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章節

了。”他喚着來人的名字，換上一張笑臉。

進來的正是君王的乳母，琳夫人。她淺笑依然，體态豐腴，風韻猶存。

琳夫人笑笑，伸手輕捶常綱的雙肩，為常綱按摩着，柔聲道：“我聽說你擔憂國事，操心勞累，便想來看看你。”

多年前常綱在皇宮裏第一次遇到她，對她一見鐘情，後來就一直喚她小琳，小琳。他喜歡她，喜歡到根本不忌諱她其實已經為人妻，為人母，還是小太子的乳母。

而她，也一直很聽他的話，與他一直維持着不為人說的關系，默默跟随不求任何名分。

她是八年前皇後遇害的事情當中，唯一活下來的知情人。常綱不殺她，只因他舍不得。

所以她一直對弈懷着內疚。

她還清楚的記得，八年前的四月二十三日，正是春夏相交的微涼季節。

那時常綱找到了她，只因她是弈的乳母，可以随意進出皇後的寝宮，知曉皇後的作息。

她受了常綱長篇大論的“紅顏禍國論”的蠱惑，再加上常綱的感情攻勢，她終于禁不住常綱的請求，聽常綱的話，進入寝宮觀察皇後的動靜。待皇後入眠後，她便走出寝宮告知常綱派來的下人：“皇後已經入睡。”

由于有她的通風報信，常綱才得以派人潛入寝宮放火，營造皇後失手打翻燭臺引發火患的假象，最終燃起大火，燒死了皇後。

常綱總承諾說，要沖破世俗的枷鎖，納她為妾。她等了這麽多年，也沒見常綱付諸行動，但她還是默默地等着。常綱總安慰她說：“現在還不是時候。”

常綱心裏極其明白，一旦他和琳夫人的關系正大光明的公開，極有可能會惹來一系列的麻煩。有可能會失去弈對他的信任，甚至會與八年前那樁慘劇聯系起來。他知道琳夫人柔弱聽話，一定不會鬧脾氣，也不會把事情捅出去，所以一直對琳夫人很放心。

這次，他的重大行動，又要依靠琳夫人的消息了，畢竟他不能自由出入宮廷。

“小琳”，常綱放柔聲音，轉身抓住了琳夫人按在他肩上的手，問道：“弈兒最近還常去靜心殿嗎？”

常綱思量，弈的寝宮守衛重重，在那兒下手，明顯是不可能。唯有靜心殿，建在整個皇宮的偏僻角落，弈又常常只帶一兩個護衛，甚至只身一人前往靜心殿與亡故的父母傾訴。靜心殿，就是動手的最好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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琳夫人不知常綱的居心，答道：“弈兒大概也就是兩三個月去一回。對了，前幾天我聽宮裏的陳嬷嬷說，弈兒吩咐人去把靜心殿打掃了一下，估計六月二十三日弈兒要去那兒祭拜。”

常綱裝作不經意地“哦”了一聲，暗暗記在了心裏。

琳夫人問：“怎麽了？”

常綱說：“哦，沒事，弈兒真是個孝順的孩兒。其實我也想去祭奠一下皇兄，所以問問情況。”

琳夫人憂傷地感慨，又舊事重提道：“八王爺，當年那件事，到底做得是錯還是對呢？這麽多年來，我每到深夜，無不在想這個問題。”

常綱安慰她道：“事情總有因果，若不是皇兄如此偏袒皇後，引起不公，怎麽會招來衆妃嫔嫉恨？此事錯皆不在你和我，這是天意，你要順應天意。”

他安慰琳夫人不知道有無數遍沒有，可是琳夫人，始終沒有在不安裏走出來。

她沒有告訴常綱，這麽多年來，午夜的噩夢，就沒有離開過她。她總是夢見皇後的美麗臉龐。有時候，皇後在她夢裏流着淚。有時候，皇後在她夢裏是一張可怖的臉。有時候，皇後只在她夢裏幽幽地站着。

她常常被吓得哭叫着驚醒，口裏在小聲喊着：“對不起，對不起，皇後娘娘，請饒恕我……”幸好沒有人聽到。

她仍在宮裏錦衣玉食，仍然享受着弈兒對她的特別尊重，在宮裏享受自由出入的權力，常綱也對她關愛如初，她也可以自由進出王府無人幹涉。可是，她怎麽也逃不開內心的煎熬。

她只長長嘆了一口氣，解不開深鎖的眉。

常綱

撫摸着她打結的眉頭，柔聲地逗她說：“不嘆不嘆，別想了，這樣容易老哦。”

兩人說着說着，相扶着走出了書房。

常綱萬萬沒有想到，他進書房的時候，文遠正好呆在書房的隔間裏。

文遠下午在書房裏看書累了，才在書房裏睡着過去。沒有想到，爹爹的自言自語，和琳夫人的對話，皆被他一字不漏地聽進耳裏。

原來……爹爹是要……廢掉弈皇兄。文遠嘆氣。

他思索了一下，将爹爹的自言自語和對琳夫人的問話串起來，心下頓時明白了，爹爹大概想在六月二十三日那天對君王動手。

文遠不明白，他們衣食無憂，位高權貴，爹爹到底還想得到什麽呢？皇位？非要真的争到了那東西，才能幸福快樂嗎？

皇位那東西，真的能帶來幸福快樂嗎？現在的生活，爹爹還不滿足嗎？

四十一、哀恸

又等了數日，常綱期待已久的一天終于到來了。

常綱早就布置好一切，倘若琳夫人的消息沒有錯，君王真的在六月二十三日這天到靜心殿追思雙親的話，那麽，一切将按計劃進行。

六月二十三日晚，戌時，天晴，有微風，廣袤的深藍色夜空有無數星星遙動，無月。

君王帶着兩名侍衛，從禦書房出發，走向位于皇宮西南角落的靜心殿。四處靜悄悄的，唯有蟬聲和蛙聲間斷地奏鳴。

君王一行來到靜心殿，在靜心殿外看守的宦官将大門打開，在殿內點燃了八個燭臺，殿裏頓時亮堂堂的。宦官把各類祭祀用品在先皇和皇後的靈牌前擺好，再默默退出來。

等宦官做完這一切，君王走進了殿內。照例，先在雙親靈牌前燒三炷香，莊嚴地三拜九叩。随後，他獨自走進靈牌後的小房間。

這是他與亡故的父母雙親對話的時間，不許任何人打擾。宦官和侍衛都退到了殿門外。

此時，幾個黑衣人悄悄靠近了靜心殿，躲在殿外的樹叢裏。

黑衣人搬了一些幹草，蹑手蹑腳地放在宦官和侍衛看不到的宮殿後面。其實，宮殿周圍，早在幾天前，也被人抹上了油狀液體，只是味道不大，一時未被人發覺。

宦官突然倒下了，侍衛正覺情況不對，突然背部中箭，也倒下去了。原來，幹草鋪好後，幾個黑衣人射出毒箭，準确無誤地把殿門前僅有的三個守衛給毒倒。

幾只帶火的箭又同時從樹叢中射出，射中了紙糊的窗，幾扇窗無聲地燃燒起來。黑衣人又把一些幹草悄悄堆到了大門內，點燃了幹草，然後迅速又躲到草叢裏，換裝離開。

“着火了！着火了！”等到附近巡夜的一隊衛兵發現靜心殿着火，大叫起來時，整座木制的宮殿已經有一半淹沒在紅得發白的火海之中，巨大的濃烈黑煙滾滾地往天上冒，火勢還越燒越大。

衛兵跑過去，發現地上躺着看守靜心殿的宦官和君王的侍衛一共三人，猜想君王極有可能在靜心殿內，便急忙兵分幾路，叫人來救火：“救火了！君王陛下在靜心殿裏，快來人救陛下啊！”

宮中頓時亂作一團，叫人的叫人，拿桶的拿桶，運水的運水，還有的不顧炙熱，脫下衣服在靜心殿門口撲打大火的。

君王正在小房間內靜思，突然聽見宮殿外頭有喧鬧聲，扭頭一看，房

間外居然火光煌煌，着火了！

房間外已經着火，而且火勢很大，濃嗆的黑煙從四周襲來，君王試圖往外沖，又被火舌發出的熱浪逼回來。他一時無法往外沖，但他不忘把父母雙親的衣冠從床榻上拿下，牢牢抱在懷裏，本能地匍匐在地上，濃煙嗆得他咳個不停。

君王被困火場，宮中大亂，八王爺常綱和琳夫人聞訊趕到靜心殿。琳夫人聽說弈被困在裏面，揪緊心口的衣服，驚慌不已。

琳夫人不自覺心虛地看了一眼常綱，那天他問她君王何時來靜心殿，難道跟起火這事有關？常綱嚴厲地瞪她一眼，示意她別亂出聲。她只好低下頭去，雙手緊緊合十，口裏喃喃地頌念着佛經，祈禱弈兒能平安無事。

子玉和杏宮的一衆宮女老媽子，也趕到了靜心殿外。看着熊熊燃燒的大火，滔天的黑煙，子玉驚呆了，捂住了嘴巴喊道：“天吶……”可憐的君王，但願他沒事。

衛兵們不斷穿梭奔跑搬水滅火，脫衣撲火，但對于放肆燃燒的大火來說像是杯水車薪，根本無濟于事。

火勢實在太大了，靜心殿的殿門已經熊熊燒起，有人試圖沖進去，但又被猛烈的火勢逼退。

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從人群中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