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章節

一個白衣少年奮不顧身地沖進了劈裏啪啦燃燒着的殿門,沖進了火場中,速度快得旁人來不及阻攔。

一只白貓跟在少年身後,但不敢沖進去,只沖着着火的宮殿長長地叫着,凄厲的貓叫聲穿刺了天空。

定睛一看,那少年竟是文遠!

眼見八王爺家的小王子文遠沖進靜心殿,大夥還在發愣,不知如何是好。常綱先是目瞠口呆了一下,随之沖向殿門邊,聲嘶力竭地朝殿內大喊:“文遠!文遠!文遠你別進去啊文遠!”

但是已經來不及了,文遠瘦削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唯有常綱還在不放棄地大喊着:“文遠!文遠!”

“快呀,你們快救火呀,快救火呀!”剛才一聲不吭的常綱王爺徹底瘋了,來回奔走在宮殿門口,猙獰失控的表情是大夥從未見過的,他瘋了似的不停催促衛兵們救火。衛兵們趕緊加快了搬運水桶滅火的速度,奔跑得更加頻繁。

“轟”地一聲巨響,大殿中央有木頭頂不住燃燒,轟然崩塌。衆人嘩然,更加擔心了。

文遠不顧一切地沖進火場後,在小房間裏的地上發現了伏在地

上的弈。弈已吸入太多濃煙,已經幾近昏迷,手中卻還緊緊抱住父母的龍袍衣冠。文遠沖過去把弈搖醒,捂住弈的口鼻,将他拖起來。

瘦弱的文遠攙扶起比他高大的弈,拖着弈,艱難地一步一步往外走,此刻,混濁有毒的空氣也已經讓文遠幾近窒息。

拖動的過程中,弈手中的衣冠從他手上掉落,滾進了火裏。

弈恢複了一絲清醒,反而立即拉住文遠往外走。兩兄弟互相攙扶着,穿過連空氣都是烙人滾燙的大殿中央,火舌不時試圖舔舐着他們。

這時,火場中混亂無比,幾根橫梁又從頂上轟然砸下,攔在他們兩人的身前,僅留出一個只容一人通過的縫隙。火場中無比炙熱,

文遠被濃煙嗆到,強烈地咳嗽起來,腦子開始發昏,他大喊一聲:“哥哥先出去。”并用盡全力兩手将弈推出縫隙,弈咬咬牙,不管不顧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沖出了被火封鎖的大門,衣服也被大火燒着了。

眼見火場裏沖出一個火人,衆人圍上相救,撲火,潑水,除衣。弈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衆人忙将君王送回寝宮就醫。

而文遠,他被大火圍困着,堅持不住,昏倒在火場之中。

唯有常綱還在不停地呼喚着:“文遠!文遠!”喊了約摸一個時辰,火漸漸小了,文遠還是沒有從裏面出來。

常綱原本雄渾的聲音,也漸漸嘶啞,漸漸微弱,漸漸無力,漸漸轉化成悲泣:“文遠……我的文遠……”他跌坐在地,雙肩無助地顫抖,哀鳴起來。

聽者無不動容。

“文遠……”

小白貓也沒有走,它坐在面對殿門的方向,尾巴煩躁地拍打着還滾燙着的地面,間或悲切地喵叫一聲,像在呼喚什麽人。

文遠再也沒回來。

他永遠倒在火場中,再也醒不來。

小王子的一縷香魂,飄上了星星點點的夜空中。星星閃閃爍爍着,好像剛才什麽也沒發生。

四十二、前塵

常綱跌倒在地上,一夜蒼老。

圍觀的人都散去了,琳夫人走時,看了他一眼,雖不忍,但還是“唉”了一聲,跟着衆人離開了。

常綱就這樣呆呆地坐在靜心殿前,坐了一夜。

天亮了,衛兵們整理着燒榻了的宮殿,從裏面擡出文遠烏黑得不可辨認的遺骸,放在旁邊空地上,用白布蓋上。

常綱站起來,邁着沉重的步子移過去,一遍一遍撫摸着兒子的遺骸,痛心不已,老淚縱橫,他只反反複複地說:“孩子,你為什麽要這樣做呀,你怎麽這麽傻呢……”

而君王足足躺了一夜一天,才蘇醒過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為了陪護他,一直未眠的子玉。看到她坐在自己身邊焦急擔心,他滿足地笑笑,伸手,撫摸她的臉龐。

他突然想起,他在這次火災裏最後的記憶是:熊熊火光裏,文遠那張稚嫩而焦急的臉。對,是文遠沖進火場救了他。

他開口問:“文遠呢?他沒事吧。”

衆人皆低下了頭,宦官回答道:“文遠王子他……為了救您,殒命在火場。”

君王聽到這個消息,心頭一痛,先前吸進肺裏的煙塵反嗆出來,他一陣咳嗽,咳出了幾口黑痰。守在一邊的太醫忙上前攙扶遞水,關切地囑咐道:“陛下,您先別忙說太多話,您肺裏皆是灰燼,還需要調養一些天,清心養肺。”

君王長嘆一聲,複又聽話地躺下了。他的雙臂和肩膀,還有些輕微烙傷的疤痕。

他,竟又失去了一個親近的親人。他親愛的文遠弟弟,竟為救他而死。

萬萬想不到的火災,萬萬想不到的結局。

君王的雙眼哀傷而平靜地望着天花板,開口說:“傳令下去,查清火災發生的原因。如果火災是因人而起,嚴懲不貸,絕不姑息。”

宦官領命:“是!”

被毒箭射中的宦官及侍衛被救治後,逐漸恢複了清醒意識,他們卻異口同聲說沒有看到縱火的人,就莫名其妙倒下了。

宮裏查了好幾天,只在靜心殿旁邊的樹叢裏發現幾套黑色的衣服,并未找到其他線索。

看來,這場災禍,無疑是有人故意縱火,而且要的是君王的命。

是誰這麽歹毒和膽大包天呢?

這個人到底想要幹什麽呢?

君王頭一個懷疑的是烏蘭府。

格烈不是愛着子玉嗎,是不是他派人放的火,燒死自己,好霸占子玉?

可是,為什麽不是烏蘭軍圍城那天就大舉進攻,火燒皇宮呢?

太醫向他彙報說,射向侍衛的毒箭箭頭上塗的毒藥,是鄒燊國南方锺麓省的一種罕見的毒草中提煉出來的,連京城也尋不到這種毒藥。

這麽說來,此事應該不會是烏蘭府的人幹的,他們沒有必要繞遠路去取毒藥。

據宦官來報,在南方锺麓省,就只有趙氏毒門有可能善用這種毒藥。是不是有人,雇用了趙氏毒門的殺手?

趙氏?君王總覺得好像對趙氏這兩個字有些許模糊記憶。思考了一會兒,終于,他記起來了,八王爺常綱娶的一個平民王妃,也是趙姓,而且巧的是,也正好是南方锺麓省人。

如果這一切都不是巧合的話,難道這一切,都是出于八王爺常綱的策劃嗎……

火災發生之後靜養的第四天,君王終于感覺好多了,可以自由下床走路。

君王聽說,自文遠死後,八王爺常綱一直把自己關在王府裏,成日呆坐,茶飯不思。

他想他有必要召見一下八王爺。于是,他傳召下去,令八王爺進宮觐見。

沒想到,八王爺說:“不去。”

君王說:“好,既然你不來,朕就去找你。”

他帶着浩蕩的随從,親自莅臨了常綱的府邸。在下人的指引下,君王穿過重重的竹林,來到了位于竹林深處的常綱的書房。

只見書房房門洞開着,裏面非常昏暗。

以往不可一世的八王爺常綱,此刻頭發花白,淩亂不堪,雙眼無神,木然呆呆地坐在暗暗的書房裏。他的衣服上還有黑色的污跡,說明那天從火場回來,他連衣服都沒有更換。

常綱蒼老了許多許多,平時淩厲的眼神變得混濁不清,臉上爬滿皺紋。

君王在常綱對面坐下,常綱空洞的眼神無動于衷,好像沒有看到面前有人似的。

君王問:“八王叔,你可好些了嗎?”

常綱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表情。

君王又問:“八王叔,我已經派人徹查此事,一定要給為了救朕而慘死的文遠弟弟一個交代,你放心吧

。”君王在觀察着常綱的反應。

常綱擺擺手說:“謝君王勞心,請回吧,老臣只想一個人呆着。”他轉過身去坐着,背對君王。

君王心裏似乎明白了,頓時變了語氣,拍案而起,大喝道:“八王叔,你好大的膽子!是不是你想出這招陰謀詭計,來謀害本王!”

常綱并沒有否認。

他哀哀地說:“是。人,都是我找的。火,也是我放的。”

君王沒想到常綱這麽快就承認了,想開口,卻不知開口說什麽,一股悲傷從胸中湧來,頂着他的上颚,讓他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八王叔,自八年前父皇離我而去後,我一直待你如父,敬你,厚待你,凡事悉心聽你教導,你為何……為何……”君王痛心地質問道。

常綱沒有說話。久久,他才說:“弈兒,是我對不起你。可我……我現在沒有文遠了,要殺要剮,也請便吧,老臣在這世上,已經沒有在乎的東西了……再沒有了……”幾滴豆大的淚,又從他像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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