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上）

黃昏，獨立團前線指揮所，偵查兵把打探來的消息作了彙報：

日軍今天白天集結了兩個師團的力量，出動幾十架飛機，與上杉市的國軍守軍第195師打得天昏地暗，日軍沒能攻下上杉市，于是下午就在城郊駐紮了。看着架勢，可能明天準備對上杉市發動總攻。

敵疲我打，這是毛澤東游擊戰的精髓，郭笑天當即拍板，淩晨兩點，摸到日軍駐地的右翼。天亮之前，迅速收縮隊伍，往上杉市後方撤退，不能給日軍反擊的機會。

會後，大家都各自安排去了。

郭笑天一個人站在指揮所的外面，看着殘陽如血。

湯毓文到底是什麽人？湯毓文能夠在很短的時間內，發現郭笑天和楊誠的事情，湯毓文搞的洗腦運動，湯毓文在練兵活動和平時訓練時的表現……

細細想一想，郭笑天就會發現，湯毓文邏輯缜密、思路清晰，做事條理分明并且原則性極強。就算他出身于保密部隊學兵小隊，料想學兵小隊也不會拿中統、軍統那一套來訓練人吧？湯毓文應該接受過正規情報訓練！

潛入太順利了，這些年的順利，讓郭笑天沖昏了頭腦，放松了警惕。如果不是李然及時的填補，湯毓文應該早就抓住了自己的蛛絲馬跡。

郭笑天想起湯毓文着手建立的文檔、密電歸檔制度，不由陣陣心驚，李然給自己的密電，會不會被湯毓文截獲了？

湯毓文對自己的懷疑，到底到了哪一步？

如果湯毓文出身國民黨情報系統，為什麽查自己的事情又從鄒東口中說出來？這裏面到底牽扯了些什麽？

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不管是誰在懷疑、誰在調查，他們沒有查到任何異常。因為，鄒東相信了郭笑天，鄒東完全把郭笑天當做自家人，在為他和楊誠的未來謀劃着。

讓郭笑天覺得毛骨悚然的事情是——這些事情，楊誠知道多少？這個自己深愛着的男人，在這幾年的暗流洶湧中，扮演着什麽角色？

郭笑天忽然不敢想下去，似乎，比起楊誠的負傷，這個不敢想的可能，給郭笑天的打擊更大。如果，連這份感情，都要成為兩黨鬥争的獻祭，人生還有什麽值得欣喜？

通訊兵跑了過來，一個立正：“報告！”

“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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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長官，團座醒了！孟七向您彙報，一切都好，團座挂念獨立團，請您戰後務必前去探望他，他要聽您當面彙報戰果！”

“好的，我知道了。”

通訊兵敬了個禮，走了。

郭笑天呼了一口氣，忽然覺得剛才冰冷的心漸漸溫熱起來，楊誠讓自己彙報戰果是假，想讓自己陪陪他是真。老太太手上的那一紙婚書是兩個人愛情的見證，不管真相如何，不能輕易否定楊誠對自己的感情，說起來，也是自己先瞞着他的，不是麽？

李然已經答應了合作政府一成立，自己就可以公布身份，到時候再跟楊誠好好道歉，形勢所逼，他應該能原諒自己。嗯，要是不肯原諒，大不了自己主動一點好了……白日思淫，郭笑天有點臉紅。

淩晨兩點，獨立團按照計劃對日軍的兩個師團側翼發動了夜襲，日軍白天才和第195師血拼，正睡得香，沒料到國軍竟然有力氣組織偷襲！

日軍匆忙抵抗，獨立團撿了個大便宜。

天亮了，按照原來的計劃，獨立團應該抓緊時間往上杉市後方撤退。因為按照薛岳的“天爐計劃”，煉丹的地點選在了長沙市的北郊，在這裏早就布置了重兵，等着對鑽進爐子的日軍圍殲。

可是，獨立團卻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日軍在往左翼運動。

這是準備幹什麽？跟獨立團還沒打過瘾，想包抄上杉市的第195師？

郭笑天存了個心眼，讓部隊原地待命，命令黃展飛帶着人遠遠跟着日軍，看看這窩鬼子到底打算幹什麽。如果，日軍真的決定包圍第195師，獨立團正好來個反包圍，去接應一下。

接近中午的時候，黃展飛匆忙來彙報，日軍好像在撤退！

撤退？

中日交戰以後，國軍除了在臺兒莊戰役真正打退過日軍，還真沒聽說過日軍主動撤退的！

郭笑天讓獨立團馬上進入戰鬥狀态，作出去追擊日軍的樣子，試探一下日軍的真正意圖。

獨立團迅速往日軍方向集結，與日軍短暫交鋒以後，确信了日軍真的在撤退！

郭笑天急忙讓通訊兵把消息發到第52軍軍部，與此同時，上杉市的第195師也發現了這一狀況。

第15集團軍代司令長官關麟征很快把消息報到了薛岳和蔣介石那裏。蔣介石欣喜若狂，立刻把薛岳和關麟征的“代”字抹掉，現場扶正。

與此同時，獨立團接到了軍部命令：追擊！

弟兄們一聽是追擊日軍，立刻一掃前些天死氣沉沉的氣氛，人人興高采烈，呼啦啦甩開膀子急進。誰知，狡猾的岡村寧次早就懷疑國軍有什麽計謀，所以在連續進攻了多日之後，看到日軍長途奔襲、十分疲憊，于是立刻決定收縮勢力、後撤。岡村寧次發現國軍追擊，馬上命令日軍：不要陣地、不要地盤，全速後撤！

戰局忽然就發生了戲劇性的轉折，國軍大喊大叫着追，小鬼子拼命的撒腿跑。獨立團開始了為期三天的追擊，這是從未有過的揚眉吐氣時刻，這是從未有過的振奮人心的追擊！

10月10日，國軍收複新牆河北岸及岳陽外圍失地，戰場局勢又變成了第一次長沙會戰前的對峙狀态。

對于這次會戰，中日雙方各執一詞，岡村寧次在回憶錄裏一再強調，後撤是日軍的主動撤退，并不能代表中國軍隊的勝利。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作為“中國通”的岡村寧次在戰前低估了第九戰區的中國軍隊，一方面戰線開辟過長，另一方面高強度疲勞作戰，日軍當時已經不具備繼續進攻的條件。

岡村寧次的撤退是保存實力的明智之舉，否則，真的有可能被驕傲的薛岳将軍送到“天爐”裏煉丹。薛岳能不能吃下岡村寧次這顆大丹已經不可考，但是對于早就在戰場上實施“一命抵一命、殺兩個賺一雙”的中國軍人來說，就算是和岡村寧次在長沙北郊決戰，也沒什麽可怕。

國軍第一次收複了失地，戰場上的氣氛，深深鼓舞了國人。據統計，中國軍隊收複陣地之後，各地民衆奔走相告，僅慰問将士的醫療捐款就達到34萬元大洋。《大公報》發表了題為《孤島的國慶》報道，現代京劇《新戰長沙》編成，在這部作品裏，薛岳将軍被譽為“當代的岳武穆”。

軍部給獨立團等部隊實質性的獎勵：每個連隊殺頭豬，打一次牙祭。

一時間，獨立團喜氣洋洋，部隊裏的氣氛象過年，大家都在樂觀的想：原來日軍也會撤退啊，原來我們也能抓到鬼子俘虜呢！照這個态勢發展下去，只要大家努力，就能把失地一點一點的收回來！

郭笑天延續楊誠一貫的傳統，私人掏腰包，給弟兄們論功行賞。不過這一次，所有得到現大洋的弟兄們都很有默契的把錢交給了湯毓文，他們的話是：“請參座把大洋交給受傷的弟兄們，或者當犧牲了的弟兄們的撫恤金。”

獨立團由于是最早發現日軍撤退的隊伍之一，獨立團的事跡被軍部整理材料上報了第九戰區，沒幾天，嘉獎令就下來了，對獨立團予以嘉獎，團參謀長湯毓文記功一次，代團長郭笑天任命為副團長。

郭笑天一戰成名，行政級別與湯毓文相當。

可是，上峰怎麽提都沒提負傷的團長楊誠呢？郭笑天和湯毓文都得到了嘉獎，按道理，楊誠也應該同時嘉獎啊，就因為他受傷了沒有參加追擊？

郭笑天帶着惴惴不安的疑慮，安排好了隊伍上的事情，把指揮權交給湯毓文，踏上了陳哲奇為自己特意協調來的小吉普，踏上了去桂林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