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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12-4-21 22:06:47 字數:3469

進入冬季,安常大人就開始繁忙起來,時常要在內廷呆到深夜,後來元統帝就移出一小座殿閣讓安常大人休寝。蘇信春未被攜入宮中,時常幾日見不到安常大人,這個少女開始有了相思之嫌。情緒初萌時,這種意氣尤為辛苦。她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了一個辦法,她起早做了各式糕點籍慕夫人名義送到辦事處。

辦事處監察體系嚴謹,以防機密走失。蘇信春不能随意進入,又不甘将點心轉呈,就站在大門口等。冬日酷寒,她站在雪地上,雙腳盡濕,麻木疼痛,面頰蒼白。幸虧天晴無風,使她少受苦楚。

午後李居恒從內走出,看到蘇信春大為驚訝。

“春姑娘!”他跑到她身前,蘇信春如獲救星,滿臉欣喜。

“李大人,您出來了!安常大人有出來嗎?”

“我是去陽京府辦事的。安常大人未時要進宮,快了。春姑娘有要事?”

“不,奴婢是送糕點來的。”

李居恒點點頭,關切地把她披風的帽子拉起來給她戴上。

“為什麽不給侍衛呢?你真是個心善可人的姑娘。”

李居恒想陪她站,卻因身上有要事,只好立即上馬辭去。

蘇信春站了一刻種左右,果然看見大門裏走出奇善,而後是安常大人。

安常大人披着寬厚的紫色狐裘,容色清濯。蘇信春奔到他身前,吓了他一跳。

“啊,你怎麽來了?真是仙女,忽然從雪中蹦出來。”

蘇信春紅了眼睛紅了鼻子,卻傻氣地笑出聲來。她感到極為幸福。

“大人,我送糕點來的——慕夫人要您一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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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常大人親手接了,溫和道:“夫人好嗎?”

“嗯,我也好。”她話一出口自知失言,就咬牙低頭。安常大人笑起來,“那就好。我今晚回去的,你吩咐備晚膳。”

蘇信春難抑興奮,差點跳起來,“是,大人!”

蘇信春雙頰緋紅,眼睛清明有神,又戴着雪白的絨帽,樣子着實可愛。安常大人初見這樣樸實美好的姑娘,心裏喜愛。以前厭惡這女孩的純真,後來雖有改善卻始終将她當孩子看。現今她是個上妝少女,品性自然,安常大人頗覺随心。

當晚,真兒的信送到。她随季良世子去晏田王署将近十個月,首次來信。安常大人就餐時打開來閱讀。信中描繪那邊景致,再講王府中人待她如何疼愛,最後言明回程,講次年春時回陽京。

“不知覺真兒出嫁也一年了。”安常大人呢喃一句,頓覺疲乏無力。蘇信春聽此感慨,想這一年安常大人艱難坎坷,幾乎不能活下來,默然驚悸。

“信春你幾歲了?”

“過年就十六了。”

“你也覺得時日太快了吧,這真可怕,令人懊悔。”

“大人您一點兒沒變,仍舊受人敬仰,又有什麽關系呢?”

“你真是個孩子,難道我是要活給別人看的嗎?”

“是我太笨了。我只想有人愛着,無論怎麽樣都行。”

安常大人心念一動,看着蘇信春。她歪着腦袋靠在桌角,自我感嘆。

“你怎麽啦?沒人愛你嗎?”他故意玩笑,蘇信春卻很認真。

“有的,當然有。我娘很愛我,然而她去世了,爹雖然顧憐我,終究比不過大娘的狠心。她怎麽能夠把我賣了呢。”蘇信春啜泣起來,安常大人覺得她未免随性,又憐憫她不幸,只任她抹淚涕。

“這有什麽的,你要回家,随時都可以的。”

蘇信春驚喜地瞪住他,随後又趴下去,“不的,我不回去。”

安常大人沉默一陣,依舊默然不語。蘇信春忽然明白自己失禮,忙站起來整衣容。

今年三月剛上任的齊吏大人楊文叔因其家眷大大受賄,被告到安常處。安常大人嚴懲楊文叔及其家眷。齊吏官職元統帝交安常大人任人。上下都無疑認定了一個人——安常大人最最器重的李居恒。

安常大人是個行為怪異脾性難測的人。誰也猜不透為什麽他不提拔李居恒,而讓周世律做了齊吏。

消息傳到康平王府,那裏就一片喜氣。臨新郡主暗暗揣度,覺得很突兀,聯系到自己拜訪安常大人,他會不會因為自己是秦征顏表妹而做了這樣決定呢?這個人行為不端還要籍此來贖罪嗎?又看一家人喜氣洋洋,丈夫對安常大人素來尊敬,是不會同意自己看法的,而且這個時候未免太掃興了些。

只有在戰将軍帳下任職的周世珩不為弟弟的事高興。周世律一升便是二品,高他一級,而且是受安常大人之惠,甚為郁悶。

“這人手段太高明了,當今有誰比得過呢。”瑞王如是說,有人不解。瑞王料定今後朝廷将有所動蕩。其子周重修不試進官,封為安常卿尚。

時日逼近新春,又是一個歡騰之日。除夕之夜合家團圓歡慶,那日早上起就有禮品陸續送入安常府,繁盛之景,百年不見。

康平王正月初八擺宴慶壽,請柬謹送而來。安常大人回複來人,不敢怠負王爺厚恩,必合儀前往拜壽。

除夕宴畢,安常大人親自送慕夫人回明宛院,慕夫人睡下後他回到自己院中來,對蘇信春說:“我覺得精神愈加清明,毫無倦意,想再飲些酒,你也坐下吧。”

蘇信春加了些碳在火爐裏,淨手坐到安常大人桌前,奇善也坐下。他木讷不善言辭,對安常大人卻忠厚至極,在他發現蘇信春對主人一心一意後,并不排斥這位少女。

蘇信春飲下兩口酒,雙頰嫣紅。安常大人笑道:“你會喝嗎?”她怔了怔,說:“不知道,真辣啊。”

“這倒可以學,女子該能飲、善騎、明文。”

“大人的說法與我娘小時候教我的有出入。”

“令堂有道理。只是我希望女子該有那樣的品性。”

蘇信春凝眉不語,感到這話的分量。忽聽奇善說:“瑞王府文禾郡主倒合了這樣的性子。大人心中所願意的女子世上不多有的。”

“我是有點固執了。然而女子有了這三個品性就夠了嗎?文禾郡主确是世上難得的女子,性情瑰麗大方,不知怎樣的男子配得上她。”

蘇信春默然飲下第三口酒,安常大人笑了,“你倒很喜歡飲酒。”

“大人說的三個品**婢一個也沒有,打算加緊修煉,不然呆您身邊也是受嫌棄的。”

安常大人大笑,親手為她斟了一杯,“我總想象,為什麽這麽好的一個女子在我面前卻沒有發現呢?我真可以将你培養成合心意的女子,那該多麽美好。從來沒有我可以掌控的事,你可以滿足這一點。”

“奴婢願為大人做牛做馬。”

奇善吓了一跳,所幸兩人都已醉了,只是安常大人的想法匪夷所思。如果不是醉言,那後果極其可怕。

安常大人帶着醉意入榻,就寝時對蘇信春說:“你留下來,我們說說話。”蘇信春坐在床側,抱着被子。她這時清醒很多,卻不知講什麽。

“你什麽時候進這兒的?”他突然這麽問,蘇信春将目光從他臉上移向燭火。

“十四歲,入冬的時候。”

“你一定很伶俐,不然姨娘不會喜歡你的。”

“奴婢伶不伶俐大人該清楚的啊。”蘇信春笑起來,安常大人也失笑,他側過身來,面對蘇信春。

“你入衾來吧,外頭多冷啊。”

“嗯?”蘇信春一愣,安常大人好像幡然明白,說:“你有兄弟姐妹嗎?像那樣同榻卧語,多麽美好。”

蘇信春小心翼翼除下鞋子,縮到被中,她朝安常大人羞澀一笑,滿臉通紅。這個姑娘想這就是有了夫妻之實了,那蘇信春便是他的人。這想起來更加美好,她很喜悅。

“你知曉姨娘将你送到我身邊是有目的的對嗎?”兩張臉對在一起,便有了氣息相融的暧昧之态。蘇信春心如戰亂,猛聽這樣一句話,吓了一跳。

“大人……”她半坐起來,外頭寒氣貫入,又忙躺下。

“你別慌,我并不介意。”

“大人,您別生氣,夫人是為您好,是我太愚笨了。”

“你不愚笨,然而你為什麽不依姨娘說的做呢?”

“您這樣尊貴,信春哪敢有半點不敬之意,我這樣……只怕讓您厭惡,再也不能……呆您身邊了。”

安常大人默然無語,氣息均勻。蘇信春以為他睡着了,便一動不動地流淚。過了一會兒,他翻身平躺,說:“待你日後發覺我的不堪,便沒有現在的情摯了。我知道的,這世上不會有人樂意愛我。”

“您怎麽會這麽想?慕夫人一直愛您。我……誓然不變的。”

“這是我虧欠姨娘的地方,她為我受了巨大的苦。你這孩子不知輕重,怎麽發起誓來了?”

蘇信春不說話,心想自己可以呆你身邊一直愛你,你遲早知道的,現在說也說不出,也說不明白。她早沒了往日的癡心妄想,只想一心一意跟着安常大人。

蘇信春在安常大人不在府中自己閑暇時去牽馬練習。她讓大家瞞着安常大人,怕被取笑。練騎術何等艱難,一日幾個時辰下來,大腿就痛得不得了,幾日後,幾乎走不了路。安常大人早已知曉,只是不理會。半個月下來她都在堅持,不免感到憐惜,為她尋了一匹個頭小巧的馬兒,讓高技騎師教導。二月中旬,蘇信春已經可以馳騁自由了。

慕夫人觀察這邊院的動靜,以為蘇信春已讨得安常大人歡心,便感到喜悅。可是安常大人仍是三番兩頭見良芳與孟鏡瑤,這使慕夫人疑惑不安。她問蘇信春,蘇信春卻又不明事理,答非所問,令她失望。

蘇信春自然不懂事,她僅僅因與安常大人同衾一夜,便認定自己是他的人,對良孟兩人感到不悅。

有一次孟鏡瑤給她好處,讓她不用喝藥。她反而加重了藥量。蘇信春不明白藥的用處,只惡意捉弄。次日其腹痛病重,躺了幾日。安常大人知道後,哭笑不得,責問蘇信春。

“你小小年紀,就打壞主意了?”

蘇信春跪着一言不發,一臉倔意,安常大人失笑,“你覺得自己對了。”

“我不知那藥會傷人。”

“照你這麽說她死了也怪不得你。”

她不說話,可是一臉的理所當然。安常大人覺得有趣,自己和一個小孩理論什麽呢,便不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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