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防人之心
李倓受傷的消息不胫而走。
坐在馬車裏的李倓手捧着一卷書,正倚在車窗邊,漫不經心地欣賞着楓華谷的美景。春日的楓華谷蒼翠滿目,不似秋日時那般蕭索。傳聞當年楓華谷一役中原武林死傷衆多,鮮血将楓華谷中泥土染紅。李倓仔細觀察地上泛出紅色的泥土,半刻後,擡眼看着走在馬車前的那個人。
前面不遠,李承恩駕馬領頭,他身後一群天策士兵駕馬持槍護在李倓馬車附近。李倓目光在李承恩背後徘徊,漸漸地,李倓眼神變得陰鸷。自己受傷之事第二日便傳到了太子李亨與玄宗的耳中,李倓暗自冷笑,李承恩這一招先發制人确實将了李倓一軍。
過了楓華谷就是皇都長安,再行半日便可抵達建寧王府邸。一路上風平浪靜,李倓無聊得緊,每次想要下車舒舒筋骨都被李承恩以有傷在身為借口,婉言勸了回去。在別人眼裏,李承恩是想将功折罪,李倓心裏清楚,李承恩不過是防着他。
天邊最後一絲餘晖隐去蹤影,李承恩與李倓一行終于平安抵達了皇都長安。
李倓的府邸此刻燈火通明,早有接到信的奴仆立在府門前候着李倓。李倓挑開車簾還未躍下馬車,李承恩便命護衛趕緊攙住李倓。
李倓看了眼伸向自己面前的手,搖了搖頭,然後自個兒跳下了車。
“李統領也太小題大做了。”經過李承恩身邊,李倓笑着對蹙眉的李承恩道。
李承恩神色恭敬,他朝李倓行了個禮,而後跪在李倓面前,朗聲道:“卑職誤傷王爺,還請王爺降罪!”
“啧!”李承恩的倔強,李倓不是不知。李承恩三番兩次地向李倓領罰,李倓已有些愠怒,如今李承恩再次提起,李倓想拂袖不再理會,卻不想擡眼便見不遠處太子李亨被宮人簇擁,緩緩向自己走來。
見太子到來,在場所有人紛紛跪地叩首,李倓亦跪地向父親行禮。李亨擺擺手示意衆人起身,也讓李承恩起身。
太子下令,李承恩不得不從。剛從地上站起,李承恩又向李亨告罪:“卑職誤傷……”
“得了得了,倓兒信裏都說明白了。是小兒年輕氣盛,與李将軍無關。”李亨走到李承恩面前,伸手握住李承恩抱拳的雙手,對李承恩道,“倒是勞煩李将軍從洛陽護送倓兒回到皇都,陛□□諒李将軍舟車勞頓,讓李将軍在長安多留幾日。”
聽李亨提及玄宗,李承恩立刻跪地領受皇恩。
李亨邀李承恩起身,這才将目光放在了站在一旁的李倓身上。對于這個兒子,李亨并不多喜歡,也不多讨厭。李倓七歲便随李沁前往吐蕃,可說是自幼不曾待在李亨身邊。如今回到長安,李倓也很少出現在李亨面前,所以李亨對這個庶出的三子感情也就一般。
“逞強好勝乃皇子大忌,切莫再犯。”李亨板起臉,對李倓道,“陛下最不喜皇子争勝,幸好安将軍在宮中替你美言,不然陛下不會輕饒于你。陛下讓你将功折罪,這幾日便在你府邸好生招待李統領吧。”李亨說完,又向李承恩點了下頭,而後又被随侍簇擁着坐進馬車回了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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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倓與李承恩恭送李亨離開,等聽不見李亨的車辇聲,李倓這才直起了身。李倓伸手将李承恩扶了起來,一絲詭異的笑容浮現在李倓臉上,李倓眼裏劃過一抹寒意,他對李承恩道:“李統領這步棋走得實在高絕。”
李承恩再次抱拳,領受李倓的恭維:“不敢。”
“哼!”
李倓冷哼,李承恩與朱劍秋這兩人應付起來當真棘手。
玄宗讓李倓好生招待李承恩,李倓不敢怠慢。李承恩在李倓府裏待了三日,第三日傍晚,一直閑散的建寧王邀李承恩往書房一會。
李承恩有些納悶,卻也沒有推脫,當下跟着前來通報的內侍來到了李倓書房。
彼時李倓正立在案幾前,手執毛筆,在案幾的宣紙上畫着什麽。見李承恩來了,李倓停下了手,讓李承恩來到案幾前。
等李承恩走近案幾,這才知道李倓畫的是何物。熟悉的景物躍然紙上,李承恩舒朗的眉頭漸漸擰在了一起,眼神如刀,直刺李倓。
“建寧王這是何意?!”縱使面前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李承恩顧不得禮數,質問李倓。
李倓繪的是天策府的防禦圖。李承恩早知李倓前往天策府另有目的,沒料到李倓竟是為了探清天策府所有防禦之地。
饒是李承恩再冷靜,見到這份地圖,李承恩也難抑胸中怒氣。
李倓淡淡地看了一眼李承恩,放下手中的毛筆,将圖小心疊好,遞至李承恩面前,這才道:“李統領先不要動氣,先聽本王一言如何?”
李承恩盯着李倓遞來的圖紙,挑了下眉,問道:“還請王爺指教。”
李倓笑了笑,将那份圖紙交到李承恩手中道:“太宗皇帝建立天策府,幾十年來固若金湯,武周時期天策府抵擋住武曌兵力,陛下登基天策府當表一功。不過……”李倓話鋒一轉,手指着李承恩手中的圖紙道,“本王觀察過,天策府現今防禦幾十年未曾變過,雖說此防禦之陣布置巧妙,但若有人得此防禦圖,便可輕松破解。本王擔憂,那時的天策府還可替大唐抵擋多少敵軍?”
李倓話說到此,李承恩已領會了一二。将手中的圖紙打開,李承恩仔細地看了一遍,李倓的這份天策防禦圖修改了不少,有幾處修改連李承恩都不由得嘆服。這位閑散的建寧王并不如傳聞那般一無是處,相反李倓是一位頗有軍事才華的将領。
不過,李承恩并不敢輕易相信李倓。三年前李複曾經告知李承恩,李倓曾私下見過令狐傷,玄宗雖未發現安祿山的狼子野心,但李承恩立在朝堂之外,看的十分清楚明白。如今李倓修改天策防禦圖,李承恩不明李倓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建寧王為大唐着想,卑職自愧不如。”李承恩對李倓拱手道,“只是卑職好奇,王爺為何會有這等想法?”
似乎早料到李承恩會有此一問,李倓昂首笑道:“李統領,你是聰明人,天策府雖處于東都,但對長安皇都內的消息都了若指掌。更何況還有鬼謀李複先生與天策府來往,如今時局是何模樣,李統領心裏清楚的很。”
頓了下,李倓轉過身,從身後的劍架上取下了淩雲墨龍劍,将劍遞到了李承恩面前,李倓繼續道:“李複可曾告訴你,本王三年前曾與安祿山的義弟令狐傷有過接觸?”
李承恩沒料到李倓會自己說出三年前的密謀,還未等李承恩質問李倓,李倓當先開口,解了李承恩心中疑惑:“與虎謀皮,當要取得虎之信任。三年來,本王已取得安祿山信任,如今安祿山狼牙軍軍力我已有所了解,這份天策軍事防禦圖便是依照我所估的狼牙軍力繪制。李統領若信得過本王,便收下這份防禦圖。這也算,本王對南诏一事将功折罪。”
李承恩了解李倓,李倓一句話裏七真三假,不過此刻李倓眼中神色坦然,似乎并未說謊。李承恩握緊了手中的那份天策防禦圖,防備地問李倓:“王爺心思缜密,卑職佩服。卑職僭越,想問問殿下,殿下如何看待大唐?”
“如今之大唐,是天下人之大唐。”夕陽餘晖投射在李倓身上,無形中李倓增添了一份偉岸。
李承恩将手中的天策防禦圖小心地收好,恭恭敬敬地對李倓抱拳施禮:“多謝殿下為大唐子民着想!”
李倓看着身穿铠甲的李承恩,眼中藏着一抹寒冷。
未來這場戰亂中,狼牙軍與天策軍,不知孰勝孰負?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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