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三夢

過年對孟初初來說是一件極為頭疼的事情，在B市這些年跟家裏的朋友也生疏了，好幾個都已經為人父母，更是聊不到一起了。

初三她被孟母煩的頭疼，找了借口溜出來逛超市，沒想買什麽，但是也習慣性的推了購物車，左前臂平放在橫着的把手上，右胳膊肘頂着左臂，右手撐着下巴，整個人的上半身與下半身成120度。

超市裏放着《恭喜發財》，很多地方堆着各種大禮包的堆頭，滿目都是紅色。

新年氛圍十足，她也覺得喜氣洋洋的。

心裏沒什麽目标，但是逛超市的确是個解悶的方法，還可以正大光明的聽到各種小秘密，看到很多暖心的小動作。

作為一個情感工作者，她經常獨自一人出門逛超市去撲捉這些畫面。

過年時候的超市特別擠，推着車子總是會撞車，她就選了人最少的嬰兒專區，也想起來她做調查的時候，有人因為奶粉太貴而不想生小孩。

她推着車子一個品牌一個品牌的看起奶粉的價格，她看着那個标價不由的感嘆，“我去，這麽貴？”

“你以為呢？”

孟初初轉頭，“牛老師？”語氣裏藏不住的驚喜。

“這麽意外？”老牛拿起一罐奶粉研究了一下成分又放回去，“現在最不好養的就是孩子了。”

“您生二胎了？”孟初初更驚訝。

老牛哈哈一笑，“響應號召麽，哈哈。”

“什麽時候回去？”

孟初初真是感嘆時光飛逝啊，老牛竟然還能趕上二胎政策，“正月初八上班。”

老牛還在挑選着奶粉，“前些時候我還跟林醒說起你，一個女孩子敢在外面闖蕩這麽多年，勇氣可嘉。”

孟初初笑笑，“瞎鬧着玩而已，不如家裏好，青城現在發展的也特別快，環境又好。”

老牛的大閨女喊她，他選了兩罐奶粉，“改天再聊啊，走了。”

“老師再見。”

老牛走後，孟初初拿了五罐同樣的奶粉放到車子裏，推着出了嬰兒區。

想起頭疼的姨媽，她又去買了桂圓，紅棗阿膠，又在米面糧油區轉悠了一會才推着車子往自助收款臺走去。

“哥，初初姐。”林芸急切的拍着正在挑選果籃的林醒。

林醒順着她的指頭目光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看過去，就看到正在排隊的孟初初，身體靠在車子上，腳上的馬丁靴無聊的點着地面，單手拿着手機，目光放在收款臺附近的計生用品和口香糖櫃上。

她第一次研究計生用品的時候只是覺得外包裝特別好看，“這個糖的包裝真好看。”

女收款員低着頭不好意思的笑，林醒收好領錢拽着她走，“那不是糖。”

“那是什麽？”

林醒沉思了幾秒，“成人用的。”

“成人……”孟初初突然打住了，勒着書包袋子低頭快速的往前走，耳尖都紅了。

林醒咬了一下嘴唇內壁，笑得蕩漾，“哎，走那麽快幹嘛。”追上去，往她衛衣的帽子裏塞了一瓶旺仔牛奶，惹的她用腳踹他。

她一點沒變樣，頭頂紮一個小啾啾，安靜的時候一副對誰都愛搭不理的樣子。

26了還是一副孩子樣，招人喜歡。

“哥，初初姐買了五罐奶粉啊。”林芸還特意的看了看孟初初的肚子，她不會烏鴉嘴了吧。

林醒早就看到了，目光也放在她的腹部，但是孟初初穿了一件上身蓬蓬的到大腿中部的羽絨服，根本看不出來。

“哥。”林芸想過去打招呼，被林醒拉住，“挑水果。”

“哥，作為同學也該上去打個招呼吧。”林芸都急了。

林醒依舊不鹹不淡的挑着水果，林芸吐氣，“愛去不去！早晚初初姐成了別人的新娘你就知道後悔了！”也開始挑水果。

等林醒挑完水果，孟初初也結完賬走人了。

“看吧，走了吧。”林芸語帶譏諷。

林醒拿着水果找人包了起來，對一遍還在碎碎念的林芸說道，“還沒正式結婚就開始表現咱媽的碎碎念基因了。”

“哼！”林芸抱着手機去零食區找方子健訴苦。

林醒對包裝的大姐道謝，拿着水果原本要去找林芸的，走到一半突然改變了方向，結完賬出去，快步朝着出口走去。

出口的風很大，吹起他的頭發和大衣，像一個下了決心的戰士一般。

來來往往的人，沒一個是穿着褐色馬丁靴，黑色牛仔褲的女孩。

那一瞬間感覺風吹進了心裏，很涼。

本來也沒抱希望的，他轉身往收款臺走去，拿手機給還在買零食的林芸打電話。

出口的電梯打開。

“奶奶，你順着這個口進去就是超市了。”

“謝謝姑娘，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

“沒事。”

初四晚上孟初初剛聽完孟母的耳提面命躲回房間，躺在床上嘆息，就收到林芸群發的短信，先是拜年的詞，然後是把請柬的內容又發了一遍。

接着又進來一條消息：能不能麻煩初初姐早起送送我。

孟初初：什麽意思？

林芸：就是你不能直接去酒店，要跟着婚車，跟着我的意思。

孟初初：我不知道該做什麽，沒做過。

林芸：很簡單，就跟着我就行了。

孟初初：沒有別人人選了麽？

林芸發來一個跪求的表情：真的沒有辦法了。

孟初初：好吧，那明天幾點啊？

林芸：五點我讓我哥去接你。

林芸生怕孟初初拒絕，立馬又說道：好了，我要睡覺了，明天要做美美的新娘子，晚安。

孟初初：好。

這幾天手機上好多群發的新年祝賀詞，她都不太想回複，就挑了大學的幾個同學回複了，在公司的群裏發了幾個紅包。

從床上爬起來，去衣櫥裏搜了搜衣服，她回來就沒帶幾件衣服，左看右看選了一件紅色的毛呢連衣裙，加一件白色的大衣。

冬天的五點，還看不清楚路，孟初初打着手電筒出了小區，就看到亮着遠光的車停在門口，她關了手機的燈光，半眯着眼睛抵擋刺眼的強光，快速的朝着車小跑過去，太冷了。

“怎麽不在車裏？”孟初初跑過去的時候才發現林醒已經給她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醒神兒。”

孟初初坐進去，實足的暖氣将她包圍，等了一小會兒，見林醒還沒進來，她将車窗搖下一條縫，“還不走麽？那邊不着急裝車？”昨晚上接到這個活的時候她頂着被念的風險去問了孟母結婚大概的流程。

林醒聞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就走。”繞過車頭，進了駕駛室，“你要是困就先睡會，你一直待車上就行了。”

“我不得跟着新娘嘛？”

林醒輕打方向盤，拐進大道上，“去我家的時候你再下車跟着就行了。”

“好。”

也許是太早的原因，也許是多年不見的原因，又或者是再見前任的原因，彼此都不知道改聊些什麽，只好都不言不語。

狹小的空間裏只有汽車發動機微弱的聲音。

孟初初偏頭看着窗外飛模糊的晨景閉上眼睛。

林醒側頭看她，也只看到了她的側臉，左邊的頭發掖在耳後，耳朵上一顆亮晶晶的耳釘。

什麽時候打的耳洞？

不是怕疼怕的要死麽？

他們先去婚禮策劃室把車都裝上花束，貼上喜字。

孟初初要下車幫忙，被林醒又塞進車裏，“別添亂。”

孟初初在車裏翻白眼，出去透口氣都不行啊，她早上沒吃早點，現在有點惡心。

沒一會林醒敲她的車玻璃，“面包牛奶能吃麽？”

“謝謝。”孟初初把車窗搖一下一截，正好能拿過面包。

孟初初沒吃幾口，就把袋子重新紮好放在置物臺上，牛奶喝了一小罐，還留着一罐。

頭疼睡不着，也不想玩手機，靠在座椅上，看着在裝點車頭的林醒。

此刻晨光微微亮了，加上為了裝飾車頭開着很多燈，能很清楚的看到外面的事情。

他的手凍的通紅，那是他曾經患凍瘡留下的病根，他的手腕間多了一串珠子，他以前連手表都不帶的人，現在怎麽開始帶佛珠了信佛了麽？

目光慢慢移到他的臉上，比大學的時候成熟了很多，穿衣的風格都變了，以前就愛穿運裝，她給他買過一次黑色的襯衣，他說不穿，她碎碎念了很久，他才試穿了一次。

顴骨也比以前突出了，這幾年的工作很累麽？

林醒突然看過來，孟初初對着他一笑，目光挪到了那些花束上。

剛才他看過來的時候，孟初初發現自己緊張了，心髒變成一個漲起的氣球一般滿的有點疼，他移開目光的時候，她才稍稍好一點。

以前她也最愛悄悄端詳他，他也總是會這樣不經意的看過來，臉上面無表情，眼睛裏總是帶着疑問——有事情麽？

還是老樣子啊。

她最愛的還是他睡着的樣子，這樣安靜的注視，把他所有的眉眼都記在心裏。

其實，那個時候她很喜歡很喜歡他。

半個小時以後，林醒坐進來，“怎麽不吃了？”

“有點惡心，吃不下。”孟初初如實回答，“你應該也沒吃吧，你吃了吧，還留了一罐牛奶。”

林醒拒絕了。

婚車都開始出發先去新郎家中，然後去接新娘子。

一路上兩個人也沒說話，直到到了方子健家。

“我也要去。”

“你呆在方子健家，等我們搬完東西你再下來就行了。”

“好。”孟初初跟着一群人往樓上走。

方子健家已經人滿為患了，各種兄弟都跟着忙活，方子健一邊打扮自己，一邊指揮他們該幹什麽，看見林醒來了，“哥，你們來了，要不先吃點？”

“不用了。”

“初初姐，你要不要吃點，別餓着。”方子健想起林芸說她好像真的懷孕了，生怕餓着她。

孟初初擺手，“恭喜恭喜。”

“前面的人讓一讓啊，看不見啊。”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搬着兩個半米高的箱子往外走。

“初初姐，小心點。”方子健喊的功夫，林醒已經把人抱着挪開了。

方子健把其中一個盒子抱下來，訓斥到，“看着點，我大喜的日子呢。”

“兄弟快着點，別耽誤了吉時。”又冒出一個男的不知道是對誰喊話。

林醒把她放到自己身後，立刻松手，“沒事吧。”

“沒事。”

“去沙發上坐着，拿着那個包，去我們家的時候把包給伴娘。”林醒給她找了活。

“哦。”孟初初抱着包坐在沙發上看着男人女人進進出出，臉上或者着喜悅或帶着焦急。

“誰是伴郎啊？”趁着林醒過來搬箱子的時候她問了一句。

“我。”林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