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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安回來了,得知情況自然是對柳含章一通埋怨,說肯定是她給林夏風吃了什麽刺激的發物,或是衣服沒穿夠,總之兩個老人在寶貝外孫生病面前什麽科學常識都沒有了,生病就等于照顧不周。待到聽完柳含章心有餘悸地講完林夏風青黴素過敏的情況後,一陣愕然,又開始指責是皮試的問題了。
林夏風病好的七七八八,不再請假了,下午的奧數班也開始去上,遲重越下課後又急的跟什麽似的跑去找他,林夏風已經理好了書包,在教室外面的走廊裏等他,帶着口罩和圍巾。
“你今天怎麽這麽快。”遲重越随便說了一句算是打招呼,又仔細打量林夏風,半天終于給他挑出了個錯處,“喂,你口罩好像戴反了。”
林夏風戴的是那種薄薄的淡藍色的一次性口罩,既是防止感冒初愈的交叉感染,又是為了保護呼吸道不要被冷風刺激,是林家安想出來的柳含章給他配備的新武器。
“我幫你戴。”遲重越上手就把林夏風的圍巾揭開,用雙手把口罩的彈力繩從他耳邊解下,不小心碰到了林夏風的耳朵,涼涼滑滑的。
他把口罩翻了個面又給林夏風帶上,邊戴邊說:“你就這麽反着戴了一天,難不難受啊,傻不傻啊。”
“沒有啦,剛剛帶上的。”林夏風的聲音通過口罩傳來,嗡嗡地。
“等——!圍巾還沒圍上。”遲重越雙手交于林夏風腦後,幫他圍上圍巾,他比林夏風高,做這個動作別提有多順手了,林夏風安靜地站着,任他把圍巾圍城奇怪的形狀,末了,還雙被按住腦袋,一頓搓揉。
“走吧——”遲重越欣賞了一下自己親手做的造型,感覺很滿意,林夏風被他裹得像個大娃娃似的,可愛極了。
一場感冒就這麽過去了,林家安覺得外孫身體素質太差,唠叨了好一陣才消停。一直到第二年春天,一場名為非典的沒有硝煙的戰役打響,兩個老人的神經又一次繃緊。
非典來臨,最着急的就是有一大群不會照顧自己的孩子的小學,興趣班能停的停了,校門也不讓随便出了,每天還要家長早上測好體溫帶着有家長寫有體溫和簽字的紙條才能進教室,而教室,不僅擺放了至少一瓶洗手液,還每天晚上被熏蒸消毒一次,大家都很謹慎,力求平安。孩子們一點也不覺得緊張,洗手液用來玩吹泡泡最高興了;至于量體溫,除非要是那天忘記寫了還得在老師那裏測一次;而且興趣班,不上就更高興了,最好學也不用上,整天停課在家。只有那種家裏有親人是醫生,才會比普通孩子對非典多那麽點認識。
比如遲重越。
白薇薇幹了這麽多年,業務又優秀,已經是內科的副主任了,非典來襲責無旁貸的要上前線。S城疫情不嚴重,但白薇薇所在的一個三甲是定點接收醫院,接收的病例也已經也不少。為了安全起見,白薇薇在她單位剛被确認為定點收治醫院時,就把遲重越趕去了外婆家,讓他晚上也睡在那裏,自己則不回母親家吃飯了。避免和自己接觸,是她對親人最大的愛護。
白家也和林家也一樣,三房兩廳,兩個老人分房睡,剩下一個是書房,沒有遲重越的床。所以遲重越和外婆睡。這對于已經一個人睡大床睡慣的遲重越來說,簡直是折磨,而且外婆睡得比爸媽早,他看電視的時間都縮水了。
這天晚上,遲重越洗完澡就跑去林夏風家裏,磨磨蹭蹭地在他家裏看電視就是不肯走,心裏打的就是柳外婆也許不會催他回去睡覺的主意。可是柳含章不催,陳令志過來喊人了。遲重越“再看一會嘛”的撒嬌策略施展無效,索性坐在沙發上賴着不走了:“我要和弟弟一起睡!”
陳令志:“……”
“我要和弟弟一起睡,弟弟也同意了。”遲重越轉頭看柳含章,“弟弟也說要和我一起睡的是不是?”
林夏風看着他一臉茫然,但還是點了點頭。
“好好好,讓你們兩個去睡去,我倒好睡個清靜覺。”柳含章笑着說,“晚上從床上掉下來可別哭啊。”
遲重越需要的就是柳含章這句玩笑話,“喏,外婆,柳外婆同意了,弟弟也要和我睡的。”
“老陳,讓重越睡在這裏好了,和夏夏一起睡,沒關系的呀。”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我會讓柳外婆監督你的,看電視不準超過九點!”陳令志其實也無所謂,只是不好意思怕給柳含章添麻煩,“我去給你拿明天的衣服,今天已經九點超過了,不許看電視了!”
“好的好的,外婆你快去給我拿衣服,我們要睡覺了。“遲重越作出一臉好孩子的表情。
林夏風房間裏是張小床,一面靠牆,不過當初林惟康都陪林夏風在這裏睡過,現在要睡下兩個孩子也沒問題。陳令志給柳含章拿睡衣過來的時候,遲重越已經和林夏風一起躺在床上了。
“今天怎麽這麽乖。”陳令志邊說邊幫他脫好衣服,又說道,“明天早上不許賴床,自己穿衣服!”
陳令志走後,柳含章又過來,幫他們掖好被子,囑咐了幾句不要踢被子,順手關掉了燈。
眼睛漸漸熟悉了黑暗的環境,兩人靜靜的躺在被窩裏對望着。林夏風睡在裏面,遲重越朝他看去,林夏風的眸子裏閃爍着窗外不知什麽燈光透過窗簾照射進來的亮光,水盈盈的。
“你看,有影子在動!”大概是一輛汽車開過,車燈将樹影照射在牆上,由左及右滑過,而後歸于寂然。
林夏風偏頭望了一眼,沒有說話,然而小腿卻不自覺的纏上遲重越,他有點緊張。
“害怕了吧,你不會沒有一個人睡過吧,我外婆說你一直和柳外婆睡的,我一年級開始就一個人睡了。”感受到身旁人的害怕情緒,遲重越很得意。
“那你現在不是和我睡在一起啊。”林夏風反擊,可腿還緊緊扣着遲重越。
“因為我外公會打呼嚕……”遲重越小聲地說。
“那你和你外婆睡啊。”
“不要,你以為我是你啊,男的怎麽能和女的睡呢。”
“我和外婆也不是蓋一床被子的,我們分開來睡的。”林夏風也不知道為什麽要和遲重越計較這個。
“分開來也還是一張床啊”
“可是哥哥,你不和你媽媽睡嗎?”
“才不要。三個人擠死了。”
“會很擠嗎?”
“當然會,我爸老說我和我媽搶他被子;而且我睡中間,兩邊都有人,有時候都被熱醒。”
林夏風長久地沉默,久到遲重越以為他睡着了,“喂——”他小聲的說。
“嗯,我好像沒有見我外公外婆一起睡過。”林夏風地聲音悶悶的。
“那是因為他們老了。”遲重越說得很肯定,“我外公外婆也不一起睡啊。我爸媽才睡在一起。”
咚咚咚——外面傳來敲門聲,“兩個小祖宗,可以睡覺了。”柳含章在門外說。
遲重越趕緊閉嘴,咽下了本來還想說的話,林夏風轉了個身面朝牆躺着,靜悄悄地也不說話。
過了很久,久到感覺遲重越翻了個身,貼着自己睡熟,林夏風才敢讓忍了很久的眼淚肆意流下,他不想被發現,于是努力調勻呼吸,可眼淚從一個眼角滑向另一個怎麽也止不住,他是哭着睡着的,進入夢鄉前的最後一點印象是背上好熱,他想這大概這就是和爸爸媽媽一起擠着睡覺的感覺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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