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大早,我做好早飯,泡好茶,就換了海常的校服。
停在瑛裏的房間,敲敲門,“瑛裏,趕緊起床,早飯做好了,我去學校了。”
他慢吞吞地從房裏出來,揉着沒睡醒的時間,看了牆上的鐘表,說時間還早,問我這麽早去學校幹嗎?
我摞起袖子看了胳膊上的一行字。
昨天二年級的學長到教室,點了我的名字,以及其他學生的名字,讓我們今天早點到學校集合,至于什麽目的,他沒說。
“二年級的學長?不會對你們一年級的玩花樣吧。”
瑛裏回憶起,在他高一時,曾被二年級的幾個學長作弄過。
我搖搖頭,笠松學長不是那種愛開玩笑的人。
“阿南,要不要我送你去學校啊?”
我說不用了,學校又不遠。
換好鞋子出門,正好遇見對門的黑子,他也從家裏出來。
“加南,早!”
我點點頭,說早。
今天他的同學,那個脾氣有點爆的好像沒來。
海常和誠凜方向不同,我們在公交站臺坐了各自的線路。
公交卻在半路上停了很長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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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學校的時候,與學長要求的時間,就只一點。
我開始跑,在拐彎口的方向。
前面有一個人。
速度遠比聲音要反應得快,我原本叫他讓路,卻搭在他的肩,一躍從他的頭上跳了過去。
顧不了那個人,我跑向學校的西院。
籃球場,站了不少的人。
以及笠松學長,和其他高年級的學長都已站好。
他開始在點名。
我直接從二樓的欄杆上跳了下來。
落地,我站到隊伍裏。
笠松學長走過來,指了指那二樓的欄杆,問我,“你小子膽子挺大,居然從那麽高的地方跳了下來?”
我望了望,以為自己做錯了,“學長,下次不會跳了。”
他擺了擺手,問道,“你的腿,都,都不痛嗎?”
我搖搖頭,笠松學長不再說什麽。
點了人數,一個都不少。
高年級的學長,拉着笠松學長不知說了什麽,只見學長拉下了臉,忍着,沒說什麽。
學長叫我們這些人集合,為了删選合适的替補隊員。
我被他說得一頭霧水,偷偷背過身,悄悄拉起袖子,卻是沒看見相關的支字片語。
學長們叫我們這些人分成兩組。
然後扔過來一個球。
讓我們比賽。
學長們站在禁區外,吹響哨聲。
我還來不及反應,身旁的人,立即跑開了。
“那個新來的轉校生,你是木頭人啊,別人都跑開了,你還傻楞在那裏幹嗎?”
可是,學長,我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
笠松學長叫我趕緊跑起來,我只好在人群騷動裏穿梭。
身邊,腳步變換。
他們的呼息,也在變。
球,不知何時到了我手裏,別人叫我傳球,我腦子一片盲目。
手一揮。
球落,咚的一聲。
原本在搶球的一年級生,都停下,目光落向我。
我依舊,不明所以。
哨聲結束後,聽着身旁的人氣喘籲籲,我卻是一滴汗都沒有。
直至掌心,依舊冰冷。
笠松學長點了幾個人的名字,也有我,叫我們先留下,其他人滾蛋。
他将球交給我,問我有沒有看到那個對面的籃筐?
我點點頭。
笠松學長叫我投進去。
我楞了楞,學長一急,狠狠地一跺腳,“我叫你把球給我扔進去,聽懂了嗎?”
他叫我扔球,我按着他說着的辦。
手一甩。
球掉了進去。
那些本該滾蛋的人,都沒走,站到一旁,看着。
笠松學長又将球交給我,并且叫我往後退了好幾米。
還是那句話,叫我把球丢進去。
我後退着,看着那個籃筐,手指落下,球又掉了下去。
笠松學長将球扔給我時,只是一個勁地叫我退,退,退,都退到禁外了。
“有種你再扔一個給本大爺看看。”
他,在和自己怄氣。
遠距離投射,在我的視野裏,一點誤差都不容許存在。
“你,你,你,你給我老實交待,你究竟有沒有打過籃球?”
我搖頭,笠松學長不信。
其他學長,也不信。
學長指着我的鼻子,用他十多年的人生閱歷,信誓旦旦說道,“除非你失憶,什麽都不記得了,不然你投籃的動作,不會這麽精确。”
“我沒失憶。”
笠松學長揪着我的腦袋不松手,非說要扒開看看。
被人攔住了,“學長,動口不動手,加南快被你勒死了,你快松手。”
笠松學長雖然松開了手,卻掐着黃濑,“你這死小子,不是叫你早點到嘛,又給我遲到?”
原本集合的學生,卻只是留下了我。
笠松學長叫我放學之後,早點到訓練,不要遲到,不然他掐死我。
回去的時候,我還是沒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問身邊的人,“黃濑,我應該沒失憶吧,我好像不記得我有交過報名表。”
黃濑說我沒有失憶。
因為報名的事情,是他擅自替我決定的。
而他這所以這麽做,是因為有人将那天我在室外籃球場遠距離投籃的事情告訴了他。
黃濑半信半疑,卻替我交了申請表。
他說當時課間的時候,有問過我意見,我并沒有反對。
那是哪天的事情,我根本想不起來了。
記憶,真是一件殘酷的考驗。
發生在當天的事情,我記得一清二楚,可是一覺醒來後,我卻又忘得幹淨。
瑛裏帶我去過醫院。
只是我一進到門口,頭脹得厲害,心裏莫名地害怕。
三年,瑛裏從未放棄尋找我身體的秘密。
他斷斷續續知道了一些隐情。
卻裝聾作啞了那些年。
“加南,你不高興進籃球隊嗎?”
我說不是,只不過真的沒有接觸過。
黃濑笑了笑,“你的球,投得很準,都快把學長氣暈了。不會打球沒關系,我教你。”
上課鈴響,數學老師進來,說要先溫習昨天學的內容。
叫我們先把書翻到昨天那一頁。
我偷偷地瞄了一眼黃濑,他已經将書頁折好,拉近了與我的距離。
我告訴他,中飯我請。
黃濑拖着下巴,笑得一臉燦爛。
“真漂亮。”
他小聲問道,又是他的頭發嗎?
我低下頭,笑道,“不止是頭發,你也漂亮。”
中飯,我們去了餐廳,黃濑一點都不客氣,點了滿滿一盤。
我只叫了一份炒飯。
點餐的阿姨笑着說道,你這個學生,真有意思,連着三天都吃相同的炒飯,都不嫌膩的。
我低下頭,端着那份加了胡蘿蔔的飯粒,和黃濑坐在一起。
“加南,你怎麽又吃炒飯?前天吃的蛋炒飯,昨天吃的蔬菜炒飯,今天又吃胡蘿蔔炒飯,要說你喜歡吃炒飯,你每次都只一小口,就不吃了,你真奇怪。”
我沒理他,将勺裏的飯粒,喂進肚裏。
喝一水,便放下了餐具。
黃濑看了直搖頭,他将自己盤裏的飯,分了一大半給我,“加南,你老是不吃飯,怪不得長得這麽瘦小。多吃點,像我這樣,長得又漂亮,又高,多好。”
我沒有饑餓感,自然不會有味覺。
他說放學後的訓練,學長們一定不會放過我的。
為了贏,學長們不擇手段。
課後,老師叫我們參加社團活動,不要忘了明天交作業。
黃濑在肩上,搭着手,“加南,發什麽呆呢,趕緊去訓練了。要是去得晚了,學長們又該踹人了。”
“黃濑!”
他不明所以地望着,我低頭說道,“你說過會教我的。”
黃濑點點頭。
黃昏下,那一道耀眼的金色,澤澤發光。
我是後來加入的,是個替補的角色,和他們一起訓練相同的內容。
熱身,跑步五十圈。
俯卧撐之後。
便是正式練習賽。
黃濑擋在我的身前,叫我跟緊他,他會将時機把握在自己手裏。
加南,不要緊張,有什麽事情,我都會擋在你前面的。
笠松學長是個狠角色,他清楚每個人的動靜。
他早已洞悉黃濑的下一步,叫了三個人将他團團圍住。
“加南,你快跑。看準時機,投進去。”
他将球扔給了我。
所謂的時機,我無法獲知。
眼見黃濑被人纏住,我卻不知要做些什麽。
在我尋找黃濑所說的時機,卻被人用肩撞了一下,撞在了地上。
裁判吹哨,說是犯規。
笠松學長帶着他的隊員,守着自己的禁區。
“你們就是撞飛籃板,也要把他的球給扣下來。”
都說做不到。
笠松學長說做不到,他就掐死他們。
球,就在我手裏,我的目标,是前面的那個筐。
筐下,站着一群虎視眈眈的敵人。
我忽然轉過身,黃濑,以及我的隊員,都問我,怎麽停下了?
學長們的眼神好兇。
加南,不怕,我們也兇過去。
拍了拍球,着地的震動。
腳,微微一踮。
球離手。
落地。
“加南,快點後退防守。”
學長們已經搶到球,并且進入了我們的禁區。
黃濑主守。
其他隊員逐一盯着各個學長。
我退到後方。
學長們帶球越過了低年級的防守,朝着我這邊沖過來。
“臭小子,不想被我踹死,趕緊給我滾到一邊。”
黃濑趕過來救場,帶球的學長,已經帶着球跳在了空中。
呼吸,莫名地踩到了誰。
斬斷一切進攻。
落地時,我告訴學長們,光是眼神瞪得兇沒用。
“小子,你有種。”
笠松學長說這話時,卻很高興。
那天下午,屋外的晚霞照進窗戶,反射出明亮的光。
黃濑他們躺在地上,吵着熱死了,也累死了。
見他們疲憊不堪的樣子,我也順勢倒了下來,眯着眼睛,看着窗外那一道光。
“加南,你好像沒怎麽流汗嘛!”
黃濑在那頭,仰着臉說道。
我小聲地說流了,只是你沒看見,說得很小聲,小到只有自己聽到。
訓練結束後,大家都累得挪不開腿。
笠松學長叫我把尺碼報給他。
他說我反應遲鈍。
尺碼是用來發球服的。
剛剛還在一起訓練的隊員,各自走向不同的回家路線。
黃濑換衣服,叫我在門口等他。
可是,半天他都沒有出來。
我進去找他,繞到水池,看見他在和另一個不是我們學校的學生說話。
“小綠間,你怎麽又跑到我們海常了?不會是專門來看我的吧。”
那個陌生的學生,卻問他,“你們下場對手是陽泉吧?”
他們的談話裏,提到陽泉的一個舊友。
紫原敦。
這個名字,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關于比賽,黃濑一點都不擔心,雖然陽泉的實力,他們有目共睹。
如今海常已非昨日。
那個學生臨走時,又問了一句,“聽說你在教一個新入隊的打球。”
“哦,你說加南啊,他投籃不錯,不過反應笨得跟豬似的。”
“你就這樣評價你的朋友?”
耀眼的金色,笑在黃昏裏,“朋友?我怎麽會和那種怪裏怪氣的人是朋友,小綠間,你是在諷刺我麽?”
“加南,那明天見了,放心吧,我會教你打球的。”
我疑惑着他的耀眼金色,“明天?”
黃濑點點頭。
他說以後都會教我,直到教會我,誰叫我們是朋友呢。
阿南,在學校裏交到朋友了嗎?
嗯,交到了。
我獨自一人走着回去,進了屋,脫下身上的外套,開了衛生間的水龍頭。
水沖在身上。
我看着渾身上下,是密密麻麻的塗鴉。
它們,曾是重要的記憶。
洗了,便沒了
阿南,你怎麽了?
我拖着濕漉漉的身體出來,靠在瑛裏的身上,難過地問道。
阿南有朋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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