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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樂山倒真是幸運，他回來的時候，那間屋子裏還君明珠的毒氣已然散盡。所以他進門的時候，只看到了兩個死狀可怖的女人和奄奄一息的墨染。

來不及思考，賈樂山叫來手下處理楚楚和丁香姨的屍體，自己抱了墨染回房看大夫。

墨染低燒着受了涼又受了餓，情況十分不好，賈樂山就時常抽空坐在床邊守着。

他隐約覺得有什麽不對勁，楚楚和丁香姨不可能無緣無故的被毒死，然而他進屋的時候，墨染的雙手還被綁在柱子上，人就還剩下一口氣，根本不可能是他。

他這次出海想收了萬梅山莊的生意，卻處處受阻，明裏暗裏都指向那個九公子，讓他不由心焦。那個九公子神龍見首不見尾，早幾年就是他生意上的勁敵，如今吞并了萬梅山莊的勢力，如果他再不采取什麽手段，恐怕就只能眼見着那人一家獨大了。

不知道楚楚和丁香姨中的是什麽毒，賈樂山暗想，至少他還有這一個線索。

“主人……”墨染忽然出聲，打斷了賈樂山的思索。賈樂山轉頭看墨染，發現他的唇已然幹裂，勉強吐出這兩個字唇上便裂了兩個口子。

他沒聽清墨染說了什麽，俯下身去，就被扯住了袖子。

“主人，渴~~”墨染似乎還在夢中，手指輕輕掙動，扯得賈樂山的衣袖微皺。他的聲音低啞，尾音卻還是帶着勾人的甜軟。

賈樂山拿了個靠枕放在床邊，想要扶起墨染讓他靠上去，不料墨染軟倒在他懷裏就不起來了。

“主人，墨染的唇好痛，你親親墨染~~”墨染大概想把自己的雙臂挂到賈樂山脖子上，卻撲騰着沒有那個力氣，他微微仰起臉，眼睛只微微睜了一條縫，從裏面透出淺淺的水色。

“……”賈樂山有些心動，有些嫉妒，又有些懷疑，沒有動。

“哼哼，主人想讓墨染主動嗎？”墨染伸出舌尖舔了舔幹澀的唇，雙眼驀然睜開，裏面的豔色全然呈現在賈樂山面前，好像頃刻間開了一池的睡蓮，天真無邪又該死的性感，那種狡黠的樣子直戳賈樂山的死穴。然而睜開了眼睛的墨染卻好似被眼前的人噎了一下，猛地縮回小舌，慌亂間自己咬了自己一口，嗚咽了一聲。

賈樂山不會錯過那光華潋滟的眼光一下子變得暗淡失望的時刻，他只覺得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伸手捂住了那雙讓人惱怒的眼睛，不管不顧地親了下去。他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做到了這個少年說的珍惜，可是得到的感覺，卻遠遠不是幸福。

血腥味彌漫在唇齒間，賈樂山霸道的帶着墨染的舌攪動，不斷舔吸墨染被自己咬破的舌尖，唇不停地在墨染幹裂了的唇上厮磨，好像他才是那個渴得要死的人。

墨染開始還做做反抗的樣子，後來幹脆就聽之任之了。等到賈樂山察覺到不對勁的時候，已然太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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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在墨染腦後的那只手想要發力，卻在動用內力的瞬間加速了毒素的流動，一雙桃花眼裏唰地留下兩行血淚來。

墨染用力推開他，伸袖子抹了抹嘴角，用漠然的眼光俯視着那個不可一世的男人，連一個字也不想再說。

說什麽，都抵不過“情”之一字的傷人。

他已累了。

那個男人的眼光終于暗淡下去，那裏面有各種複雜的感情交錯，沒有一樣是墨染想要的。

世間萬事皆有因果，唯獨感情是毫不講理的。當它降臨的時候，總能引起一場或大或小的災難。

墨染從容地換了一身白衣，将羅剎牌挂回自己的脖子上。他在賈樂山的房裏搜了搜，拿回了《纏絲集》，拿了一些銀兩和所有的毒藥，還拿了賈樂山靴子裏的匕首。

他敞開房門，憑自己的感覺揀些小路走，只祈盼着不要碰上看家護院的人。也不知是他的運氣好還是賈府的守備差，竟讓他摸了個角門出到了大街上。

外面正下着秋雨。即使身處江南，十一月的秋雨也是冰冷刺骨的。

墨染随意買了一把十六骨竹柄傘，撐開了才發現，那傘面竟是一片雪白中綴着點點梅花。那一刻，墨染幾乎要淌下淚來。

身上的鈴铛随着他的腳步叮叮當當，那些歡樂卻再也回不來。

他要趕快回到萬梅山莊。

他還想再見見那個人。

他快步走到碼頭，剛剛退下的體溫似乎又燒了上來，燒得他一張臉蒼白如紙。他暈船暈得厲害，可是這時候他卻迫切地想要登上船去，然而莫名其妙的，碼頭上竟然一艘船都沒有。

他靜默的站在那裏，傘上的梅花開出落寞的顏色。

他想起前些日子看過的一個話本，講的是在西湖斷橋，一個書生在雨天遇到了一個美麗的妖精，兩人借傘還傘間，成就了一段姻緣。墨染記憶中是有江南初夏的急雨的，那時候的江南煙光水色，的确是适合邂逅，哪像現在這般，秋風秋雨冷煞人。更何況，就算他是那妖精，西門吹雪也不可能是書生。

墨染松了手。這把傘，撐着也是徒添黯然。

傘花順着冷風跌跌撞撞地飄向江中，淅淅瀝瀝的雨絲浸入墨染的白衣。

忽然一個身影躍入了墨染的視線，下一刻，那把傘已經重又撐在了他的頭上，而他自己，已經被那人緊緊摟在懷裏。

墨染忽然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莊主，九公子吩咐過您不能做這麽激烈的動作，傷口會裂開的。”暗衛一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心中掂量了一下宮九和西門吹雪的恐怖程度，還是出聲提醒道。

“傷口……”墨染喃喃，被熟悉的氣息包裹的感覺實在是太過安逸，他本就迷糊的頭腦此時已經罷工。他努力仰了頭去看摟着自己的人，傘下是一張俊逸非常的面孔。

墨染張張嘴，完全說不出話，心中已經被淚浸得一塌糊塗。

“亂跑什麽，差點找不到你。”西門吹雪撫了撫墨染幹裂的唇，又摸了摸他的額頭，眉峰蹙得更緊。他已感覺到懷中的人瘦了多少。

“是啊是啊小公子，剛剛搜了姓賈的一家沒找到您，莊主那可真是一步殺一人，十裏不留行，他身上還帶着傷呢。”暗衛一繼續發光發熱而絲毫沒有自覺。

“傷？”墨染渙散的瞳孔終于微微有了焦距，他微微掙動，竟然讓西門吹雪抖了一下。

“主人？”墨染被吓了一跳，顫抖着發聲，聲音劈裂，幹澀嘶啞。

“無礙。霹靂堂的火藥太烈。”西門吹雪一手攬住墨染的腰，一手托起他的腿彎，将人穩穩抱在自己的懷裏，親親他冰冷的額頭，道，“聽話，先歇會兒。”

西門吹雪心裏是擔心的，他不知道賈樂山帶走墨染之後對他做了什麽。他從醒來就星夜趕來江南，這孩子卻還是變成了這個樣子。那種深深的疲憊，似乎也通過那孩子傳到了他的身上，讓他心中刺痛。

“主人，你先說傷到哪了？墨染不要閉眼睛，萬一這只是夢呢？”墨染費了半天勁直起身來緊緊摟住西門吹雪的脖頸。

“右臂和右邊胸腹。”西門吹雪答。

就在兩人說話的時間裏暗衛一已經弄來了一輛輕便的馬車，不得不說西門出品，品質保障。

“莊主，賈府那邊阿二他們已經開始收尾，咱們現在要趕去教裏嗎？”暗衛一打開車廂門，向西門吹雪請示。

“通知宮九一聲，叫忠叔和他們一起把賈樂山的盤口都收了。”西門吹雪抱墨染上馬車，“先去一家藥店，然後去客棧。”

“是。”暗衛一應聲催動馬車，心中感動不已，他能說這是他家莊主對他說的所有話中說的字最多的一回嗎？

折騰着到了客棧，墨染已經昏睡過去。一睡就睡了三天。

好在西門吹雪自己醫術甚高，不時調着藥方喂着藥膳，墨染這三天過得倒還舒服。

這天傍晚，墨染基本上已是大好，他倚在床邊，拉着西門吹雪坐在床沿。

“主人，我已經好了吧？”這兩天喝了不少苦藥，對于一向嗜甜的墨染來說可是不小的折磨。

西門吹雪摸摸墨染的臉：“還要補。”

“嗯~~”墨染蹭蹭西門吹雪的手，心中大喜大悲所受的沖擊還沒有完全緩過來，但是有西門吹雪在身邊，他就覺得平和多了。

“主人，你快跟我說說這些時日是怎麽回事。”墨染扯了西門吹雪的手捂在心口，眨着水霧盈盈的眼睛盯着西門吹雪。

西門吹雪替墨染向上拉了拉被子，道：“那日我傷了右臂和右邊胸腹，陸小鳳傷了整個後背，花滿樓有陸小鳳護着，沒事。”

“主人，你給我看看你的傷口。”墨染微微攥緊了西門吹雪的手。

“無礙。”西門吹雪說着，慢慢解開了自己的衣襟。

只見他胸腹之間綁着厚厚的繃帶，繃帶還是泛着微微的紅，沒被繃帶遮住的邊沿還有微微的黑，臂上更是傷得厲害。

“主人……你怎麽能比陸小鳳還笨。”墨染痛惜地幫西門吹雪再把衣服穿好，嗔怪道。

“咱們車上的炸藥比他們多一倍。而且他現在還趴在床上起不來。”西門吹雪輕輕敲了墨染的腦殼一下，微微搖了搖頭。

天底下敢說他笨的，大概只有眼前這一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