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玉竹夫人和盈盈,果然要回四方城。

還好,被歐陽明日派出去的人半道上劫了去,現将二人關在秘密的地方。

跑腿的差事,居然落在我頭上。

明日研着磨,落筆時,說得倒輕松,“阿寶,如今你我可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你要是弄砸了,那我肯定也不會好過的。”

出門時,易山跟在身後問我,你又惹爺了?

狗屁。

不過是看上我的輕功。

臨走時,我記下了明日畫的路線,他撕了之後,叫我若是忘了那地方,只管回頭,不得片刻停留。找着了地方,也見到了接頭的人。

一個個生得奇怪。

他們知道我的來意,看了信,也不多說話,也沒有給明日的回信。

只叫我趕緊走。

到底是輕功好用,才片刻功夫,從那個隐秘的地方,又回到了四方城街上。市井小販,叫落聲不絕于耳。酒樓,香氣四溢。

我才買了酒,出了酒樓。

一個書生,被一個男人抓着胳膊往東邊走。

書生哪裏依得了那人的主意,“龐統,你給我放手。大街上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原來是那個龐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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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他也覺着街上的人都在看他們,有些不好,便松手了。只是他一松手,那書生腳步不穩,摔在了地上,他氣極了,惱着他,“龐統,你幹嗎好好好的松手?”

龐統嘿了一聲,我也覺着好笑,“好你個公孫策,叫我松手的是你。摔着了,埋怨我的也是你。你這書生,真難侍候。”

我躲在一邊,偷偷張望。

龐統伸手拉公孫策,書生倔強地非要自己起來。

剛站起來,腳邊又踉踉跄跄的。

看着龐統奚落他,“你一個書生,不好好地呆在你的私塾裏教書。非要跑到這偏遠之地受苦,真不知道你的腦袋裏,裝的是什麽?”

書生,甩了袖子,哼一聲,“你管得着嗎?”

“公孫策,既然你來了這裏,不會那塊黑炭也跟來了吧?”

書生一時答不出話。

眼神四處回避。

龐統硬拽着公孫策又往東邊走,說是有事情要找他問清楚。公孫策雖然不願,可是他一介書生,手無縛雞之力,硬是被龐統拉着倒退不得。

旁邊的行人,指指點點。

龐統全然不顧,只是一味地拉着公孫策,倒是羞得書生,難為情低着頭。

“公孫策,我叫你安心在家等着。又不是一去不回,卻害你白白擔心了。既然不顧個人安危,跑到這麽偏遠的地方來找我。此恩此德,你叫龐統何以為報呢?”

“龐統,你快住嘴。你胡說八道什麽,誰擔心你了?我只是路經此地,稍作停留幾天,和你龐統全沒有關系。”

“反正我只知道你來這裏,肯定是因為我吧。”

“龐統,你松手。”

“不放。”

“你,你,你,到底要幹嗎?”

“好久沒見,咱們找個清淨的地方,坐下來好好聊聊吧。”

“誰要和你聊?松手,快松手。你要是再不松手,我就喊人了。”

“你喊吧。要是你不怕丢人,盡管喊。”

“你,你,你真不要臉。”

“呵呵,罵得好。”

“你真無恥。”

“公孫策,你渴不渴啊?走,我請你喝茶。”

“誰要你請啊?”

“行,那你請我吧。”

他們拉拉扯扯地走到了街頭,拐了彎,不見人影。

我從巷子裏出來,原來,這兩個人是認識的。不過,卻看不出來他們是敵是友,至少,那兩個人肯定發生過什麽。

先回去吧。

吃了中飯,冰心說有些累,下去休息了。

我也回了屋,寫了幾頁字。

有些累。

後來,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只是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冰心在我房裏,好像在找東西。見到我醒來,她笑着走過來,扶我起床,“阿寶少爺,你最近好像挺累的。”

不過是連續幾夜一直用催眠。

便累了。

我當真是老了。

“冰心,最近我把屋子弄得很亂,你等會兒要是沒事,可以幫我收拾一下嗎?”

她笑着點了點頭,侍候我穿衣。

既然我已經知道了這個丫頭的來歷,剩下那個男人,還有後來的書生,以及他的同伴,他們來四方城的目的,恐怕是一樣的。

只要他們還呆在四方城,讓我尋着時機,不難知道他們的目的。

反正我閑了這麽多年,只當換了一種消遣。

晚上,去了面攤。

小二的給我端了兩碗面,才看到,我是孤身一人,便要撤下另一個碗,我叫住他,叫小二把碗放下。

“小兄弟,不介意搭個桌吧?”

中年男人坐下來,仆人站在一旁侍候。

我問他,要不要吃面?

正好多出一碗。

男人謝過,不客氣地接過面碗,仆人幫他擦筷子。

我問他,要不要加點辣椒?

他說自己只能吃一點辣。

哦,我給他也就放了一點點,包好辣椒粉,重新放回身上,他詫異地看着我将滿碗沾着辣椒粉的面條,都吃進了肚子,問我,不辣嗎?

我搖搖頭,不辣,才不過瘾呢。

他帶了酒出來,問我,要不要喝點?

有酒,最好不過。

吃面的時候,那個中年男人說了一堆事。不過是家庭不如意的一些小事。夫人,女兒,兒子,沒有一個人理解他。

都說他是不擇手段的卑鄙小人。

他是做盡壞事。

但他對家人,是真心好的。

說到他兒子,他挺高興的,倒了酒,和我碰了杯,“小兄弟,我那兒子當真是聰明絕絕。我沒想到,以前發生過那麽多的事情,他還會來找我。你不知道,那孩子命苦得很,自小便不在我身邊教養,我對他,并非沒有感情,而是……”

又一碗酒喝空了。

仆人侍候中年男人起身,說是天色不早,該回去了。

中年男人有了酒意,身子有些晃。

他不禁說道,果然還是外面的酒有些味道。

“小兄弟,謝謝你聽我說了這麽久的家常話。果然說出來之後,心裏舒服多了。我要回去了,若是有機會,我們下次還坐在一塊喝酒吧?”

我點點頭,在他身後說道,“要喝酒可以。不過,我不喜歡皇宮的酒。”

他哈哈地笑了,“我們不喝皇宮的酒。”

被仆人攙扶着往宮門的方向走去。

“阿寶少爺,你去了哪裏?老爺到處找你呢,走,和易山去見他。”

去的卻是明日的屋子。

師傅在煉藥。

将銀針泡在了藥水裏。

明日趴在床上,一聲不吭地望着師傅。

“師傅,你找我?”

我才開口,師傅便皺了眉,拍着我的腦袋就是一下,“臭小子,又喝酒了?”

只喝了一點,不過沒醉。

“阿寶,師傅有要緊的事情要交給你辦。不過看你這一嘴的酒氣,又擔心你給弄砸了,有些擔心。”

“既然不放心我,那還是不要找我了。”

師傅拉住我,“阿寶,這件事情可關系到明日的終身大事,馬虎不得。”

這麽嚴重?

師傅又坐回到屋裏泡藥。

易山告訴我,師傅這次去中原時,尋得一門偏方,可以治得了明日的腿疾。他這些天不見行蹤,是在收集藥材,然後泡成了水。

再将銀針泡進去,放在火上熏幹,再以針灸之法,刺入穴道。

經脈流通。

或許真的可以治得了明日的腿疾。

師傅負責泡藥,叫我負責針灸。我聽了,不幹,“師傅,你知道我一向懶散,要是紮死了歐陽明日,怎麽辦?”

師傅,又在我腦袋上拍了一下,“臭小子,歐陽明日也是你叫的。叫你下針,你就給我細心點。若是明日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好看。”

阿寶,記住了,這藥十分烈,千萬不能讓你師兄亂動,紮錯了穴位,會經脈大亂的。

而明日,也會走火入魔。

我問師傅,既然這麽嚴重,為什麽他不自己下針?

師傅嘆了口氣,阿寶,師傅老了。

他站在一旁,将囑咐細細說給我聽。下針時,只下三分力,多一分,經脈不亂。少一分,不得藥效,明日也就白受了半天的罪。

阿寶,事關明日一生,你要小心點。

師傅交待完,便去藥房繼續泡藥。

易山在屋裏侍候。

晚上的燈,未免有些暗,我叫易山去拿些鏡子來,把冰心房裏的,還有我們各自屋裏的都拿過來,點了很多蠟燭,稍微亮了。

要下針的穴道,在明日的腰椎往下三寸的地方。

他已經趴在床上。

“師傅已經和你說清楚了吧?你也看到了,不想死在我手上,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明日哼了一聲,倒是清醒,“若是我無辜枉死,定要你陪葬。”

小嘴,挺倔強的。

我在他身上拍了一下,“那還不趕緊脫褲子。”

他偏過頭,紅着臉,“阿寶,你下流。”

見明日不動作,我指着自己,還有站在一旁侍候的易山,問他,“你自己挑吧,是讓我扒了你褲子,還是讓易山動手?”

“阿寶你,你,你……”

明日的臉,愈發地漲紅。

“阿寶少爺,老爺那邊,好像有事要找易山,我先下去了。”

嘎吱一聲,門開了,又被人輕輕帶上。

“易山,你……”

易山溜了。

我一臉疑惑,只好回過身,去解明日身上的衣物。只是才脫了外衣,他就哇哇地叫,害得我完全沒了先前崩得很緊地氣氛。

阿寶,你給我住手。

快停手。

要是你再不停手,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将褲子往下褪了一點,然後下針,恰在三分力上。剩餘幾針,一一紮了進去。然後對着一排銀針,用力再往下按下半分深。

明日趴在床上,沒了聲音。

我拉了拉被子,蓋在他大腿的地方,撥了屋裏的炭火,挑高了屋裏的溫度。

走到桌前,倒了杯茶,端給他。

“歐陽明日,你喊什麽喊,叫什麽叫,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在你腰椎的部位下針。瞧你叫得,活脫一副良家婦女被人非禮了。”

明日将嘴裏的茶,噴到了的臉上。

氣呼呼地瞪着我。

師傅說過,一個時辰之後,換針。

我從他的書架上,随意挑了一本書,坐下,閑看。

“那易經博大精深,你看得懂嗎?”

我斜着眼睛,看了趴在床頭的明日,哼了一聲,“你管得着嗎?”

只是才看了兩頁,有些倦。

便伏在桌上睡着了。

被某人手裏的金線打醒了,他指了指後背,“該換針了。”

将針都換了下來。

胳膊有些疼。

我畫了只有自己看得明白的棋譜,将黑子,白子放好,準備落子時,就聽見床上那人的聲音,“我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也學會下棋了,要不要與我對弈一盤,也好指教你一番。”

搬了椅凳。

擺好棋譜,白子是他,黑子是我。

他倒發起了楞,“這是什麽玩意?”

我已經在自己的位置上,落了黑子,向他指教,“我的好師兄,見教吧。”

他不動聲色,執子于手,落下不名的位置。

我沒說什麽。

只是在我走了一步棋的時候,明日也落了子,位置是偏的,按照規矩,他的白子要往後退三步。明日聽了,不肯,說我欺負他不懂。

白子被他拽在手心裏,死活不肯退棋。

我拍打着他的手,“歐陽明日,你想耍賴是吧?“

他讪讪地退了三步。

第一局,我贏。

也到時辰了。

将針拔下,重新刺入新泡過的銀針,掠過他的皮膚,發覺他竟出了一身汗,問他,“出了這麽多汗,你都不知道嗎?”

“剛剛只顧着想棋,忘了。”

師傅走時交待過,不能讓汗水混入藥水。

出了房間,打了熱水。

濕了帕,擰幹,坐到床前,對他說,這會兒要将他的衣服撩開,替他擦擦身子。若是冷了,或是熱了,和我說一聲。

這次,是真的脫了他的衣服。

骨骼無比清瘦。

“歐陽明日,你的身子當真不是你的,真是不知道愛惜。”

他只說自己吃不了那麽多。

其實,我知道,他只是太要面子,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所以一直忍着。

找了幹淨的衣服,穿衣時,不小心碰了他身上的針,他痛得沒有抓穩,趴在了我的身上,害我腦袋磕在了床頭。

問明日,能起身嗎?

他試了一下,卻還是起不了,可能那針,不小心紮偏了。

我叫他趴着別動,我動。

只是我剛移了一下,他身上疼得厲害。

臉上,又出了汗。

我用衣袖,替他擦了汗,想喊師傅過來幫忙,他卻捂住了我的嘴,搖搖頭,燈火下,他的眼睛像是嵌了水珠一樣瑩潤,“阿寶,不要喊人。”

他,不想丢臉。

“那你趴在我身上,不要動,我試着将你身上的針拔了。”

明日點點頭。

可是我看不見,不好胡亂摸一通。

針在他背上,明日心裏比我有數,他讓我将手放在他背上,然後他說往下,我便慢慢往下。在腰側,明日說往左移半分,便是第一根針的位置。

我聽了,自然有數了。

将他按在我肩上,“你先歇會,剩下的,交給我吧。”

拔了一根。

之後的,便輕而易舉了。

我拍了拍肩上的明日,“明日,已經沒事了。”

他卻睡着了。

我鬼使神差地沒有将他從我身上踢下去。

那晚,覺着他實在可憐。

所要皆不得。

師傅進來時,看到我們兩個人都趴在床上,衣衫不整,吃驚地問我,你們兩個在幹什麽?

我沖着師傅招招手。

師傅,救命,歐陽明日他不讓我睡覺。

活該。

師傅一甩衣袖,掩門離開。

之後,師傅又找了其他偏門醫治明日的腿疾。但是,都被他冷淡地拒絕了。曾經幾時,他變得不愛說話。

三天後,便是說好的解決恩怨的日子。

今天有人上門拜訪。

明日擺了擺手,說不見客,叫易山打發了他們。

可是易山卻看着我,回答明日,“爺,他們是來找阿寶少爺的。”

将客人請了進來。

沒想到,是他們三個人。

上次樹林裏見到的年輕人,一看見我,便湊了過來,“為了打聽你的下落,包大哥都不知道吃了多少大包呢才查到蛛絲馬跡。你師傅邊疆老人在嗎?我想和他切磋切磋。”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那個書生拉到了一邊,“我是公孫策,你應該沒有忘記吧。”

被晾在一邊的男人,不甘心地說了句,“你們今天到底是來敘舊的?還是來說正經事的?”

他們一齊回答他,“都是。”

只是,坐在廳中的明日,臉上倒是不好看了,吩咐易山,“備茶。”

大家這才坐到位上。

他們今天來找我,是為了一封信。

收信人是我的名字。

而寫信的人,卻是弄月公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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