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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那時老爹才多大呀?

剛十二歲!

聯想起花婆婆講的故事,說是爹爹十二歲去雁門關尋回祖父屍骸,回來的路上,順帶地滅了個拐子窩,莫非就是這件事?

小儀貞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老爹真是神人一樣的存在啊,不知道自己被抓走的消息傳到爹爹那裏,老爹會不會來救自己呢?

還有聽這惡老道謝昆自言自語的話,他似乎是打算到杭州去的,老爹也正官居杭州,看樣子謝昆不定是打了什麽惡毒的壞主意,想連老爹帶自己這個女兒一并都害了進去。

到時候就看哪個的本事更高一籌了。

小儀貞可以逃避現實中的惡臭睡到靈魂空間去,可謝昆還得抱着臭氣熏天的小團子趕路,後來實在忍不下了,謝昆到一個村子裏買了個背簍,将小儀貞放在簍裏,上面蓋着塊布。且喜這小女娃自醒過來後就不怎麽說話,癡癡呆呆的,也不見哭着找爹娘,在簍裏半天都能不發一聲。

就這般疾行趕路,只用了十幾天就出了河南境,來到了鳳陽城。

鳳陽城是本朝開國皇帝朱洪武的故裏,朱洪武榮登大寶第二年便修建了鳳陽城,鳳陽城因此也稱中都皇城。

謝昆連着橫過了一省,日夜兼程,輕功再好,也是累得夠嗆,想着那在河北河南交界之處丢的孩子,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找到這裏來,便大搖大擺地進了城,找了個大客棧,要了間上房,叫了熱水桶,把臭氣哄哄的小儀貞扒光了扔到桶裏,讓她自己洗。

小儀貞嗆了口水,才站穩在大桶裏,水都漫過了肩膀了,淚!這是要讓姐游泳麽?

還有那個猥瑣老頭子,姐洗澡,你就不知道要出去麽,四腳朝天往床上一躺算腫麽回事?還有姐的換洗衣服呢?不帶這麽虐待人質的!

☆、十一 江湖廖落爾安歸

小儀貞在比自己還高些的大澡桶裏複習了下游泳,嗯,看來前世會的,如今也還沒忘記。

再看那猥瑣老頭,已經睡得死沉死沉,還發出了小呼嚕聲。

小儀貞心中一動。

這倒是個好機會啊。小儀貞一雙小手搭在桶沿上就要爬出去,穿上衣服溜之大吉。

只要給她逃出客棧,她就往大街上跑,看着身穿官服或軍服的就抱上去,求解救!

這裏是中都鳳陽,卧虎藏龍的,能救她的一定很多。

小儀貞正盤算得好,忽然聽見床上的謝昆喉間發出一聲咳聲,也不知是醒來了還是睡夢中,她忙轉頭去瞧,見謝昆只是翻了個身,還在接着睡。

這猥瑣老頭莫不是有意試探我?

小儀貞心中生疑,行動就遲緩了些,不過轉念一想,一個兩歲的小娃,自然是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的,就算是趁着大人睡着了,跑出去也很正常。

當下便從桶裏爬出,揀了地上的髒衣服,原先她身上穿的那粉色小褂褲已經變成黑粉色,還散發着臭臭的味道。

小儀貞強忍着穿在了身上。

她做這些動作并沒有刻意地放輕動作,就好象一個普通小女娃在家裏那般,既不喧鬧,也不顯得精靈。

她故意在屋裏翻騰了一會,走到客房中的桌子邊上,把抽鬥拉開,窘,這是哪位前任住客把肚兜落在抽鬥裏了?

小儀貞拎着那條繡着兩只正相親相愛水鳥的大花肚兜,邁着小短腿把它丢入水桶中,歡樂地看着兩只水鳥在水上漂着。

咦,牆角這裏有只箱子,姐也打開瞧瞧。

箱子裏放着好些個小用具,如牙粉牙具,澡豆巾帕之類,小儀貞心中這個怒呀。

這死老頭,明明客房中有這些東西也不給姐拿出來,哼,姐用不成,你也別想用,統統地泡姐的洗澡水去!

小儀貞做了這麽多壞事,那老頭仍是不醒,小儀貞擡眼看見老頭的兩只靴子,心裏的小惡魔不由得發出呼嘯地尖笑聲,幾步跑過去,将靴子也抱走,笑嘻嘻地丢在水中。

咦,這樣都不醒,想來是真睡着了。

小儀貞裝作無聊的樣子,在屋子裏亂走,路過門口的時候,發現門插着,自己的小手還夠不着。

難怪那惡老道放心地呼呼大睡,放任自己在屋裏,肯定是想着自己一個兩歲的小娃,怎樣都弄不開門的。

轉頭四處觀察,果然在角落裏看見一個小桶,走過去将小桶拎走,倒扣着放在門邊,踩上去姐就能夠着了。

小儀貞在做先前那些壞事的時候并沒有放輕動作,可在拉門闩的時候卻是屏氣凝神,小心翼翼地。那門闩是木頭的比小儀貞的胳膊還粗好些,儀貞把手都磨痛了,才将門闩從一邊抽開,

門終于開了,小儀貞只把門打開了一條縫,小身子從門縫裏擠了出去。

她們住的這間房是二樓,眼下過道裏沒人,小儀貞登登地從過道裏跑到樓梯邊上,瞧見樓梯上沒人,便扶着欄杆一級一級地下去,沒辦法,這身子還太小了。

不過饒是這般,小儀貞的速度也不慢,不一會便下到了一樓。

她下去的正是一樓大廳,此時離午飯時還有一個時辰,廳內人不多,只有三五桌人,離樓梯也遠,竟是沒人發現小豆丁一般的儀貞。

儀貞暗自慶幸,偷偷摸摸地就朝大門口跑去。

忽然一只大手攔住了小儀貞的去路,小儀貞吓得身子一抖,還當是謝昆醒了來抓自己,擡頭一看,卻是一位身着跑堂服飾的年青人,手上托着盤菜,灰衣上還搭着塊手巾。小儀貞見不是惡老道,心下松了口氣,還忙裏偷閑地瞧着這小夥子挺帥,長得好象白展堂啊。

“我地個乖來,娃娃,你是哪家的?怎地在這裏?”

那小二哥笑眯眯地用鳳陽土語問着,小儀貞正好看見大門外一個婦人在賣果子,便指指那婦人。對小二露出了個大大的笑容。

見這小女娃笑起來雖極可愛,可頭發披散,衣着邋遢,小二哥想着可能是那販婦的孩子沒看好跑進來了,根本沒想到是店中那位老者帶來的娃娃。誰讓謝昆是将小儀貞放在背簍裏帶進客棧來的呢?

小二哥好心地把小儀貞領到大門口,瞧着她朝販婦走去才轉回身去上菜。

小儀貞瞧着街上也沒人注意自己,便順着街邊的高牆一路小跑,也不辨方向,只是見哪偏僻就往哪鑽。

也不知跑了多久,她的小嫩腳都生疼生疼的了,估摸着那惡老道找不着自己了,才在一條小巷口一院人家門前站住了。

她思量了一會,想着靠自己這小短腿是不可能自己找到官府大門了,只有找人幫忙。

正在思考着找什麽樣的人求助時,此時從那家門口出來了一位老婦,看着身材高大,慈眉善目的,她還沒開口,那老婦就發現了站在門口的小儀貞。

“哎喲,這是誰家的小娃娃啊。”

小儀貞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揚起雪白小臉,咧開小嘴,象是流浪在外的小狗狗忽然找到了主人般,沖着老婦燦然一笑,就差沒有搖尾巴了。

無敵蘿莉必殺笑,一般老頭老太太都會中招的,當然老灰太狼除外。

老婦果然中招,心下一軟,将小儀貞抱了起來,“我地個乖娃喲,你家在哪懷子的喲,怎麽跑到外頭了?”

小儀貞差一點沒聽懂,老婦又說了幾遍才大致明白,這是問自己家在哪兒。

小儀貞搖搖頭,道,“婆婆,去官府。”

只要能送咱到官府,咱就可以跟官差叔叔求解救啦!

老婦愣了愣,又問了小儀貞一遍,才聽清說的是官府,連連搖頭,“小娃兒喲,官府可不好去的。別怕啊,婆婆叫上大夥兒一起去街上各處問問,看誰家丢了娃兒喲。”

說着就要抱着小儀貞朝街上走,小儀貞趕緊扭動小身子,老婦不知其意,将小儀貞放下,小儀貞就象個小炮彈一樣,一下子就射了出去,小短腿好象風火輪一樣,跑比飛還快。

老婦只不過一個錯眼,小娃娃就消失在街口,待老婦想起追到街口,卻是那小身影早跑得無影無蹤了。

跑得氣喘籲籲的小儀貞心想,剛才是碰上了明朝活雷鋒啊,可惜姐怕的就是她四處嚷嚷,萬一招來了那惡老道可就糟了。

哎,其實到了這步田地,就是落到真拐子手裏,也比跟着那惡老道強啊,跟着真拐子,咱好歹還能待長大些再想辦法逃走,或者傳信兒。要是再被惡老道抓住,那老道的壞水可比拐子還狠呢,他兒子都用小娃來煉丹,他只有更壞的!

小儀貞跑了這半日,已經筋疲力盡了。

聞着從高牆大院裏傳來的飯菜香,小儀貞肚子很應景地叫了一聲。

再不吃飯,姐就要餓死了。

扶着牆的小儀貞這才發現自己拐進的這個巷子很幽靜,都沒有人出入的,整個街上都是圍牆,到那巷子的盡頭才有一扇朱漆大門,門口立着兩只威武的石獅子。看來這麽長的一條街,都是這戶人家的了,這家人定然非富即貴。

小儀貞仗着自己年紀小,什麽也敢去試一下,上前就用小手去拍人家的大門。

可能是她手太小了,拍得手都痛了,才見大門吱呀一聲開了,一個家丁模樣的人朝外打量了番,“咦,沒有人啊!”

看着就打算關門。

小儀貞黑線了,大叔您咋不瞧瞧腳下呢?

伸出手拉拉家丁的褲腳,“大叔。”

“啊?”

那家丁覺得衣裳被拉了下,不由得吓了一跳,低頭才看見一個小不點的女娃正可憐兮兮地仰頭看着自己。水盈盈的眼睛,雪白的小胖臉,光看長相倒是個富貴人家的,可瞧那一身髒得看不出材料的穿着和亂蓬蓬的頭發,又象個小要飯的。

不知這娃兒有三歲沒有,這麽小就成了孤兒,也太可憐了。

家丁同情心頓起,從懷中摸出幾個銅錢塞給小儀貞,道:“唉,好可憐的小娃兒,拿去買吃的吧。快去吧。”

說完便關了門。

小儀貞握着幾枚銅板,鼻子一酸,眼淚吧噠吧噠地打落在小手上。

嗚,姐不是要飯的…

難道你們都沒看出來,其實姐是落難的小姐,有着天生的貴氣側漏麽?

☆、十二 當時只道是尋常

小儀貞嗚咽地坐在大門旁的牆根下頭,把頭埋進兩只小腿間,又累又餓,手也疼,腳也疼,感覺自己是這世界最悲慘的小娃了啊有沒有!

穿越大神呀,帥老爹呀,快來救救我!

卻聽巷口傳來叮咚聲響,一輛馬車自巷外駛來,這馬車卻是織錦翠羽制成的蓋,雕花楠木做了車廂,車窗上垂着碧绡簾,車門前頭還挂着兩只白玉鈴铛,搖晃着發出脆響。

趕馬車的是個三四十歲的大漢,身材修長,着一身黑衣勁裝,面目方正,透着英武之氣。

車邊上坐着個十來歲的清秀小厮,衣着不俗,收拾得也很精幹。

這華麗到拉風的馬車就停在大門口,外頭的仆從都這般不凡,想必裏面的人定是位身份高貴心地良善的公子爺了,一定會對年幼無助的小娃我施以援手的吧?

小儀貞含着淚水眼巴巴地瞧着,盼着裏面能出來個大救星。

那趕馬車的大漢瞧見了小儀貞,面露詫異之色。那小厮卻是跳下車來,雖也驚奇,卻只是瞟了一眼,就忙拿起車旁備的镂空雕花金絲楠木小圓凳,小跑到車門處,将小凳子擺好,彎着身迎接了車中人出來。

卻見一只小巧的雲頭錦靴邁出車外,那鞋面是蛋青打底,用七色織成彩條花鳥流雲等紋飾,鞋頭乃是用八色絲線織成的斜紋錦,織以卷雲行霞,瑞草散花。鞋頭呈高聳的雲頭狀,卻是灰狐皮所制,單論這靴子,也能看出穿着它的人富貴已極。

好拉風的靴子啊,不過,這種大小,貴公子穿着是不是小了點?

小儀貞還沒疑惑完,另一只靴子也踩到了那楠木小圓凳上,車中人扶着小厮的手走了下來,卻是個只有六七歲的小童。

那小童膚色微黑,下巴略尖,兩道濃眉形如小劍,眼睛不大,卻是标準的鳳眼,眼尾稍稍上挑,即使面色平靜,也象是在睥睨着一切事物。鼻子高挺,薄唇輕抿,顯得好象心情正不大痛快。

小童穿着大紅團花織錦的箭袖,腰系白玉帶,頭戴小金冠,外罩了件錦灰色的凫靥裘,随着小童行走間,那件裘衣竟随着方向變換,閃現出不同顏色,時而藍綠,時泛灰紫,端地光彩奪目,閃瞎那坐在牆角狀如小乞兒的某女娃的帶淚狗眼。

小童從車上下來,一眼就看見了那大門口坐着的灰色小團子。

兩道濃眉登時皺了起來,尖下巴微微擡起,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去把那個小要飯的趕走!”

聲音倒是清脆略帶糯意的正太音,說出來的內容卻不那麽動聽了。

那小厮應了聲是,便走到小儀貞面前。

小儀貞瞪大了眼,坐在冰涼的石板地上,眼角還挂着淚珠,本來也才兩歲,因為害怕更是縮了下身子,不知道小厮是不是要來打自己一頓,可是腳上火辣辣地痛,也實在跑不動了。

小厮走近了才看清這個小女娃才不過兩三歲,這麽小一點點,真是兇不下去啊,小厮硬起心腸大聲道:“小娃兒,這裏不是玩的地方,去別處吧!”

小儀貞小身子動了動,勉強從地上站起來,怯怯地朝前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看小厮,可憐兮兮地喊了聲,“哥哥…餓了。”

小厮心登時軟了,不禁回頭瞧瞧自家主人,卻見那小童背着手,兩眼朝天,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小厮心一狠,兩只手拎起小娃兒,動作看着兇,其實力道倒是柔和,走了十幾步遠,才将小儀貞放下,大聲道,“快走快走!”卻是動作飛快地從懷裏摸出塊點心來塞進小娃懷裏,然後雙臂連揮,作着向外驅趕的動作。

小儀貞的路遇貴公子美娃得救的美夢,完全破滅了。

這位小公子,貴是夠貴了,但卻是個完全沒有同情心的小混帳啊!

儀貞沮喪地邁開小短腿,朝巷外慢慢地走去,也許可以到別家去碰碰運氣吧。

手上還有塊點心,小儀貞放在嘴裏咬了一小口,是桂花糖餅,她從來沒有覺得桂花糖餅這麽好吃過,甜甜的帶着桂花的香氣,跟在左府裏吃的一模一樣,吃着吃着,淚水打濕了點心上。

忽然身後好似刮起了一陣風,小手上一痛,那剛剛咬過一口的點心就被打落在整齊的長條青磚地上。

小儀貞心疼得差點就要去撿起來,卻見面前已經堵了個人影,正是那貴氣逼人的小童,正雙手叉腰,神色驕然,“誰準你吃我家的點心了!賤民只配吃狗食!”

“不是你的!你管不着!”

小儀貞也動了火,這哪兒來的倒黴孩子,一絲憐貧惜弱的美德都沒有啊。也不知道他爹媽是怎麽教養出來他的。

“流風是小爺的侍從,他給的東西也是小爺的,小爺說不許吃就不許!還敢頂嘴!”

說着那小童就推了儀貞一把,儀貞本來就又累又餓,哪兒都是疼的,被這麽一推猝不及防,就向後倒去,後腦先着了地,頓覺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儀貞醒來又是在靈魂空間之中,從柔軟的長草中坐起,腦後隐隐作疼,伸手一摸,原來鼓起了個大包。

個死小孩,一點也不可愛,為一塊破點心就要動手啊!

姐好容易遇到個貴公子,卻是個呆霸王型的。

唉,姐的點真背,命真苦,腫麽就沒有那些穿越女主的主角光環呢?

再來空間,好象有些不大一樣了,空中多了些濕潤的清靈之氣,游目四顧,儀貞發現在一處角落裏,多了半泓池水,那池水極是清淺透亮,在陽光下閃着點點金光。

為什麽說是半泓呢,因為這池水露在外的部分很小,跟不久前用過的澡桶一般大,其餘的部分又被雲霧籠罩起來,觸碰不到。

小儀貞把小手伸進手中,清清涼涼的很是舒服,又用手掬起來嘗了嘗味道,果然是甘甜清淨的,喝下去好象精神都為之一振。

小儀貞又在水中洗了洗手腳,好象原來磨破的地方都陣陣清涼,也沒那麽痛了。

太好了,原來這個空間還是會成長的,現在姐還小,空間裏還幾乎是荒着的,什麽正經用處也沒有,等姐長大了,也許空間裏就可以養魚種菜收果子什麽的了,哈哈,到時候姐也随身帶着幾畝田和一口泉啦!

樂呵呵地玩了會兒水,小儀貞想起自己的身體,現在也不知道怎麽了,是不是還在青石路上躺着呢?

那雲霧自動分出幻鏡來,儀貞看到鏡中景象并不是在青石路上,而是一間卧房之中,小儀貞的身體躺在一張軟塌上,旁邊還坐着個老婦人正看護着,時不時地給她擦下額頭。

那老婦年紀約莫五十來歲,身着福字紋的石青色襖裙,梳着莊重的反绾髻,頭上系着條雲錦的青色抹額,抹額中間鑲着一顆鴿蛋大小的祖母綠寶石。面皮雖有皺紋,但還算白細,圓臉微胖,瞧着倒是很慈祥。

這老婦人看着衣着不象是仆人,倒象是大戶人家的老太太,莫非是那小霸王的長輩?

只見老婦人看着儀貞的雪白小臉,嘆了口氣道,“好一個眉眼清秀的小人兒,怎麽看也不象那貧家出來的,莫不是拐子從哪兒拐來的好人家孩子?”

旁邊侍立的婆子回道,“老夫人說得正是呢,平頭百姓家可養不出這般細皮白肉的孩子來。多虧咱們家小公子帶了回來,不然這身嬌肉貴的,在外面可活不下去。”

“快別說他了,這孩子越長性子越古怪,對着這麽小的娃也下得了手去…唉,想想盈兒,多是純善的心腸,最是個憐貧惜弱的,沒想到她的孩子倒跟她一點也不象。這大了可怎麽好啊,難道又是一個黑閻王?”

老婦人象打開了話匣子一般,一說就是一長串,那婆子聽着心驚肉跳,不管是小公子,還是小公子的爹,即老婦人口中的黑閻王,那都不是自己這奴婢敢提起的啊!

卻聽房門口一聲破裂的聲響,兩人都瞧過去,卻見那小公子面色黑沉,恨恨地瞪着雙眼,緊抿着唇,也不知聽見了多少話去。地上卻是摔碎的藥碗,從小公子的表情就可以斷定,這是故意摔給老夫人看的!

☆、十三 慈親不見萱草花

“泓兒!”

老夫人喊了一句,聲音雖不高,卻帶着恨鐵不成鋼的恚意。

那小公子踏過地上的污跡,怒氣騰騰地一步步走進來,指着床上的小小女娃道,“賤民就該死!”

凡是下賤人生的,都是肮髒的,不該活着的,就要打死他們,餓死他們,踐踏他們!

這句話在小公子的腦海中好象惡咒一般,被無數尖酸刻薄的聲音重複了無數遍,驅使着他好象發了狂般撲到床邊,朝着小儀貞的臉上就是一巴掌。

那老婦人被這一幕驚呆了,氣得手腳都顫抖着,見小公子還要再打,忙将小儀貞搶過來抱在懷中,喝斥道,“泓兒你瘋了!”

一怒之下,一手擡起來就朝小公子身上打去,旁邊的婆子忙攔住了老夫人。

這老夫人雖是小公子的外婆,可小公子的身份卻是尊貴之極,老夫人也是沒有教訓他的權力的。

小公子瞪着雙眼,目光露着兇狠,好象幼年的野狼一般,雖是稚氣未脫,卻已經隐隐有了嗜血吞肉的殘忍。

瞧着自己的外婆抱着那個撿回來的小要飯的那般親熱,他就想要暴跳喊叫把所見的東西都打碎砸個稀爛!

這時外面伺候的仆人們也進來了好幾個,攔在祖孫倆之間,這兩人互相怒視着,都是氣得不輕。

老夫人冷哼了一聲,抱着小儀貞就起了身,道:“我老婆子如今就把這個娃娃帶回自己的院裏養着,不在這裏礙你的眼,你若還知道幾分孝道就莫要進我老婆子的院!”

老夫人抱着小儀貞賭氣走了,那伺候的婆子不安地看了眼如爆炭似的小公子,見那張小黑臉更是陰沉得可怕,忙也跟在老夫人身後。

小公子見外婆就這麽抱着那賤民娃子走了,話都不跟自己多說,還不讓自己去她的院子裏。不由得更是大怒,将所有伺候的下人都趕了出去,聽得數聲巨響,想是又把房中的東西都打砸了一遍。

門口服侍的小厮流風心想,唉,怎麽好好的這老夫人又和小公子說崩了,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啊。那麽小的娃娃也挨了打。

那老婦人将小儀貞放在軟塌上,見那原本玉雪可愛的臉上腫起了個巴掌印,不由得很是心疼。

“玉秀,快去拿藥膏來,唉,看這小臉腫的。泓兒真是越來越不象話了。”

那婆子遞上藥膏,小心地勸道,“老夫人也莫動氣,小公子年紀還小,任性些也是有的,等大了懂事了,自然就好了。”

見老婦人輕輕地給小女娃臉上塗藥,眼中自然而然地流露着慈愛,心想老夫人只怕對小公子這親外孫都還沒這麽疼愛呢。難怪小公子要不高興了。

老婦人瞧着小女娃的睡顏,眉目清秀,雖還年幼已經能看出将來必是個美人胚子。

自家的閨女盈兒,小時候也是這麽可愛的啊。

儀貞在被那小霸王打的時候,臉上一痛,靈魂就回到了身體裏,卻是聽着那小霸王正在犯混,不想醒過來再刺激了他兇性大發,所以一直裝昏着。

眼下見危險暫時解除,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對黑琉璃般的大眼睛只是微微一轉,那張玉雪可愛的小臉立時便生動起來,直如那年畫中的小玉女下到了凡間,老婦人一瞧,心中就軟得化成了水。

“乖囡醒了?”

見小娃娃瞧着自己,雖是讨好的一笑,也難免帶着幾分惶然不安,老婦人用手輕輕拍拍小娃的肩膀,“乖囡莫怕哦,這裏沒有人再敢打罵你哦。”

“來,餓了吧,看看這些粥,乖囡想吃哪個?”

身後丫環送上一個托盤,裏面用小碗盛了三樣粥。

小儀貞一看,一個是皮蛋火腿丁粥,一個是百合蓮子粥,還有一碗芙蓉玉米羹。

哇,吃了快大半月的白粥和碎幹糧的小儀貞登時心花怒放,總算回到姐正常的生活水平了啊。

小手指指了下那個芙蓉玉米羹,“謝謝婆婆。”

這小娃如此懂事有禮,老夫人更是心中歡喜,笑眯眯地,端起了那碗,就要喂小儀貞吃。

旁邊的婆子要接過手來喂,老夫人都不許。

我盈兒小時候也是這麽懂事的啊!

小儀貞如今可不是跟着謝昆那惡老道死命惡心他的時候了,自然怎麽乖巧讨好怎麽來。

當下輕輕搖頭道,“儀貞可以自己吃。”

于是接過銀勺,自己老老實實地吃完了一小碗,想着自己餓久了,不能多吃就壓下再要一碗的念頭。

老夫人卻是越看越喜歡,拉着小儀貞的小胖手,柔聲問道:“乖囡,你可是叫儀貞?姓什麽呀?幾歲了?”

“兩歲了,姓…”

小儀貞點點頭,伸出兩只小手指頭,卻是裝着想不起來自己的姓氏。

“你爹娘呢?”

這麽小的娃兒,獨自流落在外,何其忍心!

儀貞心想,看這家非富即貴,可是這裏的主人卻有些詭異,我還是先不說自己是左家人吧,觀察一陣再說,反正看樣子這位老婆婆看我的目光老慈祥的,比我親奶奶還顯得親幾分似的。

“爹娘不見了,壞人打儀貞!”說着,那眼眸中就蓄了淚光,楚楚可憐地瞧着老夫人,好象受了委屈的娃子總算見着了家中的大人那般,如傾如訴。

老夫人頓時心疼不已,把小儀貞摟進自己懷中,“貞兒不哭哦,婆婆疼你。婆婆姓陸,以後你就跟着婆婆過活吧,給婆婆當外孫女,好不好?”

小儀貞清脆地喊了聲,“好。”

說着從老夫人懷中掙開,就在炕上給老夫人磕了個頭,“拜見婆婆。”

只把個老夫人喜得是眉花眼笑,連連道,“快起來快起來,真是我的好外孫女。”

又連聲吩咐着那叫玉秀的婆子去庫裏挑些好衣料,讓針線上的人趕緊的給小儀貞裁些能穿的衣裳出來,那精細些的留到後頭慢慢做可以,眼下先做出兩身有個替換的再說。

玉秀應了就出門去了。

小儀貞心想,嗯,姐雖然沒有貴公子的緣分,但有貴人婆婆的緣分,也算不幸中的幸運了吧?

老夫人又摟着小儀貞說了好一晌話,小儀貞知道自己的安危,可都在這位貴人婆婆身上,因此乖乖地陪着這位偏宜外婆說話,她兩世為人,大概也知道老太太們會喜歡的話和動作,因此老夫人是越看越喜歡,心道自己臨老了,還得了個貼心的小棉襖。

那玉秀捧着衣服進來時,就看着炕上的一老一小已是睡着了,老夫人摟着懷中小娃娃,常年愁苦的臉上神情似乎也放松了許多,嘴角也微微上揚,顯然是睡前心情很好。

那小娃娃也睡得香,眉目舒展,安心地窩在老夫人懷裏,好象老夫人的懷抱,是這世間最令她覺得安穩的港灣…

這般溫馨的場面,自小姐故去後,就再也沒有過的啊…。

一晃也有六年了啊。

☆、十四 多愁多恨亦悠悠

空間好象變得又大了一點,她睡着之際,就是進入靈魂空間之時,前世她雖是個宅女,卻也

最喜歡在電影院裏看3D,就是喜歡那種身臨其境的感覺。

如今她這樣的情況,倒象阿凡達裏的人,此睡彼醒。

可惜的是這個空間只有她一個人,連個說話的都沒有,未免有些寂寞了。

那泓水池已經大小如一間浴室了。可以看到裏面飄着幾絲碧綠的水草,只是沒有魚。

等再大一點,姐就可以在裏面游泳了啊。

那片草地好象也大了一些,如今看着有半畝了,在邊緣地帶露出了幾朵小花,可以想象等那雲霧退去,說不定會多出個開滿了鮮花的山坡來。

儀貞在柔軟的長草上滾來滾去,心想,雖說這個空間看着不能給她實際的好處,但是至少,可以讓她在睡夢中也能知道身邊的一切。

而且,她雖在靈魂空間活動着,但在現實中醒來時,卻是精力仍然恢複得很好。

這豈不是說明,如果安排恰當,她可以比常人多出睡覺的時候來做想做的事?

比如她在靈魂空間裏背下一本書或學一樣技能,那到了醒來的時候,她仍然還記得書的內容或學來的技能。

再加上前世已經學會的那些…有好的起點,又有等同作弊器一樣的空間,何愁自己這世不會絕世驚才,成為象老爹那般的神人?

想到這裏,小儀貞興奮地在草地上跳了起來。

她想起從前學過的瑜珈和一路太極拳,還有幾下泰搏,都是健身館裏教練教的。

她那時學,也就是為了運動下,如今有了大把的時間,倒是可以好好練練。

儀貞先打了一路二十四式太極拳,把身體舒緩開。

果然這空間裏似乎有清心明志的效果,打起拳來格外的舒展。就是可惜自己年歲太小,有些難點的動作還做不來。

她在現代是個運動無能星人,體育老師見她總是皺眉頭的,後來工作了,為了保持身材,才辦了健身卡,跟着教練學點瑜珈肚皮舞什麽的。

也是只有教練在臺上喊着拍子,作着示範她才能跟上動作,就這二十四式,還是她跟着練了大半年才能完整地做下來的呢。

早知有穿越,姐怎麽也要背下七十二式來才是啊。

儀貞打完了太極,又練了幾招泰搏,揮舞着小拳頭,呼呼哈嘿!

想象着空中就是那惡老道和小霸王的臉,自己左一直拳,右一勾拳,将他們打的落花流水。難怪人家說泰搏是最好的減壓運動呢,果然打完了心情也舒暢很多。

打累了的儀貞躺在草地上,一邊歇息,一邊想着不知外面是什麽時辰了。

雲霧幻鏡中馬上顯出外面的天色,還是半黑的,剛蒙蒙亮。

小儀貞和陸婆婆睡在一張大床上,陸婆婆的卧室不算大,陳設也算不上華麗,但收拾得很是舒心。跟左老夫人比起來,這位老夫人倒是個會過日子的。

見陸婆婆睡相慈祥,一手摟着撿來的小娃,那種安心寵溺的神情,令在空間中的自己也感到動容。想起睡前聽的只字半語的關于盈兒的事,小儀貞推斷了一番,覺得這盈兒是陸婆婆的女兒,生了那小霸王,如今已經過世了,那小霸王跟着陸婆婆一起住。

小儀貞還是覺得有些奇怪,這古代,很少有外孫和外婆一起生活的,除非是父母雙亡。

而且看樣子,陸婆婆卻和小霸王并不算親,也不知是什麽原因。

小儀貞想了一會仍是無解,見得天越來越亮,陸婆婆已經醒了,動作很輕地起了床,瞧了瞧床上的小娃,面上露出一絲微笑,出去外間梳洗去了。

聽得那位玉秀婆婆進了屋,伺候陸婆婆梳洗,邊小聲地回禀,“老夫人,昨夜裏小公子把客房砸了,還把自己的卧房也給砸了,晚飯也賭氣不肯吃,鬧了好久才睡下。老夫人您看,是不是今天過去哄哄…”

陸婆婆臉色微沉,“把砸了的東西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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