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會者猶近爾
來到胡青牛房外,張無忌只見房門緊閉,屋中燈卻還亮着,便輕輕咳嗽了一聲。片刻後聽見胡青牛道:“無忌,今兒我身子有些不适,你自個兒讀書罷。”聲音嘶啞且中氣不足,大異于平時。
張無忌微微一怔,沒想到先生竟也覺得身體不适,他關心胡青牛病勢,在原地稍一猶豫,道:“先生,讓我瞧瞧你喉頭好不好?”
“不用了。我已對鏡照過,并無大礙,已服了牛黃犀角散。”胡青牛低沉着嗓音說道。張無忌見他不願出來,不便勉強,猶豫片刻正要離開,忽見有童子提着食盒送飯過來,靈機一動便跟了進去,才走入卧室,就見胡青牛臉色憔悴,躺在床上。看見他進來,當即揮手道:“快出去。你知我生的是什麽病?那是天花啊。”張無忌吃了一驚,看他臉上手上,果有點點紅斑,心想:天花之疾發作時極為厲害,調理不善,重則致命,輕則臉麻皮,胡先生雖然醫道精湛,可自行調理,但終究不好棄之不顧,便道:“先生現在感覺如何?”
“無妨。”胡青牛說着又揮揮手,趕蒼蠅也似,“你不可再進我房,我用過的碗筷杯碟均須用沸水煮過,你和童兒不可混用。”沉吟片刻,又道:“無忌,你還是出蝴蝶谷去,到外面借宿半個月,免得我将天花傳給了你。”
張無忌仍是搖頭:“不必。先生有病,我若避開,誰來服侍你?我好歹比這兩個童子多懂些醫理。”
胡青牛把眼一瞪:“翅膀硬了就要忤逆我啦?聽話,你還是避開的好。”但說了良久,張無忌總是不肯。這幾年來兩人朝夕與共,胡青牛雖然性子怪僻,師生間自然而然已頗有情誼,何況臨難相避實是大違張無忌的本性。胡青牛見說不過他,只得妥協道:“好罷,那你決不能進我房來。”
這一點張無忌倒是能夠做到,又囑咐胡青牛幾句,直煩的他連連揮手,這才告辭和童子一起出了門。
他魂不守舍的回到所住的屋外時,已是月上柳梢,張無忌随手推開門,繞過屏風,腳步忽然一頓:屏風後面宋青書正泡在浴桶當中,他這才想起自己進門之時忘記敲門了。正要告罪,卻發現宋青書對他進門毫無反應,心中一緊,忙湊過去道:“師兄!”
習武之人多警覺,他進門也沒刻意放輕聲音,按照常理宋青書應當能夠察覺才是。然而這會兒他開口呼喚對方卻都沒有反應,這讓他原本就緊繃的神經拉得更緊,忙走到正面一看,原來宋青書竟是睡着了。
“師兄?”他不放心的又低呼一聲,這下終于吵醒了昏睡中的人。宋青書皺皺眉頭,頗為不情願的睜開眼,一瞬間茫然後才意識到自己眼下的處境:“……我睡着了?”
“嗯。”看着師兄睡眼惺忪的模樣,張無忌莫名覺得心中一陣柔軟,有種說不出的微妙感覺。他眼角瞥見搭在旁邊架子上的浴巾,便伸手拿過來:“師兄要搓背嗎?我看你好像乏得很。”
“是有點。”宋青書向前湊了湊,趴在浴桶邊沿上,“麻煩你了。”他今天不知為何,一直有些說不出的乏力,剛才更是泡在水中就昏睡過去。迷迷糊糊間還做了個夢,夢中都是些淩亂片段,記不真切,只覺擾人的很。
張無忌繞到他背後,拿起胰子替他打些泡沫,開始用力擦洗。往日他也曾做過類似的事情,今日卻不知為何,總覺得師兄後背仿佛打了一層光,朦朦胧胧的甚是好看,忍不住便多看了幾眼,口中有一搭沒一搭和宋青書說着話。
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宋青書也确實累了,待少年擦了片刻就轉過頭接過浴巾:“行啦!就這樣吧!”說完便嘩啦一下從浴桶中站起身。張無忌猝不及防之下将這一幕盡數看在眼裏,以初顯肌肉線條的白皙胸膛與淡褐色的突起盡數映入眼簾,不知怎地忽覺臉上一片燥熱,忙撇過頭去,胡亂道:“也是。早些休息,水泡多了也不好。”
宋青書沒察覺他心思,穿上幹淨的中衣便挽起衣袖将浴桶抱出去倒水洗淨了。張無忌卻無心洗漱,趁着這個功夫扯掉衣褲一咕嚕滾上床去,将臉貼在冰涼的竹牆上,才勉強緩和幾分燥熱。
“我這是怎麽了?”他扪心自問,今日感覺一直有些不對勁,莫非當真是大限将至,那寒毒要發了?可若是如此,為何他沒覺得冷,反而覺得渾身發熱呢?啊喲!莫非是要發燒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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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摸摸額頭,并沒感覺出燙手的溫度,他心中忐忑,有心想找個人說說自己的情形,但殷素素前兩日剛剛離開前往武當,而事關宋青書,他更不可能拿來說與他聽。正自煩惱,忽聽見宋青書推門回來的聲音,急忙将被子拉過來胡亂蓋在身上,假裝自己已經睡了。
宋青書進來就看見床上隆起一團,忍不住搖頭輕笑,也不去管他,收拾完畢後便躺在了外側。他心中有事,這兩日胡青牛那裏傷者明顯減少,他已經能感覺到陳一建即将醒來了。
就在兩天前,他的系統升級到了三級,然而二級的主線任務“針其膏兮藥其肓”卻并未完成,自“黑玉斷續膏”之後,他又做了“名門正派”,如今停留在“昆侖山”的進度上。這可是前所未有之事,不過埃克斯說過,主線任務并不影響系統升級,他也就沒去在意。
三級的系統将榷場升級為中級,許多東西他也有能力購買了——這并不是最重要的,讓他驚喜的是,這一級系統還給了他一個意外之喜:開啓了“預測”的功能。這個功能在消耗一定量的金之後能夠預測身體狀況,包括陳一建的清醒。但靈魂清醒畢竟不像身體,能夠準确判斷,所以只能給他提供一種類似于“預感”的感覺。宋青書正是憑借着這一點才能多次在陳一建醒來前做好準備,盡量減少對方的懷疑。
不過,在這一點上張無忌倒是幫了他不少的忙,雖然這小鬼自己都不知曉。宋青書瞥了眼旁邊的被子卷兒,這兩年裏張無忌一直孜孜不倦研究各種治療“離魂征”的方法,這件事情陳一建也跟着知曉了,有藥效擺在那裏,所以他對于自己“嗜睡”一事似乎并不驚訝,也更方便了宋青書瞞天過海。
但是他能感覺到,陳一建心中的懷疑已經越來越多了,這幾次他冷眼旁觀之時,發現對方的性格有了不少改變,這半年裏已經不像過去那樣近乎于谄媚的照顧張無忌,仿佛張無忌對他來說已經失去了某種意義。更令他詫異的是,陳一建已經很少再呼喊系統了,一個人時也經常沉着臉不知在盤算些什麽。
他二人雖然共用一個身體,但畢竟不能心靈相通,而且陳一建不在呼喊他,兩人之間自然也就沒了交流。這些變化讓他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勁。即便可以暗中戒備,卻又不知該戒備些什麽,以至于現在才會隐隐有些焦躁。
罷了,兵來将擋,水來土掩便是。他現在思索再三,事到臨頭也未必有用。宋青書将被子蓋好,明日一早再睜開眼,“醒來”的就不是他了,他正好趁機再仔細觀察一下對方。
******
挂心胡青牛的病症,張無忌接下來幾天每日都去他的房間外報到,如此過了三日,這天一早,張無忌晨夕在房外問安,聽胡青牛雖然話聲嘶啞,精神倒還健旺,飯量反較平時為多,料想無礙。到了第四天下午,張無忌在堂前誦讀《黃帝內經》,正贊嘆前賢卓識、行複自傷之際,忽聽得隐隐蹄聲,自谷外直響進來,不多時已到了茅舍之外,其中一人朗聲說道:“武林同道,求見醫仙胡先生,求他老人家治病。”
張無忌走到門口,只見門外站着一名面目黝黑的漢子,手中牽着三匹馬,兩匹馬上各伏着一人,衣上血跡模糊,顯見身受重傷。那漢子頭上綁着一塊白布,布上也是染滿鮮血,一只右手用繃帶吊在脖子中,看來受傷也是不輕。他高聲道:“各位來得真是不巧,胡先生自己身上有病,卧床不起,無法為各位效勞。還是另請高明罷!”
那漢子聞言急道:“我們奔馳數百裏,命在旦夕,全仗醫仙救命。”
張無忌道:“胡先生身染天花,病勢甚惡,此是實情,決不敢相欺。”
“我三人此番身受重傷,若不得蝶谷醫仙施救,那是必死無疑的了!”那人見張無忌面善,忍不住苦苦哀求,“相煩小兄弟禀報一聲,且聽胡先生如何吩咐。”
見他神色哀婉,張無忌略一猶豫,道:“既是如此,請問尊姓大名。”
那人大喜:“我三人賤名不足道,便請說是華山派鮮于掌門的弟子。”說到這裏,身子搖搖欲墜,已是支持不住,猛地裏嘴一張,噴出一大口鮮血。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放假回家,一向傲嬌的家貓反常的格外粘人,于是我受寵若驚陪它玩了許久,等發現的時候,更新已經晚了ORZ,我還作死的修了一下文,将之前寫好的片段删掉加了另一段進去ORZ,現在才更新,大家久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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