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領牧

回到營寨，正式于三軍面前拜了諸葛亮為軍師中郎将，劉備便恪守承諾，與周瑜辭別，率師南撤。

在江夏略作調整，諸葛亮立即建言道，“主公此時當先表奏公子琦為荊州刺史，然後便可師出有名，趁孫權、周瑜仍盯着南郡的良機，一舉征克南方四郡。”劉備略有遲疑，“表奏公子的事是天經地義不必說。但曹軍剛退，孤才與孫權會盟立約，這樣……是否有失道義？”

諸葛亮果斷一搖頭，“正因為曹軍已退，主公更急需根據之地，方能有與孫權繼續聯盟的條件。況主公與孫權只是約定讓他們取南郡，從無涉及南方四郡，如何是有失道義？今主公以公子之名出師，名正而言順，上合匡扶漢室之道，下符為劉荊州收複失地之義。如不出亮之所料，南方四郡必望風歸降。”

于是劉備更無猶疑，揮戈南下。果如諸葛亮所言，武陵太守金旋、長沙太守韓玄、桂陽太守趙範、零陵太守劉度皆降，廬江雷緒亦率數萬人馬歸順，一時間劉軍兵威大盛。

然而一直以來對劉備他們襄助有加、與他們始終唇齒相依的劉琦，卻在建安十四年黯然辭世了。

其實諸葛亮的內人是蔡氏夫人的外甥女，論親誼，諸葛亮原該與蔡瑁、劉琮一脈更親。但事實上卻恰好相反，他厭惡蔡瑁為人，始終對蔡氏是避而遠之，反倒是随劉備客居新野時給當時正被繼母逼得走投無路的劉琦暗暗指點了一條生路，勸他引軍遠駐江夏，離開荊州內亂的漩渦。自然，也正虧得這一可說有意可說無心的舉動，之後于危難之中救了自家主公一命。

劉備這方為何與劉琦始終相契甚深，若單說是因性情相投，或是患難與共、同病相憐，恐怕皆不盡然。實則有一個更為隐秘，或許連他們本身都未察覺到的根由，在冥冥之中起着巨大的作用。

那就是門閥勢力。劉備出身寒微，諸葛亮祖上雖是官宦之家，但至乃父一代已是沒落，遠談不上有何勢力。蔡氏乃荊州大門閥，而劉琦背後并無門閥支持，這一點，才是他們聯合的根本所在。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此時劉琦病逝，擺在他們面前最為現實的問題就是，諸葛亮所言“名正言順”的荊州牧旗幟沒有了，這是比攻城拔寨更為重要更為嚴峻的事情。

已是軍師中郎将的諸葛亮率荊州文武跪拜于廊下勸道，“昔日景升在時，屢欲以荊州相托，然主公仁厚，以二公子俱在而拒；後主公逐曹軍于赤壁，為漢家除殘去穢，其功德齊天而仍恭謙抑讓，表公子琦為州牧。如今景升與公子俱逝，而曹賊仍竊據漢鼎，主公合宜自領荊州牧，以號義師而伐有罪！”

劉備連連推辭，衆人再三相勸之後，諸葛亮目視劉備，微含嗔色，看得劉備心中怦然一動，順勢終是應了下來。“孤意，改‘油口’名為‘公安’，設為荊州治所。卿等意下如何？”說罷目光飄向已端坐下來的諸葛亮。

諸葛亮并未接茬。新投奔劉備的荊州才俊馬良乃諸葛亮多年舊交，深解其意，遂連忙答道，“主公所選治所八方通衢，既利休養牧民，亦利屯兵秣馬，确乃設衙之地。公安之名亦上佳，在下贊同。”馬良言畢，陸陸續續又有好些人都點頭言是。劉備又看向諸葛亮，幹脆直言問道，“軍師以為如何？”

諸葛亮與他靜靜對視一陣，終是慢慢笑起來，颔首道，“主公眼光極佳，亮無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