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花間酌酒
李倓晚了三日才抵達南诏皇宮。彼時,南诏王似乎正在見客,李倓對前來替南诏王致歉的宮女擺了擺手,示意她們退下。
“這南诏王架子可真大,不知是誰竟能讓他失禮于小王爺。”陳和尚悻悻地将法杖杵在地上,對李倓道。
李倓立在南诏王替他們安排小憩的偏殿裏,眼光一直停留在偏殿門外。南诏王會見的是誰,李倓心知肚明。他故意遲了三日才到達南诏皇宮,等的便是這一刻。
夕陽漸沉,餘晖透過偏殿窗棂投映在殿中四人身上,殿門外,響起了一陣嘈雜聲。
嘴角浮出一絲暧昧不明的笑意,李倓适時走出了殿門,與正從南诏王正殿走出的那一行人擦身而過。
“素聞蒼山洱海夜色極美,不知令狐大人今晚可有閑暇?”走過令狐傷身邊時,李倓問道。
“王爺不先見見南诏王?”令狐傷停下腳步,眼裏藏着幾不可見的笑意,他問李倓,“還是王爺早前就見過了南诏王?”
“令狐大人關心?”
“王爺在意?”
夕陽最後一絲餘晖落下,南诏皇宮內的宮燈一盞接一盞地點起,借着通明的燈火,令狐傷的面容顯得愈發俊美,眼中的笑意漸漸退去,換上了一絲冰冷的寒意。
令狐傷那一問,李倓有些恍然。借着燈火,李倓藏起了眼裏不該有的神采,嘆了口氣,李倓笑着道:“令狐大人可願賞光?”
“南诏王可要頭疼了。”令狐傷點了下頭,不再停留,直往南诏皇宮外走去。
在令狐傷走後,李倓收回了嘴角的笑意,與令狐傷朝相反的方向而去。南诏王頭疼與否,與李倓并無關系。
南诏王閣羅鳳正坐在王座上,他的右手邊立着妖嬈美麗的孔雀王妃,左邊臺階下立着一須發皆張的白發健碩老者。
李倓拱手對南诏王行了個禮,他身後柳公子、康雪燭、陳和尚也随李倓紛紛向南诏王行禮。
閣羅鳳虎目微張,見到李倓,閣羅鳳大笑了起來,笑聲直沖雲霄。閣羅鳳身形魁梧,為人頗有膽略,年少便已成名南诏,乃一代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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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爺對南诏之心,本王十分感激!”閣羅鳳将李倓身後三人一一打量,最後将目光定在李倓身上,二十四歲的青年皇子氣定神閑地與他對視,眼裏藏着的那一股複仇之火,閣羅鳳看得清清楚楚。無利不與謀,不論是李倓還是安祿山,都有他們自己的盤算,而閣羅鳳是個審時度勢之人,有此良機何愁大業不成?
同樣出身于皇室,李倓在閣羅鳳面前保持着李唐皇子的高傲。閣羅鳳緩步走下王座,對李倓略微颔首,亦算是他對這位李唐尊貴皇子的回禮。
“有此三人,當保您霸業可成。”
閣羅鳳越過李倓,來到康雪燭、柳公子、陳和尚三人面前,向三人一一拱手稱謝,立在閣羅鳳身後的李倓眼裏劃過一道寒光。縱使如閣羅鳳這樣的枭雄,也要仰仗外力,李倓嘴角浮出了一抹不屑的笑容。這一閃而過的笑容,正巧落在了康雪燭的眼裏。
閣羅鳳本要設宴款待李倓四人,李倓借由旅途奔波疲乏婉拒了南诏王之宴,獨自回到行宮。屏退了随侍幾人,李倓換了身便服,孤身往蒼山洱海趕去。
月光下的蝴蝶泉透明如寶石,四周繁花盛開,步入其間如同誤入仙境。這仙境裏,有一位谪仙已在此處多時。趁着月光,李倓不由得将目光定在了令狐傷身上。
年将四十的男人風華不減,與七年前相比,令狐傷多了一分郁郁。七年前這個男人給李倓留下的是一份冷酷與決然,現在,令狐傷給李倓留下的印象是冷漠與寡歡。
李倓提着一壺酒,放慢了腳步。他怕打擾這個人,怕打擾這一片幽靜。然而,終究會有人先打破這難得的安然。
令狐傷隐去了眼裏的悵然,微微側頭,冷酷的眼裏帶着了然的寒意,他伸手指着李倓手裏的那壺酒道:“花間一壺酒,建寧王興致頗高。”說罷,擡手奪下了酒壺,拍開封泥,将鼻尖湊在酒壺邊聞了聞。
“好酒。”
“令狐大人也讀李太白的詩?”李倓盯着眼前的男人,問道。
“自然。”抿了一口酒後,令狐傷将酒壺還予李倓,在李倓身邊席地而坐,“只可惜無緣一見。”
李倓接過令狐傷遞來的酒壺,也跟着坐了下來。身邊繁花簇簇,花香夾着酒香,微風拂過,此時的蝴蝶泉旖旎醉人。
“不見也好。”李倓笑了笑,似乎想起了什麽,對令狐傷道。
令狐傷明了李倓話中之意,那位大詩人敢讓高公公脫靴,脾性也非他好相與。
擡頭看了眼懸在天上的月亮,令狐傷對李倓道:“王爺今晚與在下相約,難不成就為了賞月喝酒?”
“有何不可?”李倓問道。
令狐傷搖頭,在長安,這位建寧王行事向來低調,如今身在南诏,這位建寧王依然不肯輕易開口。
“如若王爺無事,在下恕不奉陪。”令狐傷眼神瞬間轉換,似乎大理溫和的暖風也化不開他眼裏的寒意。
與此同時,李倓笑了起來,伸手攔下了欲要離開的人,李倓對令狐傷道:“安祿山所求,我能許他。”
正欲起身的人停下了動作,令狐傷眼裏寒意愈發明顯,李倓剛才那句,并不是許他任何,相反,令狐傷聽出了李倓話裏的威脅。
令狐傷凝視着鎮定自若的李倓,漸漸起了殺意,李倓太過聰明,未來的逐鹿有這個人在怕是難以前行。
看出了令狐傷的殺意,李倓笑得愈發明顯,李倓問令狐傷:“閣羅鳳想成為天下霸主,卧榻之旁豈容他人安睡?安祿山亦是一代枭雄,但這天下最終會在誰手上,安将軍有幾分把握?”
月光下,令狐傷看清楚了李倓現在的神情。李倓心裏的盤算為何,令狐傷猜到了七成,剩下的三成令狐傷無法得知,然而令狐傷覺得,這三成才是李倓真正所求。
“建寧王,您的父親未來可是李唐帝王。”令狐傷皺眉,此刻的李倓如同伺機捕獵的猛虎,不論是閣羅鳳還是安祿山,在他眼中不過都是唾手可得的獵物。
“李唐皇室?”李倓眼神漸漸冰冷,似乎這四個字如利刃一般,深深紮在了李倓的胸口。李倓冷笑一聲,問令狐傷:“七年前,你為何救我?”
令狐傷沒有回答李倓,這個答案李倓心裏早就有了,即便如此,令狐傷也不能說。
“我只給你一次機會。”李倓仰卧在花叢中,望着夜幕上的繁星對令狐傷說,“望令狐大人慎重。”
李倓在下逐客令。令狐傷看了一眼身邊的李倓,拂了拂衣袖上的露水,手不經意間摸到了腰間那柄軟劍。只要在李倓脖子上輕輕一抹,威脅便不複存在,但是令狐傷猶豫了。
“閣羅鳳會如何?”令狐傷走之前,問李倓。
“誰知道呢。”李倓閉上眼,嘴角又浮起一絲冷笑,“你希望他活?”
令狐傷輕輕搖了搖頭,轉身就走,獨留李倓在蝴蝶泉邊自飲自酌。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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