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誤會

雲若妤是在第二天下午的時候醒過來的, 太醫留下了藥方,也給她施了針,只是她一直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能當上太醫的, 自然不是什麽腦子不靈光的愣頭青, 雲若妤的情況又非常的特殊。

他們當然得把話說的緊一些,以便日後可以開脫。

雲若妤醒過來的時候, 齊栾趴在她的床邊睡着了, 他守了雲若妤整整一夜, 已是累極。

溫暖和煦的陽光撒在她的身上, 也同樣的撒在齊栾的臉上。

雲若妤見狀,伸出手來想要替他阻擋。

幾乎是雲若妤剛醒,齊栾就覺察到了,他明明擔心了一個晚上,卻不知為何沒有出聲喚他,反而是閉着眼睛裝睡, 想要看看,她想做什麽。

等了好一會兒, 才反應過來, 是她再給自己擋陽光,手臂淩空支棱着,本就不輕松, 何況雲若妤才剛剛醒來, 齊栾緩緩勾唇,輕聲道, “拿下來。”

雲若妤一驚, 聽到齊栾的聲音, 下意識的想要把手收回,心裏有點兒沮喪,果然,是她多事兒。

豈料齊栾抓着她的手,蓋在了自己的眼睛上,“這般舉着,不累嗎?”

手掌下傳來溫熱的觸覺,齊栾已經醒過來,她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的動作,睫毛輕輕拂過掌心,帶來些許酥麻的癢意,她想要把手收回,卻有些舍不得,“夫君,你怎麽睡在這裏?”

齊栾也不想這般毫無形象的睡着,只是實在沒有法子,他昨日守了雲若妤一夜,快要天亮的時候才緩緩合眼,這會兒累的連手臂都不想擡起,他倒是還有力氣同雲若妤解釋,可是解釋之前,他還得知曉雲若妤記住多少。

“昨日的事情,夫人還記得多少?”齊栾實在是不會迂回,故而問的直接。

雲若妤聽見這話,顯得有些茫然,她方才醒來的時候,頭疼不已,有一種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覺,記憶似乎變得非常的混亂,有些理不清頭緒。

如今聽見齊栾這麽問,大概明白問題是出在自己的身上,“夫君為何這般問,是發生什麽事情了嗎?與我有關?”

齊栾聽到這兒,大抵明白雲若妤忘記了是什麽原因刺激到她的,他心中說不上是什麽感覺,也沒有再提,只是問她還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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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栾想要息事寧人,但雲若妤卻不願意,尤其是這般含含糊糊的回應,讓她很不習慣,“你是不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雲若妤想要自己回憶,卻什麽都想不起來,只能詢問齊栾,而齊栾昨日不過随口說了一句話,就刺激到了雲若妤,這會兒她好不容易醒來,齊栾也不敢随便亂說。

就是這猶豫和糾結,讓雲若妤心中有了計較。

“是不是你說了什麽話,把我氣到了?”雲若妤想了想,覺得這才是原因。

齊栾愣在當場,半天沒反應過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雖說雲若妤如今這樣和他脫不了幹系,但是把她給氣到了,這是什麽話?一個是無心的,一個是有意的。

公主殿下這話說得,委實有些過分了。

“我沒有。”齊栾的聲音有點兒冷淡,他無奈的看了雲若妤一眼,“我看起來就這般的不靠譜嗎?”

雲若妤看了看齊栾,又瞧了瞧自己,“既然我變成如今這樣同你沒有什麽關系,你為何這般看着我?”

看起來奇奇怪怪的。

“看你這模樣,是不是守了我一晚上?”

齊栾的确是守了雲若妤一晚上,但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還是不要說話好。

“若非是你心中有愧,你為何要守着我一個晚上?”雲若妤的詢問有理有據,但齊栾聽到這兒,心情卻非常的糟糕。

他為什麽會守在這裏一個晚上,難道她一點都不知道嗎?

“你不清楚?”

雲若妤想了想,依舊很誠實的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我為什麽會在這裏守一個晚上嗎?”齊栾的聲音有點兒煩躁,像是被誤解了而心裏不痛快。

雲若妤的心中其實是有猜測的,但是她最近被打擊的有些厲害,不敢胡思亂想。

為什麽在這裏守一個晚上啊……

“夫君是因為擔心我的原因嗎?”雲若妤的聲音有點兒茫然,像是不怎麽相信,齊栾的表情從一開始的埋怨到如今的無奈。

“不然你以為呢?”

他不答反問,像是把所有的思考都留給了雲若妤,但這明顯是在增加她的負擔,可也真是因為如此,讓雲若妤沒了閑暇的時間去思考別的。

雲若妤因為齊栾的一句擔心,就歇了別的心思,原本還在思考她為什麽會忘記,如今的思緒全部都變成夫君為什麽會擔心她,到底是什麽原因擔心她。

想着想着,連帶着自己的思緒也都偏移。

看着齊栾久久不曾言語。

齊栾早已經注意到了雲若妤的注視,他本來是可以接受的,但時間一久,饒是齊栾這臉皮再厚,也受不住這般直白的注視,“夫人…你別這麽看着我。”

“夫君守了我一夜,是因為擔心我?你會擔心我,是因為我是你的夫人,還是因為喜歡我?”雲若妤認真的問道。

齊栾聽得清楚分明,這其實也是他一直以來的疑問。

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問,卻被雲若妤問了出來。

這問題很好回答,他如今欺負雲若妤記憶全無,自然不會有什麽別扭,“當然是因為你。”

他的夫人,也只會是雲若妤。

“并不是因為你的身份。”齊栾輕聲回應,輕輕的攬過雲若妤的肩膀,“你要好好的喝藥,一定不能有事,知道嗎?”

雲若妤雖不知齊栾為何這般擔心,可被人在乎的感覺并不賴,她輕輕的點頭,答應下來。

齊栾知曉雲若妤忘了昨日的事情,他亦不想雲若妤胡思亂想,萬一又刺激到她就不好了,故而不再隐瞞,找了個借口把這件事情解釋了一番,說她昨日忽然暈了過去,鬧得府中人心惶惶,找來的大夫說她是勞累過度所致。

“勞累,過度?”雲若妤聽到這個理由,卻不怎麽相信。她這成日裏睡到自然醒的,能勞累到哪裏去?

“對,大夫是這麽說的。”

“我每天除了吃喝就是買東西了,就我這樣的還勞累呀?”

齊栾聽見這話,有些沉默下來,這借口聽起來的确是有一點假,但除了這個借口他也想不到別的。

“夫人,這件事情我也很難和你解釋清楚,那大夫說,這勞累和你的身體是不是有不适沒有太直接的關系。”齊栾開口說道,這是昨兒個太醫交給他的話術,事關雲若妤,齊栾自然是上心的。

“是嗎?”雲若妤揉了揉額頭,只說自己還有一點頭疼。

她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身體并不好,渾身上下哪哪兒都很疼,尤其是頭,更是痛的不行,但是她想不起來之前的事情。

夫君說她是勞累過度?

但她怎麽覺得,不是這麽一回事?

齊栾知曉雲若妤不好糊弄,所以很多事情都沒有隐瞞,她昏迷了多久,用了什麽藥,都不曾隐瞞她。

真真假假的話,讓雲若妤信以為真。

“是嗎?”雲若妤按了按自己的額頭,開始思考自己丢失的記憶。

誠然,齊栾的話無懈可擊,可她還是覺得很奇怪,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暈過去,暈倒之前的記憶記憶是模糊的,她全然不知道自己忘記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忘記。

“嗯,大夫說你最近沒有好好的休息。”齊栾吩咐一旁守着的鹿竹去把藥端過來。

打算親自喂她。

她太過于安靜,而齊栾不願她這般安靜,一邊給雲若妤喂藥,還一邊同她說話,“夫人,良藥苦口利于病,萬萬不可挑剔。”

雲若妤其實并不是個任性的姑娘,無論是先前,還是如今,就算是她記憶完好的時候,也是平易近人的。

偏偏齊栾不知道,他只當藥汁苦澀,沒有什麽人願意喝下。

盡可能的哄着雲若妤,而雲若妤也不排斥齊栾的溫柔。

兩人配合的十分默契。

她每喝一口,齊栾就會誇她一句,毫無溫度的誇贊,聽着奇奇怪怪的,偏偏雲若妤不這麽覺得,兀自笑的甜蜜。

倒是鹿竹和銀蝶,守在一旁差點兒抖了起來,這一碗藥這麽喂下去,也不知道是誰先敗下陣來。

“夫人,你可還有什麽地方不舒服的?”

雲若妤想說自己其實一點事情都沒有。

但齊栾一直在問,她雖覺得有些奇怪,倒也不排斥,也沒過多的計較,只當齊栾是在擔心她。

“沒有,我很好。”雲若妤喝了藥,半靠在床上聽齊栾說話。

兩人聊得都是一些小事,最後聲音越來越輕,鹿竹和銀蝶許久未聽見聲音,走進內室一看,才知道齊栾睡着了,雲若妤正努力的給他蓋好錦被,趁着沒有人在,偷偷的摸了摸齊栾的臉。

看到全過程的鹿竹和銀蝶:“……”

她們好像來的不是時候,鹿竹和銀蝶雖然知道這于禮不合,但也沒有說什麽,只是守在了內院,誰都不讓進。

将軍和公主到底什麽時候成親,再這樣下去,她們會瞞不住的。

……

之後的一些日子,府中下人伺候的時候,那是愈發的小心謹慎,能進內院伺候的,都是一個個把過關的。

每個人都是謹言慎行,就擔心又刺激到雲若妤。

最誇張的還是齊栾,翰林院那邊告了假,至于商鋪也不去了,成日裏就只想着陪在雲若妤的身邊,通常雲若妤想去哪裏,他都會陪同一起。

起初雲若妤還是很高興的,因為齊栾陪同她去了許許多多的地方,只要是她想去的,齊栾都會陪她一塊兒去。

無論是胭脂鋪還是繡坊。

形影不離。

只不過随着時間的推移,雲若妤漸漸的開始疑惑起來,為什麽夫君要這麽不遺餘力的陪着她。

當齊栾又一次想要陪雲若妤外出的時候,卻被雲若妤攔住,她非常認真的看着齊栾,問他為什麽每天有那麽多的時間陪着自己,“鋪子裏不忙了嗎?”

“你先前不是說還有些賬都沒有理清楚嗎?”

齊栾想起自己原先的借口,倒也沒有反駁,“還沒有,我還是很忙的。”

雲若妤聽到這話腳步一頓,有些意外的看向齊栾,既然還是這麽忙,為什麽會有時間過來陪着自己?

難道是因為……

自己這病,其實很嚴重嗎?

直到現在,雲若妤都不清楚自己得了什麽病,甚至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得病,但她有眼睛會看,府中的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照顧着她。

像是生怕自己會說錯什麽話,小心翼翼的避諱着,不讓她知曉。

雲若妤其實并未感覺到自己的身子有多少的不适,但是每個人流露出來的模樣,讓她覺得非常疑惑。

如今連夫君也是這樣。

雲若妤想到了一種可能,心無端端的往下沉,莫非是她命不久矣了?

所以夫君才會抓緊時間陪着她,無論去哪裏都寵着她?是這樣的嗎?

無怪乎雲若妤有這樣的想法,因為齊栾的這一舉動,太醫一日之內要被皇家召見好幾回,往往從禦書房出來之後,就去了東宮。

而後還得去後宮走一遭。

皇宮裏彙報完了,就去宮外走一趟,長公主府和二公主府,還有七皇子府。

這一圈全部走完了,好不容易消停一會兒,又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從頭來過。

主要是齊大将軍最近,實在是有點古怪和蹊跷。

順帝批折子的時候,聽翰林院過來禀告,說齊栾要告假一旬,特意來請陛下拿個主意,順帝只說齊栾舊疾複發。

完了之後把暗衛找來詢問,得知齊栾終日無所事事,每天陪着五公主揮金如土。

流連脂粉鋪子和繡坊。

饒是見過大風大浪的順帝也沉默了,“老大,你去把太醫再給朕找來,小五當真沒事嗎?是不是太醫對朕還有所隐瞞?”

若真的沒事,齊栾為何會有這般舉動?

而皇後哪兒,知曉順帝又一次召見太醫之後,也開始擔心是不是有什麽大事,于是太醫剛從禦書房出來,又被皇後喊了過去。

太醫:“……”

如此反複幾次,就連太醫自己都開始懷疑,難不成五公主的情況真的有什麽不好,而他沒有診斷出來?

從宮中急匆匆離去的太醫,不由分說的去了将軍府。

雲若妤正在惆悵自己的情況如何,看到疾步而來的太醫,心更是沉到谷底,她果然是命不久矣了嗎?

而齊栾看見太醫的态度,并不比雲若妤冷靜多少。

太醫為什麽過來,難道是雲若妤的情況很嚴重?

這所有的誤會撞在一塊兒,惹得所有人都人心惶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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