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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久遠的古代, 沒人能回答他的疑惑。

他只能四處旅行，尋找靈異游戲的線索——找到“死亡”，提前結束游戲已經是他唯一的活路了。

然而, 這個時代遍地都是死亡和鬼魂, 獨獨沒有他要找的那位。

好似從小草死的那天起, 這個世界就變了。

所有人, 無論男女老少，好人還是壞人，一旦死亡都會變成鬼魂。一直保持獵鬼者形态的冷冥親眼見證了這一切, 也看到那群鬼魂肆意找生前的仇人報仇。

好鬼報仇, 他不會插手。

壞鬼報仇，他會選擇吃掉它。

他踐行着自己的正義。

偶爾, 他甚至會安慰自己：就算完不成任務, 這樣也算是間接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他原本就打算許願讓血鐘将困在虛拟世界的鬼魂釋放，讓它們自由尋仇，讓那些作惡的人得到應有的報應。

又是一年過去, 世間的活人們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哪怕看不到, 也不了解鬼魂，活人們也察覺到了人死後會發生可怕的事。

再加上不少鬼魂故意在活人面前現形，有些好鬼為了保護自己的家人，通過托夢告訴家人鬼魂的事情……

漸漸地, 所有活人們都有了鬼魂相關的知識, 并開始……利用鬼魂。

讓冷冥萬萬沒想到的是, 最先利用起鬼魂的居然是軍隊。

不少死去的将士在死後仍不放心國家, 以鬼魂的形态回歸故國, 在活人面前現形，誓死效忠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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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是一件好事。

然而當權者只想到了自己的利益, 他們将這些至死不忘家國的将士視為了工具、武器。

人死變鬼讓普通老百姓惶恐。

權貴們卻欣喜不已。

世上有什麽比殺人于無形的鬼魂還要趁手的武器？還有什麽工具比鬼魂更适合用來幹髒活？

那些将士生前就聽令于他們，死後更是死心塌地。

就算不死心塌地也沒關系。權貴們最擅長威逼利誘。

你死了享受不到榮華富貴沒關系，你還有家人、朋友吧？

只要權貴們多給點糧食和錢財，那些将士的家人、朋友就能過的很好。相反，要是哪只鬼魂不聽話，權貴們同樣有辦法讓它在乎的活人遭罪。

這個國家甚至建立了一支龐大的鬼魂軍隊，還有獎懲制度用來激發鬼魂的積極性。

這一系列操作和變化讓冷冥看的目瞪口呆，懷疑世界。

冷冥一個人改變不了什麽，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本該自由的鬼魂又一次被權貴們或欺壓或收買。

就算有了鬼魂，那些權貴們還是能肆意地害人。因為哪怕對方變成鬼魂來複仇，他們身邊還有大量被威逼利誘的鬼魂們保護他們。

富人們也是如此，花費大量金錢向軍隊申請鬼魂庇佑，被他們害死的人仍舊無法複仇。甚至為了防止鬼魂報複，他們還會想辦法控制住死者的家人，用那些人來威逼利誘。

到頭來，鬼魂們的自由複仇只針對沒辦法自保的窮人們。

哪怕多出了鬼魂，世界還是那副弱肉強食、恃強淩弱的可怖模樣。區別只在于人死的更多，弱者更加凄慘。

這樣的結果無疑與冷冥的願望相悖。

他四處奔走，拼命使用自己的獵鬼者能力，試圖挽救那些困苦的窮人們。

最終，心力交瘁的他在一次鬼魂軍隊的圍剿中耗盡了所有的道具，耗盡了所有的命數，戰死而亡。

死後的他變成了鬼魂，絕望地在這個世間游走。

他不明白一切為何會變成這樣。

世間有鬼魂本來是好事，鬼魂明明可以幫助弱者，可最終卻是這樣的結果。

他不能接受。

他想找出一切的罪魁禍首。

然而，他始終找不出來，只能在歲月的流逝中慢慢消磨自己。

剛剛變成鬼魂的他還會想辦法幫助某些無辜的活人。

後來，他的心被一次次的無用功給消磨了。

他終而變成一個看客，戲谑地看着鬼魂與鬼魂厮打，看着多國交戰，活人遭殃，最後拼哪國的鬼魂多。

又是一場戰争結束，一國的将士戰死，然後原地變成鬼魂，再次組成了一支軍隊。

冷冥的鬼魂冷冷地站在一旁，等着他們像以前的隊伍一樣仗着鬼魂的優勢反殺回去。

然而這次的将軍鬼似乎是個和平主義者，他主動安撫其他士兵，讓他們平靜下來，不要再沉溺于殺戮。

“一直這樣殺下去，有什麽意義呢？不過是在重複活人變成鬼魂，鬼魂反殺活人的循環。到最後，這世間恐怕就只剩鬼魂了。”

将軍鬼飄到了一處空地，喟然長嘆。

冷冥看得出，對方和自己一樣迷惘。

然而，将軍鬼的眼裏還有光，還有對改變的渴望。

也許，這只鬼能做點什麽。

“你覺得這世間還有救嗎？”冷冥忍不住飄到将軍身邊，真誠詢問。

“當然有救。”将軍鬼立刻轉身，嚴肅地看向冷冥，“我知道你。傳說有一只鬼魂擁有吞噬鬼魂的能力，總是戴着一頂奇怪的帽子在戰場上四處游蕩。那只鬼應該就是你吧？”

冷冥摸了摸自己頭頂的帽子，（死後的他仍戴着小草送的那頂帽子，經過了這麽多年，帽子的款式已經過時，顯得有些奇怪了）點了點頭。

小草死亡的那年，世間的血鐘突然消失了，大部分人都摘下了帽子，他這只戴着帽子的鬼魂确實格格不入。

只是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傳說。這到底是過了多少年？冷冥自己也記不清了。

“怎麽救？”他壓下一時的傷感，淡淡問道。

“現在這世間的鬼魂太多了，活人因此受到了太多影響。如果像你這樣的鬼魂再多一些，我們組成一支隊伍，吞噬掉大部分有害的鬼魂，那世間就還有救。”

“你是想我告訴你吞噬鬼魂的方法？”

“你願意嗎？同為鬼魂，我不想，也沒能力勉強你。但我相信你應該也希望這世間變好。”将軍鬼說完便耐心等候，并不追問，也不離開。

冷冥飄在原地，遲疑了很久。

能吞噬鬼魂的，只有獵鬼者和獵鬼者的鬼魂。

獵鬼者是培養出來的，将軍鬼的想法有一定的可行性。

然而……

“吞噬鬼魂的關鍵在于獵鬼者本身，而不在于所謂的方法……”

冷冥終究懷抱希望，說出了獵鬼者的培養方式。

現代的他是一名孤兒，很小的時候就被獵鬼者組織收養。代價是他要成為一名短命的獵鬼者。

組織很人性化，在最初就說明了獵鬼者的弊端：獵鬼者需要與吸血鬼和鬼魂對戰，極其危險，随時會喪命；獵鬼者長期使用獵鬼者力量會導致自身消耗過大，壽命縮短，極少有獵鬼者能活過四十歲。

如果明确了這些還願意當一名獵鬼者，他們才會培養。若不願意，組織會将他們送到孤兒院。

成年之前，他和同期的小夥伴一起學習鬼魂的知識，并進行相關的體能和技巧訓練。期間飲食受到嚴格管控，他們會經常進食處理過的人肉。

這樣做，是為了培養他們的意識——人是可以吃的，人死後變成的鬼魂同樣也可以。

等到了十八歲，他們會進食一塊特殊的人肉。獵鬼者組織并不會特別說明，但所有人都嘗的出來這塊肉和以往吃的人肉都不相同。

說不出是什麽味，但進食入肚後，冷冥感覺那塊肉似乎徹底融進了自己的身體，并很快發散到全身的各個部位，使他的身體發生了質的變化。

接着，他們被送入一個遍布鬼魂的地方。

後來他才知道，那裏的鬼魂都是他們的前輩們的鬼魂——生前為獵鬼者組織鞠躬盡瘁，死後還擔負了培養下一代獵鬼者的責任。

這些看不見的鬼魂會不斷襲擊他們，起初是簡單地劃傷皮膚，後面則是斷手斷腳，甚至害命。

這個過程有時會長達幾天，只為激發後繼者們的潛力，讓他們在死亡的威脅中爆發出獵鬼者的力量，變化出獵鬼者形态，即那副野獸般模樣。

“用人肉培養意識其實很容易辦到，但最關鍵的還是最後最特殊的那塊肉。我認為，如果沒有那塊肉，再怎麽也無法變成獵鬼者。”

說完這些，冷冥就如釋重負地離開了。

時空的變換讓他有些恍惚。

他記得雲傾寒問他獵鬼者培養方法的時候，他還擔心那只吸血鬼會從最特殊的肉下手，斷絕獵鬼者的傳承。

沒想到現在的他竟主動對一只鬼魂訴說了一切。

只可惜世間難找那塊肉，他也不知那肉從何而來。冷冥只當是發洩了一通，繼續四處游蕩。

游蕩着游蕩着，他竟又有了那名将軍鬼的消息——令人發指的消息。

冷冥萬萬沒想到，對方從冷冥的話中得到了靈感，竟開始用另一種方式培養獵鬼者。

将軍鬼沒辦法找到特殊的肉，卻發現了新的可以吞噬鬼魂的鬼魂——餓鬼。

這些餓鬼生前遭遇饑荒，連樹皮都沒得啃之後，就将人肉納入了食譜，開始吃人。

可人死後變成了鬼又将他們殺害。

然而這些餓鬼們早已失去了神志，唯留進食的本能，一看自己剛剛還在吃的食物又出現在眼前，哪管自己已經死了，哪管對方變成了鬼魂，竟直接開啃，将那些鬼魂吞噬殆盡。

結合冷冥的說法，他聯合活人從小開始培養吃人肉的人，并不斷洗腦這些人，讓他們成為只聽命令，懼怕特定活人和鬼魂的傀儡。最後，他再将這些人活活餓死，使之成為能為他所用的餓鬼——美其名曰獵鬼者。

這簡直是對獵鬼者的玷污！

冷冥憤怒至極，卻又拿對方沒有辦法。他身為古代的鬼魂，完全沒有現代鬼魂的強大力量，根本無法與對方的歸海戰術抗衡。

他甚至需要隐匿行跡，以躲避對方的追殺。

躲着躲着，又過了幾百年，他已然飄到了M大陸。

機緣巧合之下，他看到了穿越過來的何慶林。

他想要和對方彙合，獵鬼者（此時的獵鬼者又是活人變成的了，期間發生了什麽，四處躲避鬼魂和獵鬼者的冷冥無法得知）的存在卻讓他始終無法靠近。

最終，他只能托夢讓何慶林趕緊逃離。

他則全速飄離那個即将被鬼魂和獵鬼者聯合攻打的地方，再次四處游蕩。

再後來的事，便如雲傾寒和林祎程所料想的那般。

龐大的回憶很快在雲傾寒腦中略過，只留下了幾個重點的印象。

雲傾寒怔怔地看着冷冥，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此時的冷冥眼中滿是迷茫，絕望和痛苦。

“按你過往的流程，我這個鬼魂該去獵命了。”冷冥淡淡地苦笑一聲，“呵，可我該去獵誰的命呢？到底誰才是罪魁禍首？”

這是他一千多年來都沒想通的問題。

他恨過那些将他圍剿死的鬼魂将士。他也利用自己吞噬能力複仇了，然而複仇後只剩滿腔空虛——他完全不像現代的鬼魂那樣複仇完就解脫，消失了。

因為他知道這些鬼魂也是被威逼利誘的。吞噬掉他們，還會有更多鬼魂因為同樣的原因加入迫害弱者的隊伍。

“到底為什麽，世界會突然變成那樣？”

那樣的世界實在太可怕了，他幾度認為活人們會被鬼魂們滅絕。

好在後來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世界漸漸恢複成了現代相對平和的假象。不然，他真的會痛心到瘋掉。

“你是指世上突然出現大量鬼魂？”一直捂着頭消化大量記憶的林祎程突然詢問。

冷冥遲疑地點了點頭。

林祎程看了看雲傾寒，兩人竟相視苦笑。

林祎程輕嘆了口氣：“冷冥，你是當局者迷啊……”

“雖然我很不願意這麽說，但冷冥，如果你想找的是讓世間突然出現大量鬼魂的罪魁禍首。”雲傾寒也搖了搖頭，“那你不用找了。這個罪魁禍首，可能是你自己。”

冷冥愣住了，呆站在原地，無法理解雲傾寒所說的話語：“怎麽會？我從來不——”

“你想說你從來不想世間變成那樣嗎？”林祎程回想起了冷冥當初的話語，“但進入這場游戲前，你說過‘打算許願讓血鐘釋放禁锢在虛拟世界的鬼魂，讓他們去現實世界完成自己的複仇’。”

此話一出，冷冥才意識到，當時的願望竟真的與發生的一切對應了——轉動血鐘才能進入的世界裏的鬼魂，不正相當于現代被血鐘禁锢在虛拟世界中的鬼魂嗎？

那個世界的鬼魂确實全數出現了，也去現實世界完成了自己的複仇。只是後來的走向越來越恐怖，越來越可悲了而已。

“可到底，為什麽會突然這樣？我明明什麽都沒做。”

“其實你做了很多，你幫助小草害死了幾百人賺命數，還給了他對付鬼魂的道具。”

“為什麽突然提到小草？”時隔千年，一直沒有找到小草的冷冥有些恍惚。

“因為他才是世間出現大量鬼魂的根源。”林祎程輕拍冷冥的肩膀，“你自己可能記不清了，但我在你的回憶世界中看的很清楚。小草出門的時候，頭頂還有血鐘，可箭貫穿他的腦袋後，他頭頂沒了血鐘。”

“正常的死亡，頭頂血鐘會先歸零，而不是直接消失。而且自那以後，血鐘現象就消失了，世上開始出現鬼魂，冷冥你有想過是為什麽嗎？”

不等冷冥回答，雲傾寒接着林祎程的話，打斷了冷冥混亂的思緒：“對你而言，小草轉動血鐘到死只是一瞬間。但一瞬間足夠讓他完成很多次靈異游戲，甚至還可以……”

“完成闖關模式，實現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