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夜談

“善妒成性,不知禮法,目無尊長。”蕭祈撫摸着蘇言風的臉頰,唇角挂着一抹淺笑,“朕竟不知,愛妃有如此一面。”

男人的手掌寬大溫暖,蘇言風半是撒嬌半是依賴地蹭了蹭:“皇上的信香真好聞。”

怕他身上疼,蕭祈一直清淺地釋放着信香。聽到如此孟浪的話,猛地縮回手,耳垂爬上一絲桃粉色:“坐好!別亂動!”

蘇言風委屈:“明明是皇上先摸臣的。”

“……回答朕的問題。”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太後不喜歡臣,臣做什麽都是錯的。”

蕭祈“哦?”了聲,嘴角噙着一抹笑,饒有興趣地問:“愛妃的意思是,太後編排你?”

“也不全是。”蘇言風大言不慚,“太後讓臣勸皇上雨露均沾,臣說自己是人間絕色,後宮最美,皇上只喜歡臣。太後便覺得臣善妒。”

對方的厚臉皮讓蕭祈錯愕,半天後,忍笑道:“蘇言風,你哪來的底氣說這話?”

望見蕭祈眼眸裏的笑,蘇言風知道他此刻心情很好,也跟着開心起來。說話愈發大膽:“難道皇上不覺得嗎?”

原來這人笑起來這般好看。

像冰雪上開出的花,難得一見,見之不忘。

蕭祈望着蘇言風,眉目如畫,瞳凝秋水,一絲一毫都是精致。

“說的沒錯。”蕭祈贊同附和,繼而話鋒一轉,“可朕何時說過只喜歡你了?”

“皇上沒說,是用做的。”蘇言風戲瘾上身,順嘴胡謅,“把臣欺負的下不來床。一夜好幾次,臣哭着求饒皇上才停下。其他宮的嫔妃看都不看一眼,被臣迷得死死的。”

外面傳言跟這差不多,甚至更誇張,某個角度,蘇言風倒也沒說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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淫詞浪語聽得蕭祈一愣一愣的,整個人宛若雷擊。誰能想到,如此芝蘭玉樹的人,出口竟是些虎狼之詞。

“蘇言風,你……”蕭祈吭哧半天,吭哧出一句,“你知不知羞?!”

“食色性也。”蘇言風瞄着蕭祈泛紅的耳垂,心情甚好,“此乃人之常情。皇上不必害羞。”

哦,忘了,你沒有人之常情。

“誰害羞了!”蕭祈一下站起來,頗有氣急敗壞的味道,“睡你的覺!”

說完走到桌案前,拿起書卷擋住臉,不再理會蘇言風。

跪了許久,身體疲累,蘇言風也确實困了。躺在暖和的被窩裏,不多久便睡着了。

說來好笑,他睡得最沉的時候,竟是在蕭祈身邊。因為知道他有很多辦法殺自己,壓根不需要使什麽陰謀詭計。自然也無需防備暗害。

蘇言風是被疼醒的。

在冰天雪地裏跪了三個時辰,身體各方面反應都遲鈍。白日太醫檢查時沒覺得,這會緩過來,膝蓋疼的厲害。

周遭一片黑暗,他被蕭祈抱在懷裏,耳畔是有節律的呼吸聲。鼻間充斥着檀香的味道。

是很溫暖、很安心的懷抱。

素來不願麻煩人的蘇言風咬了咬唇,貓兒般輕輕喊了句:“皇上。”

片刻後,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怎麽了?”

“臣膝蓋疼。”

蕭祈松開他,點着蠟燭:“脫了襲褲,朕看看。”

蘇言風坐起來,乖乖脫掉襲褲。撩起襯袍下擺,露出一雙雪藕般的大腿,肌膚細膩柔滑,颀長勻稱。兩個膝蓋上有大片淤青,看着十分駭人。

蕭祈皺了皺眉:“嬌氣。”

說完,轉身走到櫃子前,從裏面拿出一個瓷瓶。坐到蘇言風對面,準備給他抹藥。視線一低,看到了誘人的畫面。

——蘇言風屈膝坐着,襯袍被撐開,下擺又被他撂到一旁,某個部分若隐若現。

捏着瓷瓶的手一緊,命令道:“腿伸直。”

全然不知的蘇言風将腿伸直,并攏着,小腿搭在蕭祈腿上:“謝謝皇上。”

蕭祈沒說話,拔出塞子,從裏面挖出些藥膏,用掌溫化開,手覆在膝蓋上,緩緩揉着。

聞到熟悉的味道,蘇言風一愣。

這是師父制的化瘀膏。師父制的藥,方子從不外傳,只教給了他。如果金瘡藥是巧合,那這次總不能還是巧合。可師父說過,只收了自己一個徒弟。

這些藥又是怎麽回事?

“有話就說。”

蘇言風猶豫片刻:“臣不敢。”

蕭祈擡眼看他:“恕你無罪,說吧。”

“臣今日去太後寝宮時,路上碰到了吏部尚書。”

不管蕭祈知不知道,蘇言風都想告訴他。自古後宮不得幹政,這人竟公然出入太後寝宮,又是太後母家人,不得不防。

對這件事蕭祈沒什麽意外,反倒是問:“你怎知他是吏部尚書?”

“是太後的貼身侍女告訴臣的。”蘇言風如實交代,“臣猜不透她的想法,當時便裝作沒聽到。”

可能是想讓他傳話,也可能只是随口一說。

“太後幹政已久。”上完藥,蕭祈蓋好蓋子,“門下省和吏部都有她的人。朕想處理,卻處處被掣肘。”

吏部負責官員的任免調度,門下省則負責審查诏令,共議國事。均握有實權。

“是不是覺得朕很沒用?”蕭祈語氣裏摻了絲疲累。

他是帝王,哪怕被千刀萬剮都不能喊疼。因為有無數人看着,有無數人依仗,有無數人觊觎。

蕭祈這一路怎麽走來,并不難猜測。

十歲登基,太後攝政。數年博弈,步步蠶食太後一方的勢力,終于從傀儡皇帝成為手握實權、生殺予奪的帝王。

只是還不夠。

一代帝王,絕不允許任何人分享他的權力。太後一黨必須連根拔除。不在今日,便在明日。

蘇言風不費吹灰之力就讀懂了蕭祈。讀懂了他這一路的艱辛,讀懂了他的心酸無奈,也讀懂了他的驕傲與抱負。

“不會啊。”蘇言風語氣堅定,“臣覺得,皇上是天下第一厲害的人!”

燭火映着他明媚燦爛的眼眸,蕭祈看着,有瞬間恍了神。

翌日,蘇言風又睡到太陽曬屁股。這裏是蕭祈的寝殿,只要他不發話,沒人敢拿蘇言風怎樣。不僅如此,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日子不要太滋潤。

來喜估摸着公子醒了,推門進來,興沖沖道:“公子你看!”

蘇言風扭過頭,愣了片刻:“怎麽穿着侍衛的衣服?”

“皇上說我關鍵時候只會哭,便讓我跟着侍衛學武功。”說完這話,來喜轉頭看向殿外,“快進來。”

影七不情不願順着門縫擠進來,低着頭,不敢看蘇言風。一來傷了蘇言風,心存愧疚;二來怕對方認出自己。

蘇言風從身形上一眼就認出了影七,卻沒表現出來:“這位是?”

來喜貼心解釋:“他叫影七,是皇上派來教我武功的。從今日起就是我師父了。”

影七松了口氣,行禮:“參見貴妃。”

影七武功不低,定是蕭祈的暗衛。授意于蕭祈來到他身邊,監視還是保護?

若為了監視他,蕭祈有很多理由和機會将影七塞過來。沒必要等到現在。

看來是保護了。

想通這點,蘇言風勾唇一笑:“起來吧。”

事實也卻如蘇言風所想。

一個時辰前,影七接到皇命:“保護好蘇言風,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傷他一毫。否則唯你是問。”

影七人雖然呆了點,武功卻是十位影衛中最好的。常年待在宮中,保護蕭祈的安全。

“公子你放心!”來喜興沖沖道,“我一定好好練武!将來保護公子!”

說完,也不伺候蘇言風了,拉着影七出去學武。

昨日爽約已是失禮,今日蘇言風早早到了梅園。

韓雲婷正在練劍,餘光瞄見他,收了招式:“昨日的事我已知曉,不必道歉。只是你惹怒太後,日後多加小心。”

蘇言風一愣:“都知道了?”

“後宮沒有秘密。”

蘇言風:“……”

成吧。

從懷裏掏出兵書,遞過去:“說好的。”

韓雲婷接過來:“你剛分化,又在雨露期,不宜在外面久待。不如去我宮裏?”

“……這也知道?”

韓雲婷淡笑不語:“去嗎?”

蘇言風點頭:“好。”

進宮後一直沒機會四處走走,最遠就到梅園。現下正是最好的機會。

韓雲婷也沒帶侍從。兩人并肩走着。

大概因為韓雲婷是天乾,性格又灑脫幹練,蘇言風面對她時,男女之別很弱。總有一種稱兄道弟的感覺。

蘇言風努力趕走這種怪異感,一扭頭,一片巨大的冰面映入眼簾。陽光照在上面,亮的刺眼。旁邊立着塊石頭,上面刻着“千鯉池。”

心中冒出的第一想法:真有一千條鯉魚嗎?

“會冰嬉嗎?”韓雲婷也順着看去,問道。

蘇言風搖頭:“不會。”

蘇國不興這個,不管是皇親貴胄還是黎明百姓,都不會着意練習。加之他不感興趣,自然不會。

“可以試試,還算有趣。”

蘇言風欣然接受對方的提議,穿着冰鞋在冰面上走,腦中模拟一下,挺簡單的。

寝宮比蘇言風想象的冷清。

“我不喜人伺候,只留了兩個貼身侍女。”韓雲婷解釋,“你自便,我去抄兵書。”

殿內裝飾大同小異,吸引蘇言風的,是挂在角落的盔甲。盔甲由鐵片編制而成,觸手生涼,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雖挂在不起眼的角落,卻沒有一絲灰塵。

不用想也知道,這身盔甲,承載着韓雲婷夢寐以求之事。

表面上看,他與韓雲婷所追求的大相徑庭,其本質是相同的。

——自由地活着,做想做的事。

蘇言風正盯着盔甲出神,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你怎麽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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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王婉君:“當場抓到。”

韓雲婷:“?”

蘇言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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