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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尊可知道芳尊為何如此懇切邀請琅音仙尊入主花神宮?”徐慢慢道。
千羅妖尊想起外面那些傳言,登時酸溜溜道:“芳尊愛美色。”又摸了摸自己的臉,“我又哪裏不如琅音仙尊?”
千羅妖尊同樣生得一副俊美皮相,身材高大挺拔,眼窩深邃,鼻梁高挺,微卷的長發夾雜着些許墨綠色,這與他的本體不無關系。
他的本體是一株一千多年的桫椤,草木成精不易,往往數百年才能覺醒靈識,千年才能化形,千羅妖尊之所以一千多歲就能化成人形突破法相,是因為當年有個行者天天在他樹下講經,開啓了他的靈識。
也不知道都講了些什麽,千羅妖尊幻化人形之後先是散漫不羁,後來又變成情癡。
徐慢慢嘆了口氣,緩緩道:“妖尊啊,看來你還不夠愛芳尊,否則怎麽會這麽不了解她呢?”
“胡說!”千羅妖尊怒道,“這世上沒有人比我更愛芳尊!”
徐慢慢輕輕搖頭:“你只知道芳尊愛美色,卻忘了芳尊還喜愛什麽。”
“她喜愛什麽?”千羅妖尊狐疑問道。
“自然是花啊!”徐慢慢揭曉謎底,“花神宮為何叫花神宮,不只是因為芳尊修煉的功法為花顏訣,更因為花神宮種植了天下所有的名花。”
千羅妖尊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倒是沒錯……”
“不,錯了。”徐慢慢高深莫測地擺了擺手指,“花神宮沒有種植所有的名花,有一朵花,花神宮沒有。”
千羅妖尊一愣。
“盛開于混沌之地的危崖,神魔戰場的仙葩,荒蕪之地唯一的花,千葉木芙蓉。”徐慢慢神色凝重地緩緩說道,“群玉芳尊不僅是美神,更是個花癡,她的道心是追求極致和完美,花神宮收集天下所有的花,卻少了這最獨特的一朵,這便不完美了。這種缺憾可是會影響她的道心,甚至形成心魔,有損修行!”
千羅妖尊聞言大驚失色:“竟是如此嚴重!”
“不錯,千羅妖尊的道心,應該與情有關吧。”徐慢慢肅然道,“若有一日,群玉芳尊與他人結成道侶,你的道心是否會受損?”
千羅妖尊一想起這種可能,頓時心如刀割,眉頭緊鎖,面露痛苦之色:“我會生不如死……”
“這就是道心受創的後果,嚴重者,甚至會危及性命。”
千羅妖尊此刻完全不覺得徐慢慢在危言聳聽,他能感受到那種徹骨之痛,道心蒙塵,乃至道心受創,都是九死一生的災難!
“那可如何是好啊!”千羅妖尊焦慮道,“要不我帶萬棘宮滅了琅音仙尊,把他種到花神宮去!”
“不不不!”徐慢慢急忙擺手,“這可使不得,琅音仙尊乃是玉石俱焚的脾性,別說萬棘宮能不能滅了琅音仙尊,就算讓你僥幸成功了,琅音仙尊也絕對不會束手就擒,他必然自毀,如此一來,芳尊就永遠得不到這一朵花,道心也會留下永久的傷痕。”
“那到底該怎麽做啊!”千羅妖尊急得坐不住。
“這件事也不急于一時,芳尊六十年都等了,咱們可以徐徐圖之。”徐慢慢微微笑道,“倒是還有另一個問題,與千羅妖尊切身相關。”
“什麽問題?”千羅妖尊好奇問道。
“方才芳尊離去時,千羅妖尊問的那個問題。”徐慢慢道,“你不是想知道,為何芳尊不讓你加入花神宮嗎?”
千羅妖尊連連點頭:“是啊,為什麽?”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徐慢慢微微一笑,“因為……你不會開花。”
千羅妖尊雙手一拍,只覺醍醐灌頂,大徹大悟。
“原來如此,是因為我不會開花!”
此時的花神宮衆人已經踏上了回宮之路。
晚棠不解問道:“夕荷姐姐,為什麽芳尊非要求着琅音仙尊入主花神宮啊?”
夕荷道:“我曾聽芳尊無意間提過,花顏訣有一個生死關,而琅音仙尊的天生神通能幫花顏訣解決這個難題。”
晚棠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我還以為……”
“你還以為,芳尊愛慕琅音仙尊?”夕荷輕輕一笑,戲谑道,“你怎麽也和無知世人一樣。”
“我才沒有!”晚棠紅着臉辯解道,“芳尊天人之姿,遺世獨立,才不會耽于情愛!”
花神宮的弟子都是群玉芳尊忠實的信徒,她們修煉的目的只有一個,變美,如果非要給這個美麗加上一個期限,那就是一千年。她們可以接受自己死去,卻不能接受自己變老變醜,你不知道一群愛美的女人對自己有多狠,她們的道心從一開始就很明确,很堅定,修煉之刻苦更是讓人咋舌。全靠這些修行刻苦的弟子,花神宮才能在短短幾百年間迅速發展起來,成為道盟七宗之一。花神宮的元嬰修士是所有宗門之中最多的,但是法相卻只有群玉芳尊一人,很多人不知為何,只有極少數親傳弟子才知道,花顏訣有一生死關,但生死關具體是什麽,她們卻也說不清楚。
晚棠入門時間遲,但卻是群玉芳尊最看重的弟子之一,夕荷才放心把這個秘密告訴她。
“不過……”晚棠疑惑道,“萬棘宮的千羅妖尊法力高深,對芳尊也忠心耿耿,芳尊為何不讓他加入花神宮呢?”
至少可以彌補花神宮法相不足的弊端。
“這個嘛……我倒也略知一二。”夕荷掩嘴偷笑。
“為什麽啊?”
夕荷壓低了聲音道:“因為他傻。”
群玉芳尊大抵算得上一個正派之人,她看不上千羅妖尊的癡傻,也不屑利用他的癡心。她拒絕得明明白白,不給千羅妖尊一絲幻想,但千羅妖尊總是自我安慰,哪怕群玉芳尊說一句“滾”,他都能開導自己:芳尊對別人都客客氣氣的,只對自己說滾,真是沒拿他當外人……
徐慢慢大抵算不上一個正派之人,她經常利用別人,并且樂此不疲。她常常把人騙得團團轉,那人還會覺得她是個大慈大悲的好人。不然她一個天資平平,長相平平,出身平平的小修士,怎麽能成為千古唯一女道尊?
自然是因為她足夠的機智,以及無恥。
千羅妖尊本就不聰明的腦子,被她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拐得徹底迷失了自我,然而此刻他只覺得自己遇到了真正的智者,幫他解開了長久以來困惑他的謎團,讓他眼前一亮,豁然開朗。
“原來芳尊不接受我,只是因為我不能開花。”千羅妖尊既高興又苦惱,高興是因為明白了症結所在,苦惱是因為這個問題幾乎無法解決,“我本體乃是七葉桫椤,不開花,我也沒辦法。”
嚴格來說,桫椤并非樹,而是蕨類植物,它不開花,不結果。草木成精與動物不同,動物生來有分雌雄,而草木卻有許多雌雄同株,化為人形後,也可自由于雙性之間變幻,但經過少則數十年長則百年的人世經歷,他們便會慢慢選擇一個性別,就此穩定下來。
千羅妖尊也是如此,桫椤樹雌雄同體,千羅妖尊也曾在男女之間搖擺,直到遇到了群玉芳尊,驚為天人,這才決定化為男身。在千羅妖尊簡單的意識裏,天地之間,陰陽調和,男女雙修,天經地義的事,但是徐滟月的出現改變了他的想法。原來女子也能和女子結成道侶……
難道自己走錯路了?花神宮都是姑娘,難道自己該變成女的?
徐滟月告訴他,不是這個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不會開花。
而這不比變回女子容易多少……
千羅妖尊長長嘆氣,徐慢慢安慰道:“妖尊也不必灰心,我倒是有個想法,說不定可以幫上忙。”
千羅妖尊聞言一震,雙眼放光:“你有什麽辦法說來聽聽,如果真能讓我開花,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不敢不敢,妖尊與芳尊天生一對,在下也是被妖尊一片癡心感動。這個方法在下也不敢保證能成,但試一試也沒有損失。”徐慢慢笑呵呵地擺手,“這個方法,叫做合株要術。”
“合株要術?”千羅妖尊若有所思,“好像哪裏聽到過……”
“這是潋月道尊的師父,念一尊者所創之法。念一尊者一生鑽研靈花仙草的種植之術,并将所得傳授于潋月道尊,道尊又将所學所得盡皆教給了我。我雖不才,但于靈草種植一道,也算有些精通。”徐慢慢謙虛一笑。
千羅妖尊對徐慢慢所言深信不疑,忙追問道:“那你說這合株要術又是怎麽回事?”
徐慢慢道:“妖尊莫急,聽我細細說來……”
“靈花仙草成活不易,念一尊者發現,一些形态相近的花草,可将斷枝緊緊纏在一起,以靈土覆之,二氣交通,以惡易美,以彼易此,竟能枯木逢春。念一尊者試驗多年,發明了枝接法與芽接法,證實此法行之有效,四夷門的靈花仙草因此天下聞名。”
徐慢慢說的這番話無一句虛言,千羅妖尊雖然有些腦疾,但他當了一千多年的樹妖,天然了解草木生産之理,自然也知道,徐慢慢說的這些話沒有唬他。
“你的意思是,可以把兩種草木合株,取長補短……”千羅妖尊沉吟片刻,越想眼睛越亮。
“妖尊真是智慧過人,一下就看出合株要術的奧秘。”徐慢慢稱贊道,“聽聞血宗邪修以人和妖為實驗,斷肢重組,便是受了合株要術的啓發。但他們卻不明白,天生萬物有靈,都會排除異己,靈識越強,便越難相容,這合株要術,只能用在草木之上。妖尊若想開花,只要找到相近草木進行合株,便有希望。”
千羅妖尊誠懇道:“滟月妹子,若是不嫌棄,就喊我一聲大哥吧,你把我的事當成自己的事,以後你的事也是我的事了!”
徐慢慢一怔,随即緩緩露出友善的微笑:“千羅大哥……”
萬萬沒想到,她孑孓一生,死了一回,卻是多出了許多兄弟……
天生萬物真是奇妙,既有琅音仙尊那樣的無心之花,也有千羅妖尊這種情癡之木。一番談話下來,他對徐慢慢已是推心置腹,恨不得歃血為盟,徐慢慢也從他口中套到了不少道盟的情報。
這幾日道盟議會确定了暫由明霄法尊接任道尊之位,首要任務便是加大搜查力度,救回負岳神尊。七大宗門都開啓了防護大陣,生怕血宗趁虛而入。
徐慢慢那晚引導明霄法尊,讓道盟衆人明白了血宗的目的恐怕與神脈有關。如今四大神獸中,血脈最精純的是負岳神尊,最駁雜的是雲蛟,帝鸾居其三,排行第二的,便是吞天。吞天是四大神獸中入世最深者,被七國奉為祥瑞禦獸,深受萬民喜愛。而吞天之所以入世,是因為他們這一族的神脈之力與上古神族相似,都是吸收信仰之力修煉。而天下萬民的喜愛與供奉,便能提供給他源源不斷的力量。
如今吞天居于天都,雖然是權貴雲集的七國第一都城,高手如雲,但是真正能夠保護吞天的力量卻十分薄弱。神霄派距離天都最近,明霄法尊第一時間傳音警示吞天,同時派出了神霄派的修士立刻傳送至天都保護吞天,自己也将随後趕至。
徐慢慢了解了其他宗門的部署,自己卻不那麽着急複仇,她另有安排。
因為南院廂房被兩個拆家的混蛋毀了,這一夜她因禍得福,如願以償地住回了紫竹閣。
撫摸着一塵不染的桌椅,徐慢慢不免生出幾分唏噓。這雖是她的起居室,但她也有許多年不曾回來了……
她十歲入四夷門,因為無法開啓神竅,沒法修行,便跟着念一尊者在藥園學了四年的靈草種植。她生來有幾分小聰明,最會察言觀色,投其所好,身邊的人很難不喜歡她,念一尊者也曾笑呵呵地對她說:“你這小丫頭啊,太多心眼,淨想着讓別人高興,可曾讓自己高興了?”
她乖巧地說:“師父高興了,我便也高興。”
念一尊者看穿了她那些小聰明,卻沒有厭惡和不滿,只是點了點她的額頭,笑着搖頭:“難怪你無法修行,天下所有的道,殊途同歸,不論正邪,歸根結底,都是悅己。你若看不透這一點,便永遠推不開這扇門。”
那時她才十一二歲,自以為經歷過人世間足夠多的生老病死、愛恨別離,卻也聽不懂師父那番話。
念一尊者慈愛地摸摸她的腦袋,說:“罷了,當個凡人也沒什麽不好,跟着師父在這藥園學學種花,多聞點藥香,也能延年益壽,身心愉悅。”
“師父,這裏有藥香嗎,師兄說都是糞臭。”
“那群小兔子崽子……種花不用大糞用什麽!”
徐慢慢躺在窗邊的竹塌上,雙手枕在腦後,翹着二郎腿望着窗外的月亮,忍不住在回憶中笑出聲來。
她這輩子最幸運的事,莫過于十歲那年跋山涉水,來到了四夷門,遇到了師父,還有琅音仙尊。師父教會她種花和法陣,琅音仙尊教她修行,在四夷門的百年,是她這輩子最溫暖的回憶,後來游歷四海,尋找道心,無數個孤單寒冷的深夜,只是看着潋月冠,也能讓她從心底生出一絲火苗。
她把四夷門當成了家,但是師父卻說,四夷門不是她的家,而是她的錨。
“世間諸多風雨,你要獨自面對,四夷門破瓦頹垣,不能為你遮蔽半分,只是當你跌宕浮沉之時,心中有錨,便不會随波逐流。”
怎麽會有人不喜歡那個小老頭呢,徐慢慢理所當然地認為,琅音仙尊會留在四夷門,是因為師父對他有恩,可是今日才聽到群玉芳尊說,六十年前琅音仙尊便拒絕過加入花神宮,理由是因為她徐慢慢。
琅音仙尊身上還有多少秘密是她不知道的啊……
徐慢慢眼珠子轱辘轉,心思又活絡起來了。她從竹塌上翻身坐起,從床底下一陣摸索,按住了某處機關,只聽一陣咔咔響,床上露出一個暗格。
暗格是空的!
徐慢慢愕然,這個紫竹閣是她自己親手蓋的,房間裏有十幾個暗格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床上這個暗格裏本來藏着一個被封印過的法螺,念一尊者仙隕前交給她,讓她吩咐弟子,在她死後轉交給琅音仙尊。徐慢慢本是打算交代寧曦的,但她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死得這麽年輕,竟沒來得及說。
所以這法螺不見了,又是被誰拿走了?
嫌疑最大的,莫過于琅音仙尊了,但是偷雞摸狗這種事,也符合琅音仙尊高潔凜然的形象……
徐慢慢皺着眉頭咬指尖,她或許可以用回溯法陣,但這個法陣對靈力消耗極大,距離時間越久消耗越大,她如今只是個小小金丹,只怕還沒找到賊人,就力竭而死了。
師父讓她在自己死後才能把法螺交給琅音仙尊,那麽極有可能,這個法螺裏藏着的秘密與自己和琅音仙尊有關,但為什麽要在她死後才能告訴仙尊呢,師父是不是坑了仙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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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株要術,就是指嫁接啦,換個更符合古言的說法。
徐慢慢現在是打不過了,能動嘴bb的絕對不動手……
比慕灼華還能嘴炮的女人
徐慢慢的師父叫念一尊者,而《桃花》裏入魔的懸天寺行者叫一念尊者。
念一尊者是個有個大智慧的小老頭,而一念尊者入魔了。
正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其實是作者随手取的名字不小心高度重合了,但是建議以上面的解釋為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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