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時間永遠都停留在初次相遇,所有的一切都是陌生,而又新鮮的。
做好的蛋包飯,以及榨好的果汁,看着很美味。
然後,撕掉今天要為瑛裏做的第一件事,換上明天的,他說他想吃烤甜圈圈。
我進屋喊瑛裏起床時,他睡得很沉,也很老實。
瑛裏習慣趴着睡,枕着被子一角。
天,才剛剛亮。
我坐在玻璃窗前看着太陽,一點,一點将天空染亮。
耀眼的金色,如某人。
錄音筆裏的聲音,是昨日的自己。
這些天一直在練習籃球。
和海常的學生一起。
吵吵雜雜的訓練,我已然和海常混成一色,但經常會忘記學長們的重要交待。
海常的訓練依舊以黃濑為中心,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陪襯海常的完美模仿。
因為他來自奇跡世代。
奇跡世代,是一個關于籃球的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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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常非常重視與陽泉的比賽,除了他們也有一個奇跡世代,還有一個從美國轉來的學生,他是一個狠角色。
當然,這些都是我從學長那裏聽來的。
今天的訓練,恐怕又要拖到很晚才能回來。
昨晚瑛裏已經抱怨,說是住在一個屋檐下的人,卻天天見不到面。
換好校服,出門時,遠遠地聽到了鈴鈴地聲音。
在門口等了一下,果然,火神大我騎着自己車來接黑子上學。
“喲,早啊!”
我對他,禮貌地點了點頭,道了聲,早。
他已經從黑子的口中得知我加入了海常的籃球隊,對于一個不會打球的人加入豪門球隊,他的表情,已經疑惑了三天。
問我,練習得怎麽樣?
馬馬虎虎吧。
學長們并不是很滿意,連黃濑涼太教我打球的熱情,也是越來越敷衍。
火神也說籃球需要天賦,如果沒有,即使往死裏拼命,也徒勞。
我,一時沉默。
火神等了很久,不見黑子出來,有些牢騷,“這個黑子,怎麽這麽久都不出來?真是磨蹭。”
我擡起了頭,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小聲地說黑子早就出來了,就站在他的身邊。
天空,啊的一聲大叫。
聽到火神從自行車摔下來的聲音,他被黑子的神出鬼沒給吓了一跳。
黑子,你想吓死我嗎?
明明他在他的身邊很久,卻是一點察覺都沒有。
兩個人争吵了半天,才一路同行。
窗外的樹葉,已然泛黃。
悄悄落在地上。
被人踩在上面,走過,又被人遺忘在腳後,直至腐爛。
黃濑坐在旁邊,看似認真聽課。
我眼角的餘輝瞄到他身上,他會察覺,然後對我一笑。
他溫柔的一笑,對女生很有殺傷力。
我卻覺得,越來越刺眼了。
課間休息的時候,隔壁的桌位,又空了。
一個人去了餐廳,賣餐的阿姨已經認識我,知道我每天都點炒飯,早已在我排好隊的時候,幫我準備好了炒飯。
我們家的炒飯,很好吃吧。
我只能客氣地點了點頭。
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沒發生過,一切就像初遇時那般新鮮而又陌生。
端着盤子,随意找了地方坐下。
今天,是豌豆飯,飯上,還煎了一塊蛋。
喝了點水,吃了幾口,便将餐具端到收餐窗口。走的時候,收餐具的那位大叔,又是咦了一聲,這小子,每次都吃這麽一點,真是浪費。
瑛裏說他高中時代,也曾是一個人。
他總是一個人坐着教室的陽臺上看書,或者躺在地上,直到下午課開始。
推開門,這個時候的陽臺,卻是一個人都沒有。
我走到側面,坐下,然後躺下來,靜靜地看着天空。
雲,悄悄飄動。
嘎吱的聲音,好像門被風吹開了。
可是卻有人走進,聽腳步聲,好像來了三個人。
他們在争執。
為新隊員頭疼不已,雖然他的學習能力很強,可是忘性也很大。而且他的反應很慢,別人都跑半天了,他才邁開一小步。
雖然他遠投不錯,可是籃球不單單只靠投籃取勝。
本來答應教新隊員打球的老隊員,實在受不了他每天一成不變的習慣。
學長們這兩天在各個班級物色不錯的選手,如果有更合适的,他們會将那個叫加南的替補換下來。
門,嘎吱一聲被人帶上了。
他們走後,我依舊躺在陽臺上,看着靜靜流淌的雲。
瑛裏,看了這麽久的習慣,原來從這個角度去看它們,竟是這麽陌生。
從頭到尾,我所做的一切都很被動。
一下午的學習,變得心不在焉。
直到訓練。
隊員已經換好衣服,我卻在更衣櫃磨蹭了半天。
思來想去,只有撩開衣袖,在今天的痕跡裏,重重地記上一筆。
折磨着自己,換來我與海常共為一色。
球場上,昨天的隊友變成敵人,圍堵,變成了防守。
他們正值青春年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以及想要什麽。
而我,很茫然。
生命于我而言,只是別人軌跡裏的插曲。
除了名字,什麽都不是。
學長們又在為我遲鈍的反應叫罵連連。
而我在球風改變方向的時候,已經堵在了那個隊員身後,攔截住球的痕跡。一個悄無聲息的聲音,他暗暗伸出動作想要突襲,不知怎的,我卻是感覺了那個人微弱的氣息。
反敗為勝。
訓練結束後,笠松學長單獨找了我做了測試。
幾個輕微的動作。
一一,都被我捕獲,在我的眼睛裏,看穿了笠松學長的假動作。
學長很滿意地點了點頭,然後,看着我又搖頭。
加南,你真是個怪人。
他說我有着非比尋常的人動态視力。
這種視力,也叫鷹眼。
誠凜的水月,以及秀德的高尾都有鷹眼,而我雖是海常難得一見的動态視力擁有者,但不知道如何擅用這個優點。
他問我,剛剛那個球,是不是可以預測球的改變方向?
我只是聽到耳邊有聲音。
笠松學長說知道了,然後叫我去認真練習,他則和其他學長站在一塊,不知說什麽。
黃濑說過,會好好教我打球。
放學的鈴聲,又響過一次,他已經換好衣服,背包要走。
臨走時,他叫我好好練習投籃。
黃濑說我唯一的長處,可能只有遠投了,要好好練習,說不定日後的比賽,我這個替補會派上用場。
他約了二年級的女生去約會。
偌大的球場,隊友及學長們走後,剩下我一人。
聽到的,耳邊只有籃球的聲音。
無人的空地,安靜變成窒息的節奏,熟悉的感覺,在他們走後,填充着空白記憶,手與腳的動作,變得運籌帷幄。
一遍遍地練習,一次次地忘記。
不厭其煩,不氣餒。
因為,可能會忘了剛剛自己練習過。
累得躺在地上,看着天花板被燈光照得雪亮。
手指,早就麻木。
老師巡查時,發現球場還有學生,将我趕了出去,并且囑咐我趕緊回去。
外面,卻下起了雨。
從便利店出來,撐開買來的雨傘,我從巷子口經過時,聽到有聲音,摻在雨裏,很微弱。
在雨裏,在垃圾堆旁,我看見有個人躺在地上,衣服撕破。
“你,沒事吧?”
他的身體,微微動了動,眼睛卻被眼前的劉海遮住了視線。
“死不了。”
我哦了一聲,見他一直坐在地上不起來,只好撐着雨傘向他走近了一些,他卻嘴硬得拒絕,叫我滾遠一點。
他的脾氣,可能是被他的遭遇連累了。
看這雨,似乎停不了。
也是這樣的一個雨天,看着腳邊經過不同的人,卻沒有一人停下,我縮在角落裏,慢慢地等死,直到瑛裏出現。
我将傘放在他身邊,走開,他卻抓住了我的腳。
別走。
我蹲下來,勉強将他從地上扶起來。
他的家,似乎住得很遠。
我只能将他帶回家,給瑛裏打了電話,說是撿了一個病人,讓他早點回來。
他在我的房裏,躺着。
我給他倒了杯熱水。
加南,才幾天沒見,你怎麽又把我忘了呢?
我想了想,對這人倒是有點印象,“是你,我們以前見過的。”
他,習慣地在我臉上吹了一口氣。
卻弄疼了他的傷口。
現在的年輕人,太過沖動,為了口角之争,動起手腳,害得自己吃苦。
“你先躺好,不要亂動,瑛裏馬上就回來了,他是醫生。”
他嚷着肚子餓了。
我只好去了廚房,做了點粥,薄薄的那種,加了點蔬菜,盛了一碗,端進房裏時,那個人已經睡着了。
瑛裏一回來,來不及換衣服,便為那個人檢查了傷勢。
只是擦傷,不礙事,淋了點雨,只要晚上不發燒,就沒什麽大問題。
處理了他的傷口,瑛裏叫我到屋外說話。
“瑛……”
瑛裏卻扭着我的耳朵,“臭小子,誰讓你往家裏帶人了啊?你膽子真夠大的啊,也不管別人是什麽人,就往家裏帶,萬一要是個壞人,怎麽辦?”
他嘟嘟囔囔地埋怨了半天,說我缺心眼。
不過,他的擔心不無道理,我的确考慮不夠周全。
我靠着他的肩,問他,“三年前,你撿到我,并且将我帶回家,怎麽就肯定我就是好人呢?”
瑛裏嘆了口氣,他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三年前,他第一次在雨裏見到我時。
像一只被剝了皮的老鼠,躺在陰水溝裏等死。
事隔三年,現在聽來,我只能笑笑,“瑛裏,你敢說我是一只被剝了皮的老鼠,當心飯菜裏我給你放點老鼠藥。”
一天的忙碌,早已叫瑛裏身疲力盡,他趴在我的肩上,小聲地說道,“你敢下毒的話,小心我剝了你的皮,拆了你的骨頭。”
他太累了,趴着我的身上竟睡着了。
我叫他回屋睡。
瑛裏只是鼻子哼了哼,卻不願動,我只好将他弄到屋裏,放在床上。
拉開被,脫了他的鞋襪。
阿南,那小子沒什麽大礙了。
明天一早,你就叫那個小子從家裏滾蛋。
這個小心眼的男人,翻身時,故意将我的手臂壓在他的肩下。
我倒了杯熱水,悄悄進屋,床上的人,卻不在原本躺着的位置。
咦?
他的聲音,在身後,像夏夜的蚊蟲纏着耳膜,讓人讨厭。
加南,你和那個老男人睡過了?
手裏的那杯水,一滴不剩地潑在了他的臉上,“如果你不想我現在就趕你出去,就給我閉上你的臭嘴,回到床上躺好。”
他卻舔着嘴邊的水滴,坐在床上,呵呵地笑了,“沒想到你看起來很文靜,脾氣這麽大。”
我哼了一聲,不願理他。
那碗早已冷掉的粥,這才讓他想起忘卻的饑餓。
“瑛裏說你已經沒事了,今晚先好好睡一覺。”
不要拿別人的好心不當一回事。
替他關好門,雖然他想說什麽,可是今夜,只需安靜。
客廳燈下,我坐在鋼琴旁,摸着琴健,不落一音。
他出來時,因為先前有些不愉快,他有些尴尬地舉起手中的碗,“好像,還很餓。”
我一個人看着窗外,他走過來,問我,在看什麽?
我搖了搖頭,嘴邊笑了笑,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看什麽。
他微微嘆了口氣。
加南,你現在的表情,和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一模一樣。
海常與誠凜那場精彩的比賽。
你的眼裏,始終是一副安靜。
“天太晚了,你早點睡吧。”
“我占了你的房間,那你和我一起睡吧,我可是一點都不比睡在隔壁屋的那個老男人差。”
我笑了笑,依舊站在窗前,看着夜下的那片寧靜,“冰室辰也,你的嘴巴真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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