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陳琛和樂夫見面的事情沒人知道,只是當天,那個還算是病人的男人并沒有得到應有的照顧,确切地說,陳琛将原本派去照顧他的醫護人員都喚開了,并斷了他的水糧。

這是一種示威,也是一種警告。

清楚這一點的樂夫并沒有發怒,只是在心中計劃着怎麽讓陳琛把陳樂帶到自己面前來。

他已經有兩月沒見到陳樂了,想得很無論如何都想先見到人再說。

斷糧斷水的第二天,樂夫就又倒下了。

嚴老帶着一群醫護浩浩蕩蕩把人推進急救室,又滿頭汗地把人推出來,頭一回對陳琛黑了臉:“病還沒好你就這麽整人,萬一真把他弄死了怎麽辦?難道要小樂給他陪葬?阿琛,這次是你過分了。”

過分?陳琛搖搖頭,嚴老沒孩子,不明白當父母的感受,可他卻是真心的明白。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承認那小子,這就是他的答案。

“只要死不了就成。”他最後說道。

嚴老無語地看着他,頭一次發現陳琛也有這麽耍脾氣的時候。

“總之,下回別整他了,就算要折騰,也不是這時候,好歹痊愈了再說。”嚴老下了警告。

陳琛點頭,算是默許了他的話。

當天夜裏,樂夫忽然睜開了眼,一個男人站在他床邊一聲不響地看着他。

“喲,醒了?”男人的身體正好擋住燈光,陰影下人形顯得特別暗。

“童超。”樂夫的臉色還是有些白,但精神已經清明了大半。

“你來這裏,到底想幹什麽?”說着,樂夫擡手,動作遲鈍地将鼻間的氧氣管拔掉,扯開手上輸液管的時候頓了頓,而後便擡起頭,手背上血流出來也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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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超看着他的動作,臉上的笑容就沒下去過:“我以為你知道。”

樂夫的表情微微有些變動,聲音都不自覺壓低了很多,顯得更沙啞了:“白老大一開始就知道我想幹什麽?”

“呵呵。”童超只笑,不說話。

“你們也不用高興得太早。”樂夫咳嗽了兩聲,臉更蒼白了,“那東西,沒有我,誰都找不到。”

“你很聰明,這個計劃做得不錯,只是出現了些小纰漏,除此之外,簡直無懈可擊。”

“什麽?”樂夫反射性問道。

童超嘴角的笑容擴大,一個名字脫口而出:“陳樂。”

樂夫驟然劇烈咳嗽起來,那大幅度的動作,仿佛五髒六腑都要給咳出來一樣。

“有這個把柄在,只要白老大想,你永遠都脫不開這條路,也別想背着他做些什麽動作。”童超搖搖頭說。

“他是無辜的!”樂夫低喘着氣瞪他,聲音幾乎是吼出來的。

“無辜?”卻不想童超挑眉說,“人的氣運到頭了,就該遭遇些東西,不然日子也太平順了不是?你放心,那小子我還挺喜歡,只要你老實不動,我保證他活到老。”

“……你對他做了什麽?”樂夫心中隐隐有些不安,童超的話聽着簡單,但這人本身就不簡單,以至于樂夫的思維總不自覺朝着複雜黑暗的那面繼續拓展延伸,很快便乍現一條可能,他心裏一驚,一句話就那麽出來了。

就連童超都訝異地看他:“你知道?”

……這話就是自招了。

童超很快反應過來自己的話有些問題,咳了兩聲便結束這個話題:“總之,陳樂暫時沒什麽危險。”

“白老大呢,他想要我做什麽?把東西交出來?”見他這個态度,樂夫嗤笑。

“不,他什麽都沒說。”

“那——”

“但我想要你的鑰匙。”

樂夫愣住,半坐起來的身子都僵硬了,半晌才說:“什麽鑰匙,我不清楚。”

“不,你清楚。”童超看着他,目不轉睛,“你知道我在說什麽,不要裝傻,這招對我沒用。”

“……”樂夫沉默一會兒,忽然露出一個陰黪的笑,“原來你也是個叛徒。”

他那譏諷的笑竟也沒讓童超變色,這個一直痞笑的男人只抓了抓頭說:“彼此彼此。”

樂夫再次沉默了。

倒不是為了裝深沉什麽的,只是他真的沒有想到,童超,竟然也背叛了白老大!

那麽,童超背後的人,是誰?竟然有本事叫這個流氓乖乖聽命?要知道,即便是他和白老大,這麽多年過去了,也沒能得到這人的忠誠。

“可你似乎忘記了一件事。”樂夫并沒有失神多久,只一會兒,他便抓回了主動權,幽幽地說:

“這裏是別人的地盤。”

話音剛落,房門被重重打開,好些個荷槍實彈的人沖了進來,将兩人團團圍住,轉瞬間,形勢逆變。

童超終于停止了臉上的笑,皺起眉。

一個隊長模樣的人走進來,手中抓着一個通訊器。

“都抓起來,看牢,別讓人跑了,要是有想逃的,只要不死随便你們動手。”陳琛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聲音不大,卻足夠讓這個氣氛極度安靜的區域都能聽見。

童超面色很難看,同樣被包圍住的樂夫卻聳聳肩,表示毫無壓力。

兩個人被押走了,也不知道陳家的地下室到底有多大,房間卻是多得很,稀奇古怪各種用途的都有,路還挺長,樂夫一邊在心中默記路線,一邊琢磨着陳琛會怎麽對付他們。

畢竟,他拔掉輸液管的時候可是在藍色滾輪凹槽內發現了那只豆子大小的竊聽器。

陳家的地下室,陳家的輸液管,竊聽器是誰放的昭然若揭。

換句話說,他早就發現他和童超的對話被監控了,也估算了下陳琛的人趕來的時間,确定不會有什麽大偏差才放心陪童超唠嗑了那麽久。

正想着,旁邊的童超似有所覺地看了他一眼,他回瞟一眼,壓着他們的人狐疑地看過來,兩人各自收回視線。

最後被帶到了一個封閉式的小黑屋裏。

黑屋子名副其實,沒有窗只有牆,只在門邊點了一個小功率的燈,一眼望去黑漆漆一片,瘆人得很。

押着他們來的人毫不留情地把童超推了進去,樂夫因為身體的緣故,待遇上倒是比他好了很多,一路讓人扶着過來的,甚至進了黑屋,還有人專門給他找了把軟凳過來,完了一關大門,世界清靜了。

屁股還沒坐熱乎,門外忽然一陣響動聲,兩人詫異地往門的方向看,就見到忽然闖進來的陳琛了。

陳琛的表情很不對,他直直走進來,情緒看起來很激動,還喘着氣,眼睛都是充血的紅,上來就給了樂夫一腳,低吼:“你到底給小樂用了什麽?”

他用的力不小,樂夫直接就給踢下了凳,整張臉白得更厲害了,捂着肚子半天都沒爬起來,那些還沒完全好的傷口再次破開了,白色病號服上好幾塊紅的。

“咳咳,你說咳,什麽?”樂夫咳了兩聲,嘴角也有了點紅,死死擡頭看陳琛。

“你說呢?”陳琛擡腿又是一腳,毫不留情地踢在他胸口上。

這腳踢得位置太好,正巧是樂夫上回中槍傷的地方,一腳下去傷口再次撕裂,樂夫的表情一下子變了,忍不住哼了聲,嘴角開始有血流出來了。

“陳先生——”跟在陳琛後面進來的幾個醫護人員連忙上來阻止,樂夫今天才剛動了手術,身子簡直虛透了,要是再讓陳琛這麽踩兩腳,恐怕當場就得挂了。

兩人拉住陳琛,另兩人趕緊把嘔血的樂夫扶起來推走。

童超也變了臉色,上前幾步想要跟上去,被幾個扛槍的保镖攔在原地。

陳琛看上去還不解氣,正想喝止住那些把樂夫帶走的醫護,手機忽然響起來,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接電話。

對面的人說了一句什麽,陳琛呼吸都有些不穩起來:“那怎麽辦……他?讓我踢了兩腳拖出去了……這是他自找的!我就說這種人的話根本信不得,你還說他不會害小樂……”

不知對面又說了什麽,他氣紅了脖子,一甩手把手機砸了。

旁邊保镖和醫護們面面相觑,都不敢随意出聲了。

這時候,一直安安靜靜在旁邊看着的童超忽然笑起來,将所有人注意力吸引過來後便朝着陳琛擠眉弄眼:“怎麽樣?那小子的東西出問題了?”

陳琛看了他一會兒,冷笑起來:“你倒是清楚。”

“嘿嘿,我聰明呃——”童超的話被截斷在嘴裏,陳琛從旁邊一個保镖身上拿過了槍,槍口正對着他。

“你是很聰明,只是,聰明得不是地方。”陳琛說着,拉開了槍栓。

看着他熟練的動作,童超臉上的笑慢慢收斂起來:“你玩真的?”

“我從來不玩假的。”陳琛的眼還是紅的,在燈光下有些反光,莫名就多了股冷森氣,“小樂如果出了事,我會讓你們全都陪葬。”

這話一出,黑屋裏的空氣都發仿佛停滞了幾秒。

童超很少有這麽認真的表情:“他不會出事。”

陳琛抓着槍的手微微用力,眼看着就要扣下扳機:“你有真正的解藥。”

這不是疑問,是肯定。

童超竟然點點頭:“是,我有。”

“給我!”

陳琛幾乎是吼出這句話的,若不是陳樂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他真有種活剮了童超的心思。

陳樂最先用的藥是童超那次給的,效果一開始不錯,後來卻漸漸沒了作用,反而又恢複了以前那時常發作的情形,彼時樂夫出現告知了那藥是假的,又拿出一張藥方說這才是真的……

最後是苗琦決定的用樂夫的藥方,還說什麽這人對陳樂是真心的,不會錯,結果……

什麽狗屁真心,看把陳樂都害成什麽樣子了!

陳琛憎惡苗琦憎惡樂夫,然而現在,最憎惡的卻是面前這個童超,若這人早早地就把真正的解藥交出來,陳樂也就不用遭這麽多罪了。

童超看着他怒氣翻飛的樣,搖搖頭:“不能給。”

陳琛猛地扣下扳機——

子彈穿入鐵板相擦撞的聲音從童超身後的屋牆上傳來,童超睜開眼,滿臉笑地看着他:“怎麽射偏了?舍不得殺我?”

陳琛一看就是不常碰槍的,剛剛一槍出去,後座力都使得他差點沒站穩,現在手還有些顫,但盡管如此,在童超話音剛落的時候,他還是重新提起槍對準了童超的眉心。

“不要挑戰我的耐性。”陳琛今天的心情很不好,到口的話都是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

“要是殺了我,你兒子就沒救了,那種毒的解藥,現在全世界只有我一人知道。”童超一點也不在意腦門上的威脅。

“……小樂身上的毒是你下的!”從他話中聽出了意思,這次陳琛不僅臉色大變,就連語調也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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