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八卦
葉白柚這幾天失眠,要在床上躺很久才會睡着。
這會兒熄了燈已經半個多時辰了,他睜開眼睛,腦中一片清明。
黑暗一圈兒一圈兒将他裹得嚴實,什麽東西都沒放大了。包括隔壁老鼠的聲音……
隔壁的人才走,你窸窸窣窣也就罷了。還張狂地搞出一聲脆響!
葉白柚眉頭一擰,當他不存在嘛!
小璟都還在呢,這是瞧不起人家?
葉白柚幹脆起身,給小璟找場子去。
茅屋根本不隔音,葉白柚走幾步,那邊的窸窣聲更大。仔細聽,還有壓低了的人聲。
進賊了!
葉白柚一驚,迅速進了廚房。視線一掃,一雙亮晶晶的圓眼睛幫他定了位。
很好,生病的小璟也有巨大作用。
竈頭上一摸,繞過竈頭再一矮身。葉白柚左手菜刀、右手燒火棍兒躲在了沈無璟那卧房門前。
“大哥!怎麽沒人!”
還是兩個!
葉白柚憋了一股氣兒,抓着木棍猛地對着裏面敲打。
“啊!!”
喲呵,打中了。
“大哥!”婁長貴痛呼。
“你他娘的!叫你娘的魂啊!”
“跑啊!被、被發現了!”
葉白柚咬緊牙關,全身用力。抓着棍子亂掃。
他娘的趕來我家偷東西,還敢跑!
“抓小偷啊!抓小偷!進賊了!!”葉白柚扯着嗓子喊了幾聲,能叫醒周圍的鄰居就叫醒。
在确定他們沒有刀後,一把棍子甩得極為利索。幾棍子下去,也不知道是打在哪兒了,只聽見人徹底躺在地上哀嚎。
糧食就那麽多,哥倆省吃儉用力氣也不比以前。現在更是連個哥兒都打不過。
眼見着就要被看清臉,婁長貴憋足了氣往葉白柚身上一撞。
與此同時,棍子破風而來。
他痛呼,卻仍舊捂住痛得抽搐的腰杆兒往門外沖。徒留裏面已經被打得昏迷的婁長達。
天黑,誰也看不見。
婁長貴踉跄着撞了好幾下才跑出院子。
葉白柚抓着木棍追去,正好有人舉着油燈跟鋤頭過來。葉白柚見人要跑遠,抓着木棍對準了影子一擲!
“哎喲——”
“哪裏有小偷?什麽小偷!”暗處,隔壁鄰居杜鵑嬸子滿臉焦急跑了出來,手上端着油燈。
葉白柚指着遠處被扔了一棍子的人後爬不起來的人。
“這裏一個,屋裏還有一個。”
杜鵑想上前,他的丈夫趙尚牛抓着她。不善地瞧了眼葉白柚,沉聲道:“我去看。”
人已經走不動了,趙尚牛用了力氣掰開他遮住臉的手。
圍觀的人将油燈遞過去。
“這不是婁二嘛!”
陸續又有村民過來。
“葉哥哥!你沒事兒吧!”
這麽晚了,也不知道長安這小孩怎麽跑了過來。葉白柚摸他的頭輕拍兩下。
“我能有什麽事兒。”
“長安幫我個忙,咱把屋裏那人拖出來。”
“好。”
“你個哥兒拖得動什麽!老幺,你去。”李登科黑着臉,看着地上蜷縮得人。
長安他爹李端陽不情不願地松開他夫郎的手,進屋時還随手将趙尚牛拉着一起。杜鵑嬸子抓着燈跟了上去。
待兩兄弟湊一塊,李登科就這麽盯了半響。
渾濁的眼中倒映着燭光,身後是無盡的幽暗。大晚上的,這不是吓人嘛。
反正唯一睜眼的婁長貴被吓得哆嗦不已。
“李叔……李叔我錯了!是大哥說的!是大哥強迫我來的!”
李登科眼裏失望不已。
“出去一遭,倒是壞了不少啊。”
他擺手:“兩人綁着送柴房,明天我倒要來好好問問這究竟是個什麽事兒。”
“阿爹,沒有致命傷,殘了瘸了不礙事兒。”李端陽适時出聲。
他就喜歡看戲!
葉白柚站在一邊,目光所及,好幾個人都是側着對着自己。視線只敢往自己這邊瞥,卻不敢轉過來正對着他。
葉白柚:他有這麽可怕嗎?
“散了,回去睡覺吧。”李登科看了眼葉白柚,見他好好的。這才招呼着一衆人回去。
而房頂……
沈二眨巴眨巴眼,像一只大田雞立在上面。
“葉公子威武啊……”
——
翌日,炊煙升騰。
村裏的人不約而同地早早吃完了飯,随後齊齊湧入裏李登科家裏。
回來這麽久,一直忙亂着。現在難得有好戲看,堅決不能放過。
唯有當事人葉白柚,慢悠悠收拾完,再吃完了飯才過去。
剛巧,他前一步到,長安家裏也将将收了碗筷。
衆人見他來了,紛紛往後一退,讓出一大段的路。這個看天,那個看地,還有膽子小的直接往人群背後擠。
葉白柚扯了扯嘴角,裝作沒看見。
“柚哥兒來了,快點進屋。”李登科從堂屋走出來,身邊跟着李長安。而離家另外兩個小孩則一左一右拉着長安的衣擺往他身後藏。
“葉哥哥,進來坐。”說着他還轉頭對着自己的弟弟妹妹道,“不怕,葉哥哥是好人。”
說着,葉白柚看向那兩個小蘿蔔友好一笑。結果人家更往李長安身後躲了躲。
葉白柚臉上的笑就這麽徹底沒了。
人群安靜如雞,整整齊齊一哆嗦。
葉哥兒好像更可怕了!
裏正……救命!
李登科沒管人群投來的視線,對着自家老幺道:“去,将人帶出來。”
院子裏,李長安身後一直拉着小尾巴。他将屋裏的凳子拿出來放在院子,老爺子往上一坐,人正好也出來了。
婁家兩兄弟醒了,看見周圍全村的人差不多都來了,一時臊得臉着地。
“說說吧,為何要去葉哥兒家。”李登科見着他倆這慫樣,氣兒一下子就上來了。
婁長貴趴伏在地,裝死不說話。
婁長達看着旁邊的葉白柚,眼中劃過一絲恨意。“老子好心幫你,你這麽對我!”
葉白柚嗤笑:“幫我,大半夜摸進我家門,你媳婦兒知道這是幫我嗎?”
“哎喲!”有人拍腿,“啧啧啧,這哥兒還是這麽悍!”
李登科跟李長安不贊同地看了下葉白柚。而葉白柚瞄過去嘀嘀咕咕的人群中一眼……
頃刻靜聲。
眼皮子一挪,那八卦之火重新冉冉升起。
“竟是比以前更厲害了,嘴皮子溜了!!”
“果然士別三日,當舌木相看。”
李端陽站在自己夫郎身後,下巴放在他的肩膀。聞言哈哈大笑:“是刮目相看!”
他夫郎何沁怕他站不住,雙手向後想要拉住他。結果被他反手一圈,直接摟進了懷裏抱了抱後又悄無聲息地松開。
何沁紅了脖子,僵直不動。
下一瞬,只覺得肩頸忽然被柔柔的挨了一下。臉色直接紅透。
衆人沒注意到這邊,而是繼續看李登科怎麽審問。
“還不速速交代!”李登科當了幾十年的裏正,在村子裏誰都怕。
婁老大瑟縮了下脖子,緊閉嘴。反正他就是不說,能耐他何。
但婁老二承受不住,要是不聽話,就是裏正一句話的事兒都能将他們趕出村子裏去。他好不容易從外面回來的,再出去,他會死的。
“我說!我說!”他跪着幾步往前。
“婁長貴!”婁長達不可置信看着他,“我是你哥哥!別忘了,你是跟我一起的!”
婁長貴淚流滿面:“你、你要我怎麽辦!你難道想被趕出村子嗎!”
“李叔!裏正啊!我們都是為了葉哥兒好啊。我們又不是偷東西,怎麽會害他呢!”
婁長貴哭喊着,眼淚鼻涕直接糊了滿臉。加上趴着又沾了泥土,臉上一片髒污。
“咦惹——”
衆人後退一步,嫌棄得很。
婁長貴一僵,落在地上的手緊握成拳。
“那你說說,不是偷東西是幹嘛?”
婁長達見他真的不閉嘴,直接偏了身子沖着婁長貴撞去。
“你就是這麽對我的!”他如憤怒的公牛,粗喘着氣。“我是給你謀劃的!”
“你放屁!你就是饞葉家的家産,還不想照顧文才,所以才想出這麽個讓葉哥兒嫁給文才的馊主意!”
“你怕他不願,才打算将他男人給綁了去!!”這一聲高喊,直接将周圍的人震住了。
好半響,人們回味過來。
“葉哥兒什麽時候有男人了?”
“不是喜歡婁秀才嗎?這就變心了?”
“不過婁秀才考了那麽多次,還沒考上,确實也一般。”
“……”
“沒辦喜酒吧。”
“準是咱逃荒的時候,他撿來的呢?不然誰能看得上他。”
“也是,強迫人家也有可能……”
葉白柚聽着他們的議論,一頭的黑線。這是個什麽八卦村兒。
“安靜!”老爺子看着跪在前面的兩人。
“婁長達,婁長貴!婁文才一家是你家弟弟那一房,這會兒還沒分家就容不下了,怎的你老子娘在的時候就不說!”
“你家的事兒,非得着還要牽着一個無辜的哥兒進來嗎?”
婚姻大事,輕松就被外人安排了去。
要父母何用!要媒人何用!白是當了爹的人!
三言兩語就給婁家人這麽定下來,不要臉的玩意兒。
李登科積壓的怒意要化為實質,生生在兩個不懂事兒的身上淩遲。
“那婁文才怎麽想的?”
婁長貴抹了把臉,立馬道:
“他答應了的,他還說他不喜……”說着,小心瞧了抱臂站在一旁的葉白柚。
“只……只照料好了他,他就休了!”
婁長貴破罐子破摔,反正人多牽扯幾個進來,沒準兒他們的懲罰還會輕一些。
“哈哈哈,好啊,好啊!”李登科聲如悶鐘撞在婁家人心裏。他直接給氣笑了。
“原來咱們村的讀書人是這麽個讀書的法子。”
“去,把婁文才帶過來。我倒要問問,他到底是不是這麽說的!”
李端陽趴在自家夫郎背上,假裝沒聽到。
何沁眼中閃過無奈與縱容,輕輕用手肘推了推後面的男人。“快去。”
李端陽郁悶:“單單我一個人,挪不動。”
“我去我去!” ”我也去!“衆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李端陽磨磨蹭蹭離開夫郎,甩着胳膊腿兒哪哪兒不爽地出門。
何沁笑着搖頭。都是三個孩子的阿爹了,怎的還是這個纏人的樣子。
老爹一走,兩個小孩走到何沁身邊,一人牽過一只手乖乖站着。
等着那邊的人,老爺子看向婁長貴。
“誰出的主意?”
“我大哥!”
“你!”婁長達要不是被綁着,準是一腳給他送過去。“別忘了,你是跟我一起的!”
“婁文才沒來,他的事兒咱不說,那你們這進屋綁人,綁了打算作何啊?”
“只是綁着,我們沒想傷他性命。”婁長貴有問有答,根本不需要逼迫。
婁長達陰鸷地掃過這個慫貨,飛快思忖要怎麽辦。
“是嗎?”老爺子身子前傾,“那要是只綁着,豈不是達不到效果?”
婁長貴脖子一縮,心虛簡直明擺出來。
婁長達擡了眸子看老爺子,猛地被那股氣勢壓得屁股後坐。思緒頃刻亂成一片。
看來,老爺子是想動真格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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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