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41】

仿佛做了一個漫長無比的夢。

夢裏她回到了六歲的時候, 小小的她坐在院中那架秋千上,仰着腦袋,呆呆地望着大哥。

那個時候的大哥真的好高, 好高啊……

十九歲的少年,怎麽能生得這樣高?

她好想長大, 長得像大哥一樣高, 這樣就可以跟大哥一起去很多好玩的地方了。

那是父親母親不讓她去的地方。

夢裏的大哥,是一個身披銀甲, 腳踩軍靴的少年将軍,正與人交談着什麽, 擡腳就要離開。

她扯着大哥的衣袍,不想讓他離開。

小小的她并不知道, 大哥到底要去哪裏。

她只知道, 那是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大哥烏黑的眼瞳一直看着前方,仿佛是有什麽喜悅的東西,被他噙在唇角那一抹弧度裏。

也許是她扯的力度太緊,他終于低頭看她了。

少年的臉龐俊美而白皙,在看着她時,兩道長劍似的濃眉泛起柔柔的漣漪。

他眼瞳明亮,滿滿都是無奈和寵溺, “待我擊退敵軍,不論枝枝想去什麽地方,大哥都帶你去, 好不好?”

見她嘟嘴不快, 他嘆了口氣, 緩緩褪下手腕上那串黑色的佛珠, 放進她的懷裏。

一十八顆菩提子,恰如他溫潤深邃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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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前送給枝枝的生辰禮物。”

少年笑着,摸摸她的腦袋,“保佑我家枝枝,順風順水,平安喜樂地長大。”

佛珠還帶着他的體溫,她小心翼翼捧着,懵懂地看着他,“哥哥會回來嗎?”

“會。”少年回答得斬釘截鐵,調皮地沖她眨了眨眼,俯下身拉起她的小手指,笑意溫暖,“枝枝你啊,是我最心愛,最喜歡的小妹妹。月兒和小雪都比不上枝枝。”

她驚訝地看着他。

“噓。這是我們的秘密,不可以說出去哦。”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等你長大了,哥哥還要送你出嫁呢,怎麽會不回來?”

“卿斐然,走了!”有人喊他。

“來了。”

那個少年,他漸行漸遠。

可她知道,大哥不會回來。永遠,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別去!”

卿柔枝猛地驚醒。

重重地喘.息着,面上濡濕一片,她想起來了……

那串佛珠,是大哥在外游學時,一個游方高僧贈予他的,讓他務必在弱冠前都戴着,萬萬不能夠取下。說是頗有靈性,可以為他擋住一場致命的災厄。

然而大哥不信神佛,在出征之前,将它偷偷送給了她。

後來……

少年未及弱冠,死在了千裏之外的蒼山。

他的屍骸,甚至都無人收殓。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夢見大哥。

甚至夢見了從未去過的戰場。

大哥和先帝,都是少年的模樣,軍營裏處處都是他們的身影。

他們同飲一壇酒,共獵一只鷹。

挑燈看劍,沙場點兵,大哥的紅纓槍使得出神入化,一人能破萬軍。

轉眼又是孤零零的棺椁,漫天飛舞的紙錢。

父親陰沉的面容,母親通紅的眼眶……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從那種近乎窒息的悲恸和難過中緩過神來。

四周漆黑一片,很快她就發現,并不是光線太暗,而是她的眼睛被一塊黑布蒙住了。

布料大概有四指寬。被淚水浸濕,濕漉漉地貼在臉上,有些難受。

她動了動手指想要摘掉,卻“嘶”地倒吸一口涼氣。只覺身上無一處不是酸疼難忍,像是被人嚼碎了吐出來,再重新組合在一起,就連擡手這樣簡單的動作都難以做到。

索性躺平,放棄了掙紮。

她……在哪裏?

誰把她眼睛蒙住的?

這些問題只是在腦子裏過了一遍,并沒有往下深思,她太累了,什麽都不願去思考。

心髒緩慢而鎮定地跳動着,沒有任何崩潰的感覺,

她淺淺地呼吸着,那從夢裏帶出的最後一點悲恸,也被身上的不适感給沖散得零碎無幾。

慢慢地,思緒回籠。

瘋狂而混亂的記憶湧上。

震動的馬車……大火燒灼的聲響……男人精壯的軀體和不知疲倦的情.欲……

最後是怎麽結束的。

似乎是她顫抖着,一口咬在他耳垂那一顆紅痣上。在他耳邊咬牙切齒地說,“我恨你。”

恨嗎?大約應該是恨的。

可她為何又如此平靜。

視覺丢失,其他的感官便異常清晰。她敏銳地聽見了一道腳步聲。

“都下去吧。”腳步聲來到她身邊,舒緩的龍涎香浸潤過鼻尖。

“醒了?”那人似是在查看,目光靜靜落在她臉上。

“這是哪裏。”她開口,嗓子啞得不像話。

他輕笑,“娘娘猜一猜?”

她下颌驀地緊繃,唇瓣死死地抿着。他便也不再逗弄,只随意道,“朕的寝宮,”

他語氣慢悠悠的,她甚至能想象出他眼眸輕睐的模樣。

在她愈發不妙的預感中,他笑着把後半句補上,“龍榻。”

卿柔枝一顫,直到此刻才發現掩藏在錦被下的身體光溜溜的,皮膚并無黏膩感,顯然被仔細清理過,然而不着寸縷的感覺,依舊讓她心口驟沉。

“娘娘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

他突然伸手,按在她的眼尾上。

隔着黑色布料緩慢按壓,壓出眼眶的形狀,在那端詳了一會兒。

然後,微涼的指腹往下滑去。

路過鼻尖,人中,點在那微微張開的,嫣紅飽滿的唇上,摩挲着,充滿了挑.逗之感。

黑暗讓她變得敏.感,這輕柔若羽毛的觸碰,惹得她不住顫着。

呼吸變得急促。

“正如娘娘所說,來日方長,”他指尖劃到她的下颌,微微擡起,如同審判一般地說,“這幾天,好好記住朕所給予的一切。”

“……”

卿柔枝猛地想起他說,辍朝七日。

身體一寸一寸地僵硬。

“你瘋了。”

他卻自顧自地說,“就在這張龍榻上,娘娘與父皇翻雲覆雨的畫面,頻頻出現在朕的夢中。朕每每醒來,整夜不得安寝。”

褚妄幽幽地嘆,“娘娘忘不了父皇,對嗎?不然不會屢次在朕面前提及先帝。”

“我沒有……”卿柔枝悔得腸子都青了,要知道他瘋狂偏執到如此地步,她絕不會在他面前提及褚隐半個字。

他打斷道,“哪怕心裏對他不曾有過愛意,身體也會回憶起來關于他的一切。朕實在是嫉妒。唯有用這種辦法,抹去娘娘對他的記憶……”

“你,你,”卿柔枝震驚憤怒到說不出話來,根本找不到言語來形容,怎麽都無法形容他。

他竟然要用這樣的手段,來馴服她?!

“褚歲寒,我從來都沒有對不起你。”

好半晌,她只能幹澀地說。幾乎是從嗓子眼裏擠出來的字眼,試圖與他談判,“就算當初不知道你殺死叔叔的真相,我也還是冒着被先帝殺頭的風險,換掉那杯毒酒,保全了你的性命。”

“娘娘是在怨朕,恩将仇報?”

衣衫的摩擦聲響起,身旁一塌,那人眸光饒有興趣地落在她面上。

他好像完全能看破她的內心,“其實,也不全是父皇的緣故。這确實是朕一直以來想做的事。”

卿柔枝驚悚無比,難以想象他在跟她相處的時候,居然就在琢磨這種事?!

大約是因為,她看上去沒有半點反抗能力,褚妄突然願意說一些,從未在旁人面前說過的話。

他笑聲緩緩,“朕七歲那年被慶嫔關在冷宮幾乎餓死的時候,就無時無刻不在想,誰救了朕,朕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報答他。”

“無論是任何心願,朕都會幫他實現。”

她知道,他有這樣的能力。

“從什麽時候開始呢……”

那人忽然動了一動,頓時有什麽鑽進了錦被,像是冰塊那般冷得她狠狠一個激靈。卻沒有半點躲開的力氣,渾身僵硬地任由他在那摸索着。

褚妄并不太費力地捉過她的手臂,沿着那溫暖的皮膚慢慢下滑,扣住細長的手指在那把玩起來。

不知輕重,揉.捏得她有些發疼。

淡淡的嗓音繼續,“就在那種瀕死的絕望中。我突然萌生了一個想法。如果有人救了我,我就殺死他。”

“……”她被吓住。

男人悶笑着,很有磁性的聲音,帶着說不出的魅惑,“不過,我允許那個人選擇死的方式。”

“慶嫔說到底,對朕有養育之恩。所以,朕只是折斷了她的雙腿,将她一輩子軟禁在永巷之中。”

他好像覺得自己很仁慈。

至此卿柔枝終于明白。

那一年被衆人救出來的那個幼小的九皇子。早已斬斷心頭最後一絲善念,逐漸成為一個披着美麗的人皮,追逐權勢渴求鮮血,冷酷又邪惡的怪物。

“有時候,朕也會覺得奇怪。為何是娘娘,偏偏是娘娘……”

他終于放開了對她的手的折磨,骨節分明的指節,緩緩撫平那繡着龍紋的錦被,貼着女人曼妙的軀體,勾勒雛形,“就連殺人都比不上,從娘娘身上得到的歡愉。”

卿柔枝牙齒隐隐咬合在一起。

大權在握的帝王,終于除去一切僞裝,準備品嘗勝利的果實,肆無忌憚地,開始狂歡。

而他給自己定的期限是,七天。

肆意到餍足的他會不會一刀殺了她。

尚未可知。

畢竟繼後這個身份,已經被他從這個世上抹除……

卿柔枝只能拖延時間。

她深吸了一口氣,提出困惑,“陛下之前也是在對我說謊?清寧宮禦院,你我初見那一面,陛下恐怕存的,并非救我之心吧?”

他沉吟,“初見?朕确實想過,殺你滅口,”

少年時的他沒有憐憫之心,這一點他不否認。

就算那個曾經把他從冷宮裏救出來的小太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求饒——他只是奉了貴妃的命令,才會往他的飯菜裏投毒,并且賭咒發誓,再也不會背叛。

他也毫不猶豫地割開了太監的喉嚨,将他推入井裏。

“後來,我仔細想了想。沒有動手大概是因為娘娘很像當初的我。”

這個世上他只關心自己的感受,因為在她身上感受到了熟悉的氣息,才會拉住她的袖口,這與卿柔枝猜想的大差不差。

“我想看看,娘娘會走到哪一步。”

在這步步為營,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深宮中,究竟是毫無懸念地死去,還是逆風翻盤,生殺予奪皆在手中呢?

他沒想到,她竟然能坐到世上女子都趨之若鹜的那個位置。

這其中誠然有家族的緣故,卻也少不了浩蕩君恩——這不禁讓褚妄開始思考。

他那個同樣精于權術的父親,真的只把這位年輕的皇後,當成一只圈養在身邊的金絲雀嗎?

可惜,褚隐死了,永遠不會有人知曉答案。

他也不會,告訴她答案。

卿柔枝忍了忍,到底忍不住,“那一年在太液池,也是你的算計?”

故意讓她看到,他被七皇子欺辱的模樣?

引得她出手相救,借她這股東風,得到他父皇的重用?

慶嫔說,他曾磕破腦袋,引得老師的憐憫,這才得以進入淩煙閣,由五經博士親授課業,與儲君同席,學習經史與治國之策。

這是他朝着自己目标邁進的第一步。

而她卿柔枝與慶嫔一樣,不過是他的跳板之一?

“是,也不是。”

佛珠撚動的聲音突然響起,這讓卿柔枝又想到了她的大哥。

她猛地發現,褚妄的氣質,與她印象中的大哥是有幾分相似的。

尤其是從軍之後,那種專屬于少年的清澈氣息與軍人的英武氣概,融合得極好。

想必這也是她屢屢被他蠱惑,甚至難以抗拒他的原因之一。

可惜褚妄根本就是表裏不一,提起七皇子,他的語氣可以用厭惡來形容,“朕不過是激了那個蠢貨幾句。”

董貴妃之子,性格暴躁,做事不過腦子,光天化日就敢當着滿宮人的面戕害弟弟——

兄弟不睦,這讓臣民如何看待天家?

當年也因此事,很長一段時間,七皇子失寵于先帝。

或許這也是褚妄走的一步棋,七皇子失寵,他才有被先帝看到的機會。

褚妄笑道,“其實當年,朕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娘娘一定會開口救朕。畢竟這是在宮裏。恩将仇報之事屢見不鮮,更何況是見死不救呢?你我一面之緣,還不值得你做到那種地步。”

可她做了。

不僅做了,還好人做到底,把他帶進了坤寧宮,将佛珠贈給了他。

那時她初初封後,多少人盯着她和她的鳳座。

當衆呵斥董貴妃愛子,救他這個毫無根基的皇子,只會引來後宮衆人的圍攻。

卿柔枝也不否認,當初她救了九皇子後,确實受到董貴妃一脈的好些磋磨。

若非她摸清了先帝脾性,在先帝那裏百般逢迎,只怕後位不穩。

回想當初,褚妄這樣的人,不論在哪裏都不會活不下去的。

如何會問出,“怎樣才能活着”這種話?

不過是看破了她的弱點。

知道她會對他那一句“怎樣才能活着”,共情到自己的身上……

如果當時,他選中的聯合對象是董靜婉。

她卿柔枝,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要怪也只能怪董靜婉太愛褚隐,愛到扭曲瘋狂,眼裏容不下沙子,屢次對褚隐的其他幾個兒子下手,卻不知道這個九皇子的可怕。

她落得那個結局……也是因果報應。

他似乎不滿她的走神,又玩起她的手指,“娘娘當初,為的什麽救朕?”

卿柔枝沉默片刻,道,

“狗。”

他沒聽清,湊近了些。

“什麽?”

龍涎香愈發濃郁,撲到面上。他發絲也垂落下來,撩得皮膚微癢。

卿柔枝側臉避開,嘴唇擦過什麽,似乎是他的耳垂:

“因為本宮覺得,你的眼神,像一只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她聲音很輕,夾雜着絲絲媚意,激得男人耳廓發麻,一路酥癢到了心尖。

她語氣卻平淡,“我未出閣前,養過一只小黑狗,很是可愛黏人。後來我出了事,下人趁我不注意,将那只小狗扔出了府。”

“等我找到它的時候,只剩幾根骨頭了。”

那時北邊鬧饑荒,好些人逃難進了宛京。

卿母為顯卿家高風亮節,常常施粥救濟,以至于那段時間卿府周圍總是有乞丐流民聚集。

一只狗,在那些餓極了的人的眼中,不是一條活生生的性命,而是一頓飽餐。

她能責怪誰呢?到頭來,只能怪自己。

如果沒有出事,怎會有下人膽敢欺到她的頭上?

後來她做了皇後,卿家也把那個下人趕出了府邸,任其自生自滅。

褚妄眸光落在她唇上,微暗。

口中卻冷淡道,“可見,這世上之人,都是些欺軟怕硬、恃強淩弱之輩。”

對方的行為無法理解,話倒是沒錯。

要不是身上太過酸痛,卿柔枝甚至想要贊成地點點頭。

他又突然輕聲,“放肆。”耳畔傳來男人的聲音,有點低啞,含着若有似無的笑意。

“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拿朕與一只狗比?”

“陛下恕罪……”話沒說完便被堵住。

她的唇瓣還未閉合,微冷的舌滑入口中,不加節制地索取,用力地探索過每一個角落。

屬于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從口中劃入喉嚨。眼睛看不見,其他感覺便異常清晰,唇舌交纏的聲音清晰,聽在耳中格外羞人。

男人喘息愈發低啞,掌心倏地探進,在那絲綢般溫暖細膩的皮膚上,慢慢滑過。

她忽然開口:“陛下。”

低低喘息着,一字一句道,“在我全部的人生中,真正的快樂屈指可數。”

“你送我的第一件生辰禮物,那根手镯。”

“我收到以後很開心。”

“我想,在這冰冷的宮裏,我也終于擁有了一件,真正屬于自己的東西。”

他手指在她大腿上頓住,似乎被她的話語吸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我本來以為,入了深宮,和死了也沒什麽分別。是你救了我。”

“是陛下,給了我新生。”

“你走以後,原本靠着和你的那些回憶,足夠我茍延殘喘,度過深宮裏餘下的漫長歲月……”

“就在你離開宛京的三天後,我忘了你。”

“我以為,我忘了你。”

“我的心裏,只有一個人的名字。我以為徹底忘記了的一個名字。”

那人呼吸一輕。

她終于,将一直深藏在心裏的話吐了出來。

“蘭因,取自美好的前因,我一直覺得,與陛下的相遇,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一段緣分……”

“我曾經設想過無數次重逢的畫面。每次醒來卻發現,只是一場夢。可當你回來,突然無比真實地站在我面前的時候。”

“我知道這場夢……永遠不會醒來了。”

他靠近,薄唇慢慢在她耳邊厮磨着,壓抑着的渴望。

卿柔枝舔了舔唇,“陛下的那把劍,叫什麽名字?”

她會問起這個,他有些意外,不過還是答道,“破妄。”

“好名字。”卿柔枝道,“很配陛下。”

“皇後娘娘。”

他終于久違地,喚出這個稱呼,他在做九皇子的時候,其實很少稱呼她為“母後”。

更多的時候,是不冷不熱的一聲,“皇後娘娘”。

感到他的手從被褥裏抽了出去,卿柔枝松了口氣。

他身上傳來龍涎香和陣陣的白梅香氣,她想,大約不久之前,他去了一趟白梅園。

褚妄淡淡道,“慶嫔對朕來說,和那些供我驅策的奴仆沒有任何區別。”

“只有娘娘,是不同的。”

他們默契十足,絕口不提死去的蘭絕。就好像那些瘋狂糜亂的記憶,那場大火,都沒有發生過。

“娘娘可曾後悔過?”

卿柔枝想了想,“陛下是問什麽。”

“即便重來一次,娘娘還是會從七哥的手裏,救下朕?”

“會。”

她答得毫不猶豫。

女人眼上蒙着黑布,膚如白雪,那瓣紅唇中吐露的到底是真話還是假話。

褚妄突然發現自己分辨不清。

“朕可不是什麽好人,”他緩聲,“朕還想過,将懷有身孕的慶嫔推下臺階。”

“論跡不論心。”

卿柔枝胸膛裏的心,平靜地跳動着。她聽見自己寬容、柔和地說,“你沒有動手。就還能救。”

褚妄一聲輕笑,“卿柔枝啊。”

他嘆息着,撩開她頰邊的青絲,好像感覺不到她的僵硬。

修長冰涼的手指沿着下颚,緩慢撫向軟白的耳垂。

他附耳過來,充滿欲.望地說道,“你每次說這種話,朕都想把你做到哭出來。”

作者有話說:

女主:在瘋批暴君的手下求生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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