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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白臉卻不過只有十**歲模樣,着一身素衣,安靜又賢良……該死,雀斑去了哪裏?妖精褪了皮嚒?

卻是個久經風塵的角色,紫蘇一瞬愣怔,秒秒間又複了顏色:“喲,果然是這世上第一虛僞的女人啊。認識這二年,到了今天才知你裏頭原藏着這樣一副好皮囊,枉我時時覺得冤枉,此刻卻是敗得心服口服了……怎麽?受不了那個男人娶別的女人,終于舍得走了呀~~”

“是啊,比不得你大方。”青娘站在暗影裏,聽紫蘇說完了便彎唇笑起來。這個死倔的女人,前一秒還在盼自己不來,來了嚒,又要尖酸挖苦人。

她如今的臉啊,不笑的時候清清冷冷,像個讀書的女先生;一笑起來,那眉眼間的風情卻再也遮藏不住,此刻臉頰上又泛起了桃花,連女人看了都心生蕩漾。

也是,天生的妖精角色,如何要去披那賢良的皮?

紫蘇又笑:“你這樣走了,不同他說一聲,不怕将他逼瘋麽?”

怕提誰,非要提誰。青娘斂了笑,款款走過來:“你以為誰都像你那位麽?找不到心尖尖上的女人,就将自己化成了魔鬼……不告訴他才好吶,頂好急死他,他才會早早随了我來。倒是你們,如今出了城可要去往哪裏?可別藏得太緊了呀,興許哪日還要找你兒子回去做皇帝呢。”

心裏頭沒有底,嘴上卻偏偏要說得很有底氣。

可惜這感覺啊,紫蘇早都經歷過不知道多少次。

紫蘇桃花眼眸裏漾着洞悉淺笑,都說女人嬗變,說的卻是那些沒動情的女人;那動人情的,除非痛極,便是一意鑽進去不肯回頭了。卻也不去揭穿青娘,都是一樣的角色,只懶懶道:“要同我們一起走麽?”

青娘心裏頭暖暖的,謝紫蘇的不揭穿:“不了,我喜歡一個人。”說着,故意看了看對面馬車上靜默不語的蕭木白。

蕭木白的笛聲早已了斷,此刻正愣怔看着青娘,她的眉眼從女童到少女,每一刻都未曾離開過他視線,可是隔了這兩年,白的依舊白、紅的依舊紅,卻怎生得忽然這樣陌生?一颦一笑,再不是他能揣摩得透。

聽見青娘說話,知她話裏生分的涵義,那空洞的眸子便浮起一絲寒涼:“我送你一程,就走。”

青娘點了頭,才不理會他的失落:“也罷,一個人走也無聊。”

“哦呀~~那不如也送我父子一程,一家人團圓豈不是更加熱鬧?”只話音才落,岔路口卻忽然傳來一聲陰涼涼的熟悉嗓音,帶着一貫玩味的戲谑之調。

仿若平靜的湖面忽然落下一枚巨石,幾人神色将将一變。回過頭去,卻是一身黑衣白褲的傾城男子手執着素白絨扇,輕攬小兒端端立于樹下。也不知來了多久,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有晨曦涼風吹來,吹得他純黑長袍呼呼亂舞,灰蒙光影下看着,那絕色冷顏竟如地獄修羅一般陰森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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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啊,玉面夜叉,一貫無章無法,辦事從來不講套路……她怎麽能那麽天真,以為提早半日便能逃過他視線?

自動忽略去衆人的詫異與驚慌,鍛淩钰攬着哭哭啼啼的川兒走到青娘身邊。也不顧她瞬間僵硬的身體,寵溺攬住她微顫的肩,對着蕭木白勾唇笑:“你又撒謊了木白,不是說好明日午後走麽,如何又提前了一夜?差點兒就追不上我的小合歡了……想不到,蕭家多少年忠仆竟出了你這樣一個騙子。”

作者有話要說:~~看到親們說“哧哧”用得多了,于是某貨今天碼字好生癢癢,每次腦袋裏浮現出兩個女人一身軟骨的模樣,忍不住就想打那些詞,然後又趕緊剁手:喂喂,捏你臉蛋→→

☆、娘子合歡

“你又撒謊了木白,不是說好明日午後走麽,如何又提前了一夜……”

這話是什麽意思?

玉面夜叉幽冥一般的冷冽氣息盤旋于周身,青娘臉色刷的白了,恨恨地咬着唇盯向蕭木白,想要看他如何說話。

哪能看不到女人眼中的質問,蕭木白沉了臉色,一慣清風淡漠的臉頰上浮起一抹隐痛:“谷主如何出爾反爾?如今木白是木白,玉面是玉面,你既不肯及時來救她,我帶她走亦是常理。”

“常理?呵呵,這詞兒真真可笑。我不及時救她,自有我的用意,你蕭家世仆身份,幾時有權利來替我決斷?……且不論這過去之事,只說半月前你用一臂斷去我鍛家與你蕭家的世交情義,我大方還了你自由,如今你卻用這卑劣的手段來騙我嬌妻,難道不是出爾反爾的下作之舉麽?”鍛淩钰笑,一雙好看的鳳眸裏盡是冷咧,越發将青娘往懷裏箍緊。

看着他緊撫女人的修長手指,蕭木白垂下的手暗暗握了起來:“可你不夠愛她!你不肯迅速前來救她,為的不過是要讓玄柯将玄天引出,待他兄弟二人相殺相殘後,你再一箭雙雕坐收漁利……卻絲毫不顧阿歡身體日日受着怎樣的苦,只為了你未報的仇,你根本不夠愛她……我從一開始便屢屢退讓,只因終究顧着你谷主的身份,終究以為你比我更用情,可你,卻總是讓她痛苦,我終于沒了耐心……”

“啧啧,好一張利嘴啊,不愧是善于迷惑人心的江湖第一風流公子~”鍛淩钰笑容微滞,兀自松開青娘,一柄素白絨扇彈開來:“想要讓我從頭與你翻一筆賬麽?那就翻翻吧,正好讓我的小合歡仔細看一看你那虛僞的臉面——

“從一開始你便對她心存了惦記不是麽?你明知我對她有心,卻利用着我給你的機會頻頻去惑她的心……你們在竹林裏做的事兒別怪我不知,我若不先一步将她要下,不定她還要如何被你迷惑。可你呢,你知她暗懷了我的孩子,知我早已對她動了真情,卻騙她植下合歡以後要淪為美人、從此不能生兒育女,甚至将不知世事的她私自放出了山谷!

……不要以為我不知,這兩年,你私下裏去找過她多少次?我終究念着你父親的情義,不對你如何,可你如今竟過分到要背着我将她拐走!我鍛淩钰自問這些年對你不薄,可你此舉,讓我情何以堪?”

他咬着牙,絕色容顏上又浮起那一貫的陰森之氣,好似周遭的溫度一下将将低去了數十分,即便是還在烤着暖爐的紫蘇也瞬間僵了臉色。

鍛淩钰……他方才說自己是淩钰麽?!

紫蘇渾身猛然一顫,她自見到鍛淩钰第一眼起視線便沒有移開過,聽到這隔開十多年的名字,兩行淚終于淌下來……想啊想,怎麽也想不到,那早都以為死了的人,竟然還在,竟然還是青娘的舊情,他們甚至還生下了骨肉!

可真是個狠心的女人吶,她都病成了這般,她竟然還不肯告訴她,她可憐的弟弟原來一直都沒有死……難怪忘川門前一看到那孩子,瞬間便愛極了舍不下……蒼天吶,鍛氏終于有後了!

悲戚蠕着唇,想要沖過去攬鍛淩钰清瘦修長的孤伶身軀,可是手臂撐了撐,終究沒有力氣站起來……也許不是沒有力氣,而是沒有勇氣。

也是啊,她哪裏還有什麽臉再去見他?那時候他多小,8歲不滿的小孩童,被浸在冰缸裏泡了一夜,竟然還能不死,甚至生成了這副傾國容貌……他到了如今還在想着複仇,而她呢?認賊做了夫,日日夜夜沒了魂魄一般陪着他纏綿;想殺他,握着刀卻屢屢狠不下心紮下去,拖到了最後,甚至又替他生了個孽種……如今那孽種正萬般可憐的靠在自己身旁呢,她有什麽臉面過去?

只是癡癡地望着玉面俊逸的身影,貪戀看着他如今生出的絕色容顏,那容貌像極了他們的母親。

蕭木白臉色愈白,卻也豁出去道:“你既然知道了,那麽我也不再隐瞞……我愛阿歡,很愛!我原本屢屢讓着你,甚至忍着刀割一般的痛,将她親手送到你懷裏,可你卻對她不好!你不懂愛,她不快樂,我便也不快樂……我每次将要下狠心帶她走,一看到你清冷的背影,便又屢屢退縮心軟,以為你終究能夠學會如何愛她……可你下次還是再犯,你是在逼我同你撕開臉面!今日,我且聽阿歡自己決定,她若願意與誰,那便跟誰走,我蕭木白決意不反悔!”

緞淩钰不動聲色的聽着。也是,他這樣的人,好與壞在他心裏從來不是概念,也許他什麽也沒有聽進去也未必。

一柄白扇輕輕将青娘無力的身子挑至身旁,精致薄唇勾起一抹嘲弄:“你以為她跟着你便會快樂麽?你根本配不上她,她也不愛你……來,我的小合歡,你快回答,我說的對是不對?我不怪你狠心棄我離開,你快說,讓他滾開,從你我眼皮下滾開……否則,你知道的,我不高興了會殺光這裏所有的人。”

他口中說着,眼角餘光便向紫蘇方向看去。這天下沒有能夠瞞得過他的事,即便蕭木白不告訴他,他卻早已知曉了紫蘇的存在。可是他卻不想正眼看到她,看一眼便恨上一次,她越哭,他便越加恨惡她。

見鍛淩钰看過來,紫蘇的眼裏瞬間鍍上一層愧羞與欣喜,可是他眼裏卻分明裝着深深的嫌惡……也是啊,她憑什麽值得他原諒?真是個蠢貨,一身肮髒的角色,竟然還敢奢望他對她微笑。

看見了比不看見更痛苦……難怪那個女人不肯告訴我,是我太沒有自知之明了。不怪她,不怪她。

心裏頭一會兒這樣一會兒又那樣,好不酸楚,趕緊扭過頭去看背後的樹叢。從來不哭的人,怎的這會兒卻像決了堤的河,想笑卻笑出來一串兒讨厭的淚。

身旁的少年忙攬住她,輕拍她瘦削的肩膀好聲安慰:“母親,我們走吧。把這些都忘了。”

她卻又舍不得走,情願痛着,也要去等一群愛人們的結局,方才能安心離開。

那場景,看得青娘心中抽痛,若幹年以後,她若這樣撕心哭泣,她的寶貝川兒會在哪裏?……也許早已将她忘了吧,或是恨她到了骨頭裏。他的爹爹一定會這樣告訴他:你娘啊,是這個世界上最狠心最水性的女人了。

可是,眼前這兩個自私又虛僞的男人,你讓她如何選?

選誰,心裏頭都是痛都是恨。一輩子都不會再快樂。

想是察覺她的憤恨,那撫在肩上的掌心又緊了緊,一股寒涼深深滲進了骨髓……

青娘擡起頭去看蕭木白,這個從一開始就讓她純純動過心的如風男子,怎得忽然從未有過的厭惡?咬緊牙,擡手甩下一巴掌:“懦夫,不要讓我再看見你這張臉!”

她罵的是“懦夫”……蕭木白捂着火辣臉頰,俊逸面龐上從未有過的潸然,他想說:“阿歡,我現在勇敢了。”可是蠕着唇,最後還是什麽也說不出來。

鍛淩钰笑了:“真好,我的小合歡果然還是愛我……”

可他的話還未說話,立時卻被女人決絕的嗓音打斷:“不要讓我再繼續重複!我亦不會同你走!你們,都死了這條心吧。”

不想在紫蘇面前現可憐,自己拾了包裹便要往岔路口走去。讨厭他們的糾纏,女人難道非要男人才可以過活麽?如果連那個純良的将軍他也不來,那麽她自己一個人去過下半生清寂總可以吧?

川兒忽然哇一聲大哭起來,哆嗦着稚嫩的嗓音:“娘,要抱~~”

他剛才害怕極了,他的寶貝娘親怎麽忽然變成了另一張臉,明明聲音還是那個聲音,眼睛也還是那雙眼睛,可是臉蛋卻變了。他又想她,又怕她變成了妖怪,要把他吃掉,忍了半天都不敢叫她。

可是爹爹說:你娘親是個折磨人的妖精,她若不同我父子回去,我便殺了她,我們一起去死。

如今娘親真的要走了,她一走,爹爹就要殺了她們,他還有好多東西沒吃過呢,他的小狐貍還在大大家裏也沒接回來,他才不要死。

爹爹真是個好東西。

心裏頭好不傷心哪,怎麽人人都無視他?伸開小小的胳膊,拼命在玉面懷裏蹭着,直往前頭撲:“要、要娘親,娘親抱……嘤嘤……”

那軟綿綿的小嗓音都沙啞了,哭在寂靜的山嶺下,好生凄涼。

被川兒使勁兒撲着,連帶着鍛淩钰的身體都開始往前傾,女人卻依舊還在頭也不回的走,到底是不敢回頭還是真的狠心至此?

心口忽然開始劇痛,一股腥甜隐隐又湧了上來。可是他想啊想,如何也想不通一個女人到底因何能夠如此絕情……不是都說女人最舍不得的是孩子麽?

一時心中發狠:“看,小東西,你的娘親她真的不要你了,她是個沒有心的女人。”眼裏将将浮上一抹殺戾,又對着青娘漸行的背影揚了聲道:“對了,我還忘了告訴你,本來我以為你願意同我回去,我已決定不殺他,給天下留一個好皇帝。可惜……這會兒我改變主意了。你看,你若再往前走一步,你就會後悔。”

一道婀娜身影從樹叢裏袅袅走了出來,着一襲水紅色小襖配着煙紫色長裙,松散的發髻,細的腰,翹的臀,搖曳間仿若一條無骨女蛇。

“青娘見過谷主。”那女人揩着裙裾,對着玉面夜叉深深一伏,然後擡頭看了一眼青娘,眼裏有挑釁的媚笑。

她尖尖的瓜子臉上爬着幾顆淡淡小雀斑,不笑的時候悶悶的,輕輕一勾唇,卻滿目的盡是風情……可怕極了,竟然連聲音都相似成了這般!

青娘渾身一震,一股不詳的預感豁然迫近:“鍛淩钰,你到底想要做些什麽!”

鍛淩钰涼涼的笑起來,好似在做着一件極其有趣的事:“呵呵,你不是看到了麽?我縱容你玩夠了,如今我要帶你回谷,然後還要殺了他,斷絕你此生的念頭……你放心,我會讓他心甘情願的受死……死在你刀下。”

又對着那個化了顏的女人努了努嘴:“呵呵,好樣的紅衣,去吧,殺了他,你就有自由了。”

“是,谷主。”紅衣得意瞟了一眼青娘,細腰兒擺起來。那暗影裏便走出來幾名通體純黑的黑面侍衛,紅繩兒将她雙手雙腳一縛,抓了她向天空一躍而去。

“記住了,我的小合歡,不要讓我再提醒你,你的靈魂永世都只能是我玉面夜叉的。除了我的味道,我不允你呼吸別的空氣…

作者有話要說:huhu,最近迷上了這只小綠熊~~

☆、娘子合歡

“卑鄙!”青娘恨極了,至始至終她都知道玉面的薄涼秉性,可是如何想,也想不到他竟要如此将她逼上絕路。.]

那樣一個冷傲淳良的武将啊,難得對一個女人敞開了心扉。他成了高高在上的天子,她醜了瞎了,他卻依舊不介意當着世人的面,低下姿态對她示好;喜歡寵溺攬着她,為她暖護身體,給她講他孤單的童年;像一個孩子藏着可笑的秘密,親自為她帶上母親留下的定情遺物;即便是被藥醉了,都還心心念念着不舍她離開,情願受她的折磨……他那麽愛她,倘若将那刺當作自己,結局不知該要多麽絕望?

原本就是她與鍛淩钰之間的孽欲糾纏,她曾經屢屢控制着自己不将玄柯拉扯進來,可是最終還是貪戀他的那份溫暖,堕入了他給的寵愛,如何最後卻還要他為自己再賠上性命?

欠她的人又是不他。

“你若是要殺他,大可以堂而皇之與他一拼,何必非要用我這張臉做掩護?!”青娘咬着唇,微揚起尖尖的下巴。

她的眼中是燃燒的怒火,一點點愛的痕跡都不見了。

從前的她多麽安靜吶,被他欺負了、生他的氣了卻不敢發怒,只一個人悶悶的抱着胳膊蜷在屋角咬嘴唇……如今呢,竟然敢大聲喝他、瞪他了。

鍛淩钰心中涼透……變了心的女人真可怕啊,滿心滿眼裏裝着的都是那新人,一絲兒舊情都不肯念。

卻兀自勾着唇笑,徐徐緩緩道:“卑鄙又如何?我要的便是讓你徹底心死。夜叉的秉性不是一向如此麽?只看結果,不看過程,手段拙劣又怎樣……”

“啪——”他的話還未說完,臉頰上卻是一片重擊。

“無恥!”青娘咬着唇,一顆不大的青布包裹往鍛淩钰臉上摔去,轉了身便往來路上走。

我的小合歡,這是你第三次打上我的臉了。

鍛淩钰涼涼地抹了抹鼻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淺笑……呵呵,多大人了,還像個調皮的孩子。

又對着青娘離去的背影悠悠道:“寶貝兒,你方向錯了。”

青娘背影略微一頓,下一秒便繼續邁開來步子。她就是要回京城,即便她一身軟骨力量薄弱,卻也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她不要眼睜睜看那人死得不明不白。

“聽話,寶貝你方向錯了。”鍛淩钰兀自捺下脾氣,笑着重複着……可惜女人還是不理,步子邁得可真堅定呀,他終于是惱火了。.]

原本就是個絕冷如地獄修羅的角色,對她軟,她不聽;逼她,她不理……這樣的賤人,非逼着他發狠不是麽?

忽然間心中的恨便升騰了數十倍,那笑意秒秒間收了起來,一道黑風掠過,幾步上前抓住青娘松散的發髻,将她往馬車裏狠狠拖去:“上去!”

“啊——”

“放開我——”青娘毫無防備,後腦一束青絲被男人拉扯着,好像要被拽下頭皮一般,痛極了,拼命掙紮着。

可她的掙紮卻讓鍛淩钰越發生氣,讨厭她這樣的反抗,一點兒也不可愛,那戾氣越發升騰,恍惚間掐住青娘嫩白的脖子:“愛你,對你好,你卻屢屢傷我!傷得我臉面全無!我如今再也沒了耐心,我說過的,我要你後悔!”

“鍛、淩钰,你卑鄙——”青娘竭力掰着他的手腕。她這執拗的性格,忍他,忍到了極限便也豁出去了。

他們終于徹底撕破了臉皮。愛極了,恨也極,這參雜了愛欲情仇的恨倒比那單純的恨來得更要猛烈,你恨她她也恨你,掙紮中雙雙都亂了心智。

“唔——”青娘仰摔在馬車後座上,脊背的蝴蝶骨疼得都快要裂開,可她還不及去觸摸,下/腹部竟又如蟲蟻啃/咬似的隐痛起來。

“……夠了,你是要将我往死裏逼麽?這樣對你有什麽好處?你這樣只會讓我更恨你!”

她說的斷斷續續,卻還要費力咬着牙,臉色都青了,額頭上也滲出了汗。

鍛淩钰錯愕一楞,卻不允許自己心疼,仍舊冷笑着上前,提起青娘軟若無骨的嬌/軀:“呵呵,賤人!若是能讓你一輩子記住我,我情願被你這樣恨!”扯着青娘的頭發,繼續将她往車篷裏拖。

女人一抹粗布小衣在掙紮中露了出來,那雪//白豐/潤上曾經妖冶的合歡如今只剩下一枚精致無比的紅色小烙,安靜得仿若一個家賢婦……就仿佛現在的她,将心給了一個似乎很愛她的男人,開始過起正常的日子。

該死的,怎麽可以?!他們都是俗世之外的絕望之人,他們帶着罪/欲而生,來日也要帶着罪/欲去輪回,他怎麽可以容她将他一個人抛棄,獨自去赴她重生的路!

鍛淩钰心口忽然劇痛起來,胸腔裏的腥甜又開始翻湧。還以為他可以不介意她跟過別的男人,然而只須看一眼那朵合歡,卻立刻聯想到她跪趴在某個魁梧武将身上妖嬈服侍的不堪畫面,一刻間殺人的心更甚了:“進去!”

“……不要!”青娘不肯進,知道進去後必然會發生什麽。

玉面夜叉的眼中糾結着恨與欲,這種眼神,她從六歲起便銘刻于腦海,實在太過熟悉了。

兩個天差地別的男人啊,一個不擅言語,卻用行動表述着他不介意她的過去;一個口口聲聲說“寶貝兒,我們重新開始吧,忘記過去”,嘴上在笑,眼裏頭盛着的卻是薄涼與絕望……她又不傻,人的本性豈是一日兩日便能改得了的,如若被他得逞了這一次,他日後必然更加不肯松手,那麽她又要開始那暗無天日的地獄生活了。

青娘死死抓着車轅子,指縫間都浸染了絲絲鮮紅:“淩钰……我、真的不會再與你如何……情願你殺了我好了……”咬着唇,聲音不大,氣息也不勻,卻說得句句铿锵。

鍛淩钰心愈痛,卻兀自狠下心往她慘白的臉頰上甩下一掌:“該死的!”扭過頭,他的嘴角亦滲出來一絲暗色的紅。

“唔——”青娘摔在地上,下/腹部劇烈一抽,先前的隐痛秒秒間變成了刀絞一般的刺痛。忽然幽徑裏一股暖熱,身/下素色小裙上隐隐滲出來一點淺紅的水跡……

這樣熟悉的感覺,曾經懷着川兒一路奔逃的路上,不只發生過一次啊……忽然間像天塌下來一般,一瞬間臉色煞白了……怎麽可以,怎麽可以在這個時候才發現?!

該死的,這是什麽?

眼瞅着那一絲淺紅水跡,玉面臉色更加黑沉。絕色容顏上掠過一絲陰森狠戾,颀長的身軀俯下來,捏上女人尖尖的下颌:“說,這是怎麽回事。”

方才還在發狠拽拖呢,此刻的語氣卻一瞬間好生平靜。他平靜下來的聲音很好聽,柔柔的、含着笑意的,可惜聽在衆人耳裏卻更加如魔鬼一般可怖。

因這分明是暴雨将至前的預兆啊。

紫蘇不可置信地看着這一幕……她這十多年一個人浪跡天涯,黑道白道上的人物什麽沒遇上過?早便聽聞西蜀深處有谷名喚花幽,谷中奇花美女濟濟如雲;谷主絕色傾國,為人手段極陰極狠,從來善惡不分,殺人做事全憑喜好……可是怎麽想啊,也想不到這個玉面夜叉竟是自己僅存于世的弟弟。

然而這一刻的他,好陌生,哪裏能找出昔日孩童時的半分乖順模樣?那時候的他多麽可愛,一個人夜裏害怕,非要叫仆人擡張小床往她房間一放,纏着她講笑話哄他睡着。她自小讨厭念,哪裏有那麽多笑話可講?講不出來了,只好陪他到院子裏耍弄花拳,可惜他身子骨弱,一進風就着涼,着涼了又要賴她替他熬藥……

如今呢,你看他,好看的鳳眸裏卻裝着滿滿的恨與戾……可憐的孩子,到底是吃了多少的苦,才變成了這副邪魅模樣?他或許還以為這是愛呢,可這哪裏是愛?女人要的愛可不是這樣,他會把那個女人逼瘋的。

一時心疼極了……鍛氏被詛咒了麽?如何他們姐弟總也弄不懂情、得不到愛……

“淩兒——”紫蘇凄凄喚着,費力沖過來張開雙臂将青娘一護:“淩兒啊,欠我們的又不是她……她的心已經不在你這裏了,她都懷了那人的孩子,你留她又有何用?”

“淩兒,你若聽……姐姐一言,就放了她也放了你自己,這世上還有無數更好的女子,你不要如此執念……”

玉面颀長的身軀豁然震顫……隔了多少年的稱謂,還以為再也不可能聽到有人如此喚他……心裏頭生出無限悲涼,一刻間卻更加恨極了、嫌惡透了……

這世上的女人如何全都這般薄情?幾百口人命一夜間血流成河,她如何能做到與那沾滿鮮血的男人日日茍且尋歡?他才不要聽她說話,她甚至根本不配叫他的名字!假如她死了,他還不那麽恨一些,還可以給她的死找上各種被逼被迫的借口……可是她竟然還有臉活着,帶着那個淌着仇人之血的孽障活在這個世界上!都是一樣的下賤角色,她有什麽臉來替他的女人求情?

連看都不想多看紫蘇一眼,讨厭她失了色的容顏,厭惡她的眼淚和她陌生的凄厲表情……她不是很愛笑麽,笑起來兩排貝齒多好看?如何哭成這般假惺惺模樣?

卻又不想聽她繼續說出些什麽他不願意聽到的話,一柄素白絨扇彈出鋒利尖刀來:“滾!肮髒的骨頭,你對不起鍛家三百條冤死的性命,你不配和我說話。再不滾,不要逼我連你也一起殺掉!”

口中說着,執扇的手卻在顫抖……可是,他還不是一樣,他也愛上了仇人的女兒,此刻趴在地上拽着他雙腿哭泣的孩子,還不是照樣流着仇人的血?可是他卻那樣愛他,愛他給他清冷的人生帶來的軟綿綿的溫暖。

“……我不殺她,我只是要絕了她的心、斷了她的念……”鍛淩钰閉上眼睛,一柄絨扇往女人腹部擲下……

作者有話要說:榜單還差一萬多字的某銀路過。。。今日必須雙更,吼吼

☆、娘子合歡

耀眼白絨在空中旋轉,光滑的扇柄直直對着女人下腹部垂落……

青娘絕望閉上眼睛,她知道那把扇子到底有多沉。//

那年十四,挑水路過玉面黑漆漆的轎子,轎裏空空,難得的安靜,座上一柄白絨折扇卻盛開有如妖蓮,勾引得她忍不住伸手觸摸。

還以為輕如鴻毛呢,可惜才一握上扇柄,險些兒都要打翻了一桶水……來不及将它放下,又聽到身後一雙純黑緞布鞋将将靠近,吓得她沒命兒逃開,身後傳來他肆無忌憚的呵呵大笑……

真是個魔鬼啊。

一瞬間又仿佛看到玄柯清隽面容上的濯濯眼眸……那個已過而立之年的男子,她真是欠他太多。是有多麽渴望抱上屬于他們倆的孩子啊,卻又憐她身體不好,怕給她增加負擔,心裏頭雖盼着,總也不在她面前提及。有時候她睡着了,迷糊間還看到他在輕撫她平坦的小腹,像個孩子一樣傻傻的聽……可是如今她終于有了他的骨頭,他還來不及知道自己做了父親,那骨肉卻要死了,有比這還悲哀的嗎?

……

傻瓜,怎麽可以這樣輕易就死去?!

思緒秒秒間翻轉,忽然也不知道哪裏來的一股力氣,蒼白雙手猛然握住落近的扇柄,将将向鍛淩钰前胸襲去:“別動!……你若是殺了她,我亦不讓你活……你,不要逼我太甚!”

費力站直身子,指頭兒用力摁着,想要将那鋒利的刀尖彈出來。女人的力氣啊,總在最絕望的時候被逼出來。

鍛淩钰兀地愣怔,秒秒間那傾城容顏上卻又浮起一貫的玩味戲谑:“哦呀,真是個可愛的小傻瓜,你連我的扇子都不會用,還想要殺我麽?”

他一點兒也不将女人的威脅放在眼裏,修長手指伸出去,隔着一柄顫抖的扇子,便要去握青娘執扇的手:“來,過來,讓我教教你寶貝”

熟悉的龍涎香一步步逼近,重物加之心中緊張,青娘渾身開始顫抖,她的指尖拼命上下按壓着,可是越是心急,卻越發摁它不開……都快要瘋了!

真是被逼到了瘋狂的邊緣,忍着腹痛連連後退:“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小心我、我殺了你……”

可是眼角餘光卻瞥到玉面志在必得的戲谑眼神,這眼神讓她忽然想起他們的第二次。那時候她全身也痛,也拿着一把裁衣之剪,要挾他放她出谷。他不肯,亦如此刻一步步地将她逼至床角,然後毫無預兆挑開她的剪刀,撕裂她薄薄小褲,豁然挺進了她的最深處……

那樣撕裂的痛啊,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的,千萬不要它再來一次!

看穿青娘的慌亂,鍛淩钰勾唇笑起來,愛極了女人此刻驚如小兔的神情,這時候的她才像從前他可愛的小合歡啊。

修長臂膀豁然一伸,輕易便将青娘無骨嬌/軀撈進了他的懷,薄涼手指往女人腹下摁壓,嗓音卻溫柔得好似暗夜鬼魅:“傻瓜我又不殺你,我殺的是你肚子裏的孽障,做什麽如此緊張……又不痛……”

“不要——!”下腹部一股森寒瞬間襲來,青娘崩潰了,兩手死死摁住扇柄,瘋了一般抵上男人精悍的前胸。

“哧——”原本平滑的扇面忽然伸出兩道銳利刀鋒,掙紮間那刀鋒竟是全全沒入了男子左肩。

“唔……”毫無防患之下的男子笑容一滞,口中瞬間溢出一股鮮血,踉跄退開二步。

“你——竟然,敢殺我……”鍛淩钰捂住左肩汩汩溢出的鮮紅,名貴的黑色面料上迅速漾開來一片暗色的濕。

到底是有多寶貝那個孽障啊,竟然下手這樣重……他的嘴角有猩紅滲出來,蒼白的絕色容顏浮上一抹絕望的绮麗。

素白無暇的絨毛沾染了血,紅與白的搭配看在眼裏怎的這般妖冶可怖?

青娘呆愕,聽到幾步外紫蘇凄厲的尖叫,然後連牙齒都開始發抖了……她方才做了什麽?!她還叫玄柯來日放過他一碼,可是,她自己卻差點兒殺了他……

“是你逼我的、是你逼我的……你不肯放過我,也不肯放過你自己!……我好苦啊,一見到你所有想忘掉的回憶都記起來了……我只是想要離你遠遠的,你不要再見我、我也不要再見你,天涯海角只要知道你過得好、你也知道我過得好,我們安安靜靜過完下半生就可以……不要再互相折磨了好不好?”

一輩子少有這樣大聲說話,青娘的嗓子都沙啞了,拼命搖着頭,整個兒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鍛淩钰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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