花滿樓打了一個冷戰。

花滿樓望着那月光下轉眼飄忽不見的影子，忽然有些恍惚。

如果原著的力量不可更改，那他和陸小鳳呢？那孩子又怎麽辦呢？

陸小鳳看看愣在原地的花滿樓，疼惜地親了一口，道：“傻七童，愣着幹什麽？一會兒人就找不到啦！”然後拉起花滿樓，也不管他回沒回過神，匆匆去追趕快要找不見蹤影的墨染。

只留下一屋頂淩亂不已的英雄豪傑。

西門吹雪戰勝了葉孤城，奶奶的，老子壓錯寶了！這下子就算賣腎也還不起了！

別說那個，龜兒子你先跟我說說，那個跟着西門吹雪的瓜娃子是怎麽回事喲？怎麽從沒見過？

哎呀，那小哥真俊，還是萬梅山莊的，改日給我妹子去提親~~可恨我嫁人嫁的早啊~~

我沒看錯吧？陸小鳳親親親了花滿樓！

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是我做夢吧？是吧？

哼，那你趕緊的，太陽快升起來了。現在不快點做，一會兒想讓夢做你都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