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下(尾聲) 已完結
13
滿身刺青的“人”向癱坐在地上的淩濤移動過來,他上半身赤裸著,露出慘白的皮膚和滿身蛇鱗刺青,衣服松松垮垮地靠腰帶系著,青色的衣服下擺陳舊破爛,又沾滿了黑紅的血跡。
他搖搖晃晃朝淩濤走過來,朝淩濤伸出手,看上去倒不像是要掐他或者怎麽他的,反而像是要來摟他。
淩濤有些發顫地站起身來,這還是他第一次這麽面對面地對著這個刺青男子。
剛才那些熱血充腦視死如歸的豪情現在用得差不多了,而且淩濤看了那些幻覺,大概也明白是怎麽一回事,久世兄弟這對神經病把他當成那個乙月要了。
淩濤於是邊小心往後退,邊說,“我不是乙月要,你找錯人了……你放我走吧……我還,還不想死的。”
刺青男子沒有停下,淩濤後背已貼上了牆,退無可退,眼看著刺青男子的手已經觸上了自己的身體。
刺痛,從他的指尖傳來,淩濤想推開他,但卻徒勞無功,而對方冰冷的身體越發貼上來,張開雙臂把他緊緊抱住。
淩濤被他箍住的身上立刻現出黑青色的刺青,纏繞而上,全身仿佛被一千根一萬根針同時刺入一樣,疼得他頭皮發麻。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道強烈的亮光閃過,布滿霧霾的屋中,沈重的空氣似乎一瞬間變輕了。
刺青男子似乎受到了很大的痛苦,凄厲地叫了一聲,捂住臉,歪扭著身體急速退去。
淩濤逃過一劫,身上還是陣陣灼痛,刺青也沒有消退,他勉強擡眼看過去,屋子裏多了一個一身白衣長發披肩的人,他無論是容貌還是身形都和襲擊自己的刺青男子一模一樣。
白衣人手裏握著什麽東西,剛才就是這個東西發出的光擊退了刺青男子,淩濤仔細看了看,是個樣式十分陳舊的相機,和現代的相機模樣大相徑庭,淩濤之所以知道這玩意是相機,是因為他在蘇鏡家裏見過這個老古董。
他覺得腦子裏空白了很長一段時間,眼前青衣的刺青男子似乎已經穩定了下來,但是身上卻有大量的光點飛出四散而去,随著這些光離去,他的身體也逐漸變成透明的樣子。
他怨毒地目光盯著白衣男子,“這是要的東西,你從哪裏得到的?”
白衣男子平靜地說,“這幾十年,我用不同身份走訪了很多地方,才找到它。”
刺青男子冷笑了一聲,“你想用它消滅我?你也是怨靈,而且遠不如我強大,殺死我之前你自己就先受不了攝影機的力量魂飛魄散了。”
淩濤這才注意到白衣男子衣服覆蓋下的慘白身體上隐隐也透出刺青,而他單薄的身影與刺青男子一樣,也正不斷消散,變得模糊不清。
白衣男子無所謂地笑笑,“我本來是很擔心,但幸好你把他也拉了進來,哥哥。”
淩濤一下子明白了過來,自己噩夢裏所見的兩個不同的“蘇鏡”本來就是兩個人,青衣的刺青男子是久世零。
但接過白衣男子抛來的“攝影機”,他又有些糊塗了,蘇鏡難不成是要自己用這個古董對付久世零?
久世零的兇狠地盯著弟弟,“你為什麽總是要破壞我的事?你知道自己有重病活不了多久,卻非把要從我身邊帶走……你這個自私自利的人……”
久世鏡的身體不斷消散,他的聲音也變得虛幻起來,“自私的明明是你!如果我不和要逃走,哥哥也會這麽做的,那麽被留下獨自承受這一切痛苦的就是我一個人,我只是比哥哥早一步行動了而已。”
久世零表情有些扭曲地說,“你……該死的一直是你!雙子的祭祀是為了讓原本是一個人的雙生子靈魂合一,你就是我,只要由我把你殺死,一切就都完成了,就不會有生不如死的痛苦……該死的一直都是你!”
久世鏡的身體已經完全透明,只留下最後一點模糊的影象和虛無缥缈的聲音傳來,“無論怎樣,我至少愛過……而哥哥只有憎恨……不過沒有關系,這種憎恨到今天也會結束了。”
零僵在原地,弟弟消散化為虛無,他望著鏡原本站的地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淩濤在一旁聽了這對病态的雙胞胎的對話,覺得他們可憐可悲又可惡,可憐的是生在這樣一個有詭異祭祀典禮的村莊裏,被迫接受殘酷的命運;可悲的是他們身為孿生兄弟卻自相殘殺了一輩子,連死了以後都不放過對方;可惡的是,把他這個無辜的外人牽扯進來。
零忽然古怪地笑起來,“愛?你以為要真的愛你嗎?他接近我們兩個,只是為了研究久世家的祭祀,為了他的民俗研究……你重病死了,他就立刻來找我……對他來說,我們都只是‘研究的對象’,哈哈哈……”
淩濤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難怪蘇鏡對他死纏爛打,但久世零則始終對他有一種隔閡。
久世零做的是為了複仇,向弟弟複仇,向久世家複仇,向村子複仇,向乙月要複仇。
淩濤忍不住說,“既然該死的人都已經死了,你還這麽執迷不悟做什麽?”
久世零幽幽地說,“我的身體和靈魂都被禁锢在久世宮,身受戒之儀式,永世做著冗長的夢,替生人承受對死者思念的痛苦……我将生人引入久世宮,靈魂受禁,與我做伴,才不會寂寞啊……”
說到這裏,他眼裏兇光頓起,飛撲向淩濤,淩濤吓了一跳,想起蘇鏡留給自己的那個古董相機,立刻手忙腳亂地舉起來,瘋狂地按下快門──
一片巨大的亮光閃過後,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消失不見了。
淩濤的眼前仍然閃著眩目的光,好久才看清周圍的景象,只見久世零,刺青屍體全都不見了,周圍空蕩蕩的,腳下有水拂過他赤著的腳。
面前是一片籠罩在白色迷霧中的河流,身邊不斷有模糊不清的人影越過自己,往河的對岸走去。
淩濤似乎被眼前奇異的景象吸引,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該做什麽,久世零被自己消滅了?
相機落在地上,他也忘了去拾,因為他看到這些度過冥河往生的人裏,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長發披肩,穿著雪白的和服。
淩濤沒有作聲,目送著這個背影漸漸消失在河的彼岸。
他是久世零還是久世鏡?這個怪異村子的人相信雙生子原本是一個人,那麽他們兩個是不是靈魂終於合二為一了呢?
淩濤醒過來,天已經大亮,空中下著雪,落到身上居然并不覺得涼。
他發現自己躺在雪堆裏,身上穿著滑雪用的防寒服,四肢都麻木了,但總算他還活著。
隐隐約約他聽到有人用日語叫著,“淩先生──淩先生──”夾雜著一個帶著哭音的女聲“阿濤──阿濤──你在哪裏──?”
依稀是張悅的聲音。
淩濤最後被搜救隊和女友找到,據他們說來自己是昨天滑雪時候不慎摔到山下,居然奇跡般地只受了一點輕傷。
淩濤仿佛做了一場大夢一般,他向別人詢問山上的久世家大屋,但誰都沒有聽過。
他又問張悅,張悅更是壓根就不知道久世零這個人,對葬禮之類更加一問三不知。
淩濤簡直要懷疑一切都是自己臆造出來的。
但在他獲救時候穿的那身衣服的口袋裏,分明放著一只陳舊的古董相機,和夢裏的那只一模一樣。
照淩濤本來的性子,應該立刻扔了這鬼東西的,但他鬼使神差般的居然把它留了下來。
尾聲
經過這樣一場事情,他整個人也變了許多,變得沈默寡言,也不像以前那樣花天酒地了。
事情過去後半個多月,他找到了一個經營攝影棚和器材的朋友,想把古董“攝影機”裏的底片洗出來看一看。
這個人對攝影挺有研究,當然也聽說過蘇鏡,但卻沒有覺得蘇鏡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淩濤說起蘇鏡出車禍死了的事情來,這個朋友還顯得很惋惜。
過了幾天朋友打電話說照片已經洗出來了,淩濤匆匆趕過去拿,照片拿出來的那一瞬間,胸口像有一只手緊緊攥住他的心髒,緊張得他幾乎不能呼吸。
但眼前的照片卻沒有任何詭異之處,只是一張黑白老照片,照片裏一左一右站著一對很漂亮的雙胞胎男子,身上都穿著端正的和服,而中間還是那個和自己十分相似的乙月要……不,這個人并不是乙月要,這個人就是他自己……
淩濤覺得頭皮有點麻麻的,照片中的自己穿的正是他在久世鏡葬禮上穿的黑色西裝,他絕不會看錯的。
朋友湊過來看了一眼,笑笑說,“噢不錯嘛,阿濤,帶著女朋友去日本,還能有空泡這麽正點的雙胞胎?不過你那個相機和底片也真的是超級老古董了,費了我好大勁才弄出來。”
淩濤匆匆收好照片,拍了拍朋友的肩,說,“謝了,我先走了。”
朋友“噢”了一聲,“怎麽才來就走。”
淩濤也不想多說了,朋友一路送到門口,迎面來了一對大概十三、四歲的雙胞胎少年,長得很漂亮,要不是剪著短頭發,乍一看以為是女孩子。
兩個孩子一邊走過來一邊唱著怪異的日語兒歌:
蛇目之上,刻下聲音
粉身碎骨,忘卻思念
戒之儀式,終結之時
兩個孩子見到淩濤臉色發青地瞪著他們,忽然就不敢唱了,其中一個大概是弟弟的少年有些羞怯地躲到哥哥身後,兩個孩子不明所以地望著他,覺得淩濤看上去很吓人。
身後的朋友這時走上前來,拉過兩個小孩,對淩濤說,“我姐姐的小孩,雙胞胎,可愛吧。來,叫叔叔。”
兩個小孩別別扭扭地叫了叔叔,淩濤鐵青著臉轉身就走了。
兩個小孩看到這個面色不友善的叔叔走了,又歡快地說,“舅舅舅舅,今天外語課學了新兒歌,唱給你聽。”
淩濤的朋友皺著臉,“我又聽不懂日語,現在的家長也真是的,國語都說不對,還送小孩學英語日語──哎呀好了不要拉舅舅,唱啦唱啦!”
於是兩個略顯稚嫩的聲音唱了起來──
蛇目之上,刻下聲音
粉身碎骨,忘卻思念
戒之儀式,終結之時
永遠的鎮,夢中沈睡
棘獄中囚禁,永遠地沈睡啊
刺青之子,不複醒來……
終
作家的話:
最初構思這個故事時候是想當長篇寫的 也想引入游戲裏用相機和鬼戰鬥的機制
鬼屋之迷的揭曉原本想通過研究民俗學的方式層層遞進
最後改成了短篇故事,情節方面總有些不合理的地方
懸疑也好 鬼怪也好 我就是想寫個鬼故事
PS,我除了化用了人名以外 基本和游戲的故事情節沒有任何關系 刺青之聲原作說的是很感人的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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