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丁潇潇的腳沒事, 但是磕傷了膝蓋。
圖稿飛了滿天,慢悠悠飄落到草坪,在跳下的那瞬, 丁潇潇心中的恐懼戰勝膽氣,但已經來不及後悔。
“嘶……”膝蓋磕在細碎的石子上,傳出火辣辣的痛感。
在她的設想中, 她的跳窗悄無聲息。
運氣好,她能平安落地, 等陸南舒反應過來時,她已經抱着東西跑出別墅。
運氣不好, 她頂多崴腳或被陸南舒發現,但無論怎樣, 總之爬也要爬出滿庭芳,絕不會再讓陸南舒把她關到鳥籠裏去,把她當成什麽了。
現在,她也不知自己的運氣究竟算好還是壞。
好的是她沒有崴腳只是磕傷了膝蓋,想跑的話可以忍痛快跑出滿庭芳, 不好的是,陸南舒發現了她, 她的圖稿灑了滿滿一草坪,筆記本平板掉到了一旁, 也不知有沒有摔壞。
正要嘗試站起來,別墅大門發出滴滴的解鎖聲, 陸南舒跨下臺階大步朝她跑來。
“這麽高你也敢跳?”面色怫郁眉眼結冰,陸南舒壓着火氣蹲到她面前, 明顯生氣了。
一看到他, 丁潇潇也氣, 倔勁上頭,不顧腿傷爬起來就要跑,被陸南舒一把按住,“別動。”
雖然語氣冷冽,但他撩開裙擺的動作并不粗.暴,甚至比他以往任何時候都溫柔。
擰眉看着她腿上的傷,陸南舒想要将人抱起來,丁潇潇不讓他抱,推拒着往後躲,很是倔強道:“我要離開……”
“處理完傷口會送你離開。”擔心會觸碰到她的傷,陸南舒起身,以抱小動物的姿态卡住她的腋窩,将她從地上拔了起來。
雙腿下意識蜷縮,丁潇潇碰到腿傷忍不住抽氣,被陸南舒安置到沙發上。
大概是真的很生氣,将她抱回來後,陸南舒冷着臉打了個電話,叫來了家庭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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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傷的其實并不嚴重,只是膝蓋擦傷蹭破了皮,血水順着傷口蜿蜒滑至小腿,看着比較嚴重。
在等待醫生到來的空閑中,陸南舒坐在沙發另一側,捏着丁潇潇的腳踝搭在自己的大腿上。泛涼的指尖觸碰皮膚,引來輕微的顫栗,丁潇潇想要把腿收回,又因腿傷不敢蜷腿。
“疼嗎?”用紗布沾了沾酒精,陸南舒低眸幫她擦拭腿上血漬,語氣不明。
腿上的觸感無法忽視,丁潇潇莫名覺得兩人的姿态有些暧昧。在心裏狠狠唾棄了自己,她認為陸南舒在說廢話,“你看我像不疼的樣嗎?”
流了那麽多血,她怎麽可能不疼?她都快疼哭了。
以氣音發出輕嗤,陸南舒涼涼道:“疼就對了。”
“往下跳的時候,沒想過會疼嗎?”
丁潇潇委屈回怼,“這不都是被你逼的嗎?”
他要是肯放她走,她能傻到去跳窗?
沒多久,家庭醫生趕來了,是個斯文的年輕男人,丁潇潇聽到陸南舒叫他John。
兩人大概很相熟,一見面,John先開口:“你可是好久沒找我上門了,又怎麽了?”
陸南舒表情冷淡,示意他往屋內看,“不是我,去幫她看看。”
“這不是……”一看到坐在沙發的丁潇潇,John眼睛亮了。話說了一半,在陸南舒警告的眼神中,他默默又吞回另一半,禮貌和丁潇潇打招呼,“你好呀。”
丁潇潇愣愣點了下頭,心想她現在不是很好。
在John戴手套的時候,陸南舒将自己的外套蓋到她的裙擺處,為了防止她亂動,他又将她的腳踝搭在自己大腿上,似有若有揉了揉她的腳腕。
“這是怎麽弄的?”就着這個姿勢,John湊近看了看。
陸南舒沒說話,反倒是丁潇潇實誠回了句:“從窗臺跳下來摔傷的。”
“跳窗臺?”John抓住了重點。
目光在兩人身上打轉,似乎才發現兩人的氣氛不對,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吵架了呀。”
“舒你也是,有什麽事不能讓着女朋友?氣的人家都跳樓了……到頭來還不是你心疼。”他啧啧搖頭,動作倒是麻利專業,很快幫丁潇潇清理好傷口。
顯然,他誤會了兩人的關系,目前他們的狀态,也确實容易讓人誤會。但為了避免以後産生更多誤會,丁潇潇不得不出聲糾正,“我和他不是那個關系。”
John愣了,下意識看向陸南舒,看到他垂睫表情極淡,正專注看他處理傷口。
這是還沒追到?
總覺得自己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John不敢再胡亂說話,乖乖閉了嘴。
“問題不大。”幫她包紮完,John囑咐:“這幾天不要碰水,走路注意些,勤擦藥很快就能好。”
說着,他收拾好醫藥箱準備離開,臨走前猶豫着問陸南舒,“不送送我?”
這明顯是有悄悄話要說。
吃力将自己的腿從他身上移開,丁潇潇垂着腦袋全當沒聽到。她能感受到,陸南舒的目光似在她頭頂凝了瞬,又很快移開站起身,“走吧。”
兩人朝門外走去,陸南舒在門外大概待了五六分鐘。
等他回來時,丁潇潇已經慢吞吞走到門廊,擡手要去擰門。看着站在門外的男人,丁潇潇弱弱道:“我要回去了。”
陸南舒上前一步,看動作又要抱她,急忙後退,她圓溜溜的瞳中滿是警惕,“你要幹什麽?”
手僵到半空,陸南舒的臉色比剛才更差了,一字一句沁冷清晰,“不是要走嗎?我送你。”
丁潇潇不太信他這麽好心,只是‘不用’二字不等說出,她就被陸南舒打橫抱起。沒再給她拒絕的機會,陸南舒直接将她抱到車上。
看到庭院中散落一地的稿件,她拉着他的袖子低聲道:“還有我的樣稿……”
“我去給你拿。”陸南舒嗓音冷淡,又折回去幫她撿。
按編號幫她一張張排好,就連缺失的那頁也幫她撿回來了。丁潇潇不放心,又将圖稿檢查了一遍,順帶檢查筆記本等其他物品。
試探着按了按iPad,屏幕顯示亮起,上面出現一條裂痕,好在還能用。
“去哪兒?”上車,陸南舒用手指敲了敲方向盤。
丁潇潇報出酒店名字,陸南舒沒再吭聲,車子一路開到Birke的大門前。
伴随車子停穩,滑稽的車擺件也停止搖晃,看着它們,就好似回到他們談戀愛的時候。注意到副駕前的卡通貼紙,丁潇潇伸手撕了下來,悶聲提醒:“其他車上的裝飾,你也可以拿掉了。”
他本來也不喜歡這些,算是解脫了。
看着她的動作,心口似也被扯下來一塊,陸南舒臉色發白,呼吸凝滞。盯着那塊空禿的區域,耳邊隐約又想起趙芬妮的話,現在看來,丁潇潇是真的不要他了。
“我送你上去。”他聽到自己開口。
丁潇潇搖頭拒絕,“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既然東西都拿回來了,以目前兩人的身份,也沒什麽好說的了。扭身去拉車門,她想要離開的姿态急切又不加掩飾,好似他是什麽洪水猛獸。
這一幕深深刺激到了陸南舒,無力阖眼,他情緒不明問道:“就這麽想離開我嗎?”
一秒都不想與他多待。
丁潇潇回了句是。
對他失望決定放棄,和因為愛他埋怨傷心,并不沖突。
背對着陸南舒,丁潇潇反而更有勇氣把話說出來,“我希望我們到此為止,以後就算見面,也當陌生人。”
“陌生人?”陸南舒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實在忍不了,他傾身去抓她的肩膀,強硬将人扳身與自己面對面,“潇潇,看着我的眼睛。”
漂亮的眸中映出她的倒映,陸南舒語氣放輕,“再說一遍,你要和我當什麽?”
丁潇潇咬了下唇,又有些想哭,“就算再說一百遍,我們也是……”
後半句話沒能出口,全都被陸南舒以唇堵住。
“嗚嗚……”扣住她的後頸,陸南舒惡狠狠吻上來,力道失控汲取她的一切,像是貪婪狠毒的惡鬼。唇舌交纏間,丁潇潇似感受到他瘋狂狠戾的情緒,是癫狂的深情與不顧一切的偏執,過于濃烈的感情吓到了她,讓她哭出聲掙紮起來。
啪——
在他放開她的那瞬,丁潇潇氣急打了他一巴掌,軟綿的力道只留下淺淺痕跡,在他蒼白的皮膚泛着些微的紅。
“你太過分了!”大口喘着氣,丁潇潇音調中發着抖,嘴巴都被他親腫咬破了。
陸南舒的情況也不比她好多少,顫動着長睫眸色濃郁,見丁潇潇眼尾泛紅又被他欺負哭了,想要擡手幫她擦眼淚,被她躲開。
骨子裏的強勢冒頭,他的手最終還是落到她的臉上。輕漫幫她抹去眼淚,他啞着聲音問:“陌生人能這樣吻你?”
丁潇潇瞪着他,賭氣說道:“我說能就能!”
“別說是吻,以後我和誰睡一起都和你沒關系。”
動作一頓,陸南舒暗沉凝視着她吐字,“你最好別刺激我。”
丁潇潇還想說什麽,被陸南舒一把捂住嘴。
不是感覺不出情緒的不對勁兒,他及時開了鎖控放丁潇潇離開。是真的一秒也和他待不下去,擰開車門的那瞬,她不顧腿傷着急蹦下車,強忍疼痛一瘸一拐跑入酒店,期間不曾回過一次頭。
陸南舒眼睜睜看着她離開,堪堪控住将人抱回鎖起來的念頭,他陰郁敲出一只煙點燃,在酒店門前停了許久。
叮——
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給手機充電。
随着手機開機,一連串的消息彈出,有鐘鳴的有鐘淑雅的,甚至還有林洲發來的,最新一條是備注名為【老公】發來的,時間在三分鐘前,【我給你點了餐,一會兒記得開門。】
丁潇潇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要不是他那貓貓頭像沒換,丁潇潇還當是什麽奇怪的人。
陸南舒不僅擅動了她的手機,将他自己從黑名單中拖出,還改了這麽惡心吧唧的備注。他這是在給她暗示什麽嗎?
看着【老公】兩字,丁潇潇只覺得荒謬離譜,再次将陸南舒拖入黑名單。
以前沒覺得什麽,如今随着兩人的關系轉念,她發現陸南舒的頭像是貓,她是鳥,貓吃鳥,這不是擺明克她嗎?賭氣換下這只雪白圓滾的小山雀,丁潇潇找了只兇惡大老虎做頭像。
“……”
她消失了一天一夜,鐘淑雅都快把她的電話打爆了。
如今終于收到她的回音,鐘淑雅連忙給她回來電話,“你什麽情況?白天給你打電話你關機?”
不想讓鐘淑雅擔心,丁潇潇暗暗隐瞞了這兩天的事,只說自己手機出了點毛病,她又忙着畫設計稿沒怎麽看手機,錯過了電話。
“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被陸南舒綁走了。”鐘淑雅開着玩笑,卻不知另一頭的好友沉默了。
她愉悅分享着這兩天發生的事,“合作談的差不多了,我最晚後天回去。”
丁潇潇開着擴音照了照鏡子,才發現陸南舒又把她的唇咬破了。後悔自己沒咬他一口,丁潇潇心不在焉回道:“不用這麽着急回來,好不容易去趟外省,你可以多玩幾天。”
剛好她養養膝蓋上的傷。
“那可不行。”鐘淑雅直接拒絕,“我回去還有很重要的事做。”
“什麽重要的事?”丁潇潇過了遍MISS最近的安排,并沒有新品推售。
鐘淑雅啧了聲:“你這是什麽腦子啊,你說什麽重要的事?當然是你生日!”
丁潇潇的生日是六月一號,現在已經是五月底,距離生日不足一星期了。
丁潇潇愣了下,最注重儀式感的她,今年竟然把自己的生日忘記了。鐘淑雅表示可以理解,畢竟今年發生了太多事,“放心,你的生日交給我了,我保證給你辦的漂漂亮亮。”
“可別——”今年心太累,丁潇潇這邊又剛剛分手,是真沒多少心情。
“就咱們幾個要好的朋友聚聚吧。”丁潇潇不準備大辦,簡簡單單過一場就好。
時間很快進入六月,趕在生日的前三天,鐘淑雅從外省趕了回來,次日下午,鐘鳴也回國了。到了生日這天,丁潇潇膝蓋上的傷結痂了,走慢些不會讓人看出問題。
特意穿了條長裙遮蓋,丁潇潇認真挑選衣飾,看着鏡中黑發齊劉海的自己,她恍惚看到少時的自己,在那短暫十幾年的人生中,她最快樂有紀念意義的生日,是陸南舒陪她過的。
原本,她還幻想今年他們又可以一起過了,沒想到只是幾天時間,物是人非。
生日當天,她收到了很多祝福消息,小姨和表姐直接給她發來了紅包。同時,她還收到霍君蘭的千元轉賬,丁潇潇看到時吓壞了,連忙打了個電話詢問情況。
“這是你媽媽給你的。”霍君蘭柔聲道:“她最近一直念叨着你,知道你生日到了,所以托我給你轉了筆錢。”
“潇潇啊。”她試圖勸說:“你媽媽這次是真的知道錯了,你們好歹是母女,她都主動拉下臉來找你了,你好歹給你媽媽一個面子。”
丁潇潇情緒淡下,當即就将錢轉了回去,決絕回着:“我和她已經沒有關系了。”
“你這孩子……”霍君蘭還有話要說。
丁潇潇打斷,“小姨我約了朋友一起吃飯,咱們下次再聊。”
倒也不是騙她,她剛挂了電話,鐘淑雅那邊就打電話過來催,“收拾好沒,就等着潇總您過來開席了。”
“就來。”拎起門邊的包,丁潇潇拿着手機出門往外走,聽到話筒中有朋友大喊,“先說好了啊,今晚咱們誰先撤誰是狗,必須玩個通宵!”
剛回了句沒問題,手機又被鐘淑雅搶了回來,她笑着道:“你不用慌,我已經讓我哥去接你了,這會兒應該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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