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宮宴
蘇言風才不管蕭祈想不想看,拎着他的大作走過來:“皇上瞧瞧,是不是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蕭祈問出了昨晚就想問的問題,“你畫這個幹什麽?”
“這些都是臣覺得比較好的姿勢。”蘇言風盤算道,“還有些沒畫,等臣全部畫完,用卷軸裱起來,送給皇上。”
蕭祈額筋一跳,非常不想要這份禮物。特別是做了一宿春夢之後:“要麽繼續睡,要麽出去。”
蘇言風麻溜鑽回被窩裏,卷着錦被往裏側一滾,閉眼睡覺。
李忠盛候在殿外,始終沒聽到皇上傳召。等啊等,誰料想皇上竟自己出來了,穿戴整齊,神情嚴肅。
心中不免好奇,剛剛發生了什麽。思來想去,也只能跟蘇貴妃有關了。
莫不是早上起來,需求旺盛,又要了蘇貴妃?
若是做那檔子事時被打擾,擱誰都得發火。更何況是皇上了,沒掉腦袋就算不錯了。
皇上才二十,說是如狼似虎不過分。蘇貴妃樣貌俊美,次數頻繁些也是人之常情。
自以為猜對一切的李忠盛心中一陣後怕。心說以後更得謹慎小心些。
坐在龍辇上的蕭祈絲毫不知道自己被如此編排,他正在思考官員貪污一事。
他已命人将主要涉及人員革職下獄,等候發落。昨日太後那場鴻門宴也是為了此事。
太後想讓蕭祈饒蔣永昌(吏部尚書)不死,蕭祈的回答是:“朕會依法查辦,絕不姑息。”
九年較量,蕭祈從太後手中拿回了兵權,又以各種理由鏟除其朝中黨羽。此次是除掉蔣永昌的絕佳機會,蕭祈怎可放過。
至于要不要留他一條命,今日早朝便能得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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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祈端坐于龍椅上,視線來回打量着神色各異的大臣,慢悠悠地問:“愛卿們覺得此事當如何處置?”
此話名為詢問,實為試探。
都知道蔣永昌一黨是太後的人,皇上早欲除之而後快,現下終于得到機會,若是有誰替他說話,保不齊會被牽連。
眼觀鼻鼻觀心,皆閉口不言。
然蔣永昌為官幾十載,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蕭祈需要一個衆望所歸的理由處置他,不然會使其他大臣寒心。
故有此一問。
審時度勢便知道太後大勢已去,朝堂今後将徹底屬于皇上。有些機靈的臣子站出來:“蔣昌永貪污公帑,私藏謀逆之物,其心可見一斑。臣認為,該殺!”
蕭祈:“其他愛卿呢?”
“臣附議!”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罪臣蔣昌永屢犯國法,某逆犯上,狂悖無道,十惡不赦。朕念及君臣之情,予以全屍。賜白绫與毒酒,擇一自行了斷。欽此!”
天牢裏,李忠盛親自宣讀完聖旨:“蔣大人,皇上命奴才送您最後一程,請吧。”
蔣昌永身着囚服,頭發淩亂不堪,大聲吼叫:“我不喝!知道我是誰嗎?!我是太後的外甥!你們敢!”
李忠盛給身旁太監使了個眼神:“趕緊灌下去!”
小太監一左一右鉗制住他,另一個捏住嘴,将毒酒灌了進去。不出片刻,蔣昌永便七竅流血,中毒而亡。
李忠盛回正德殿複命。
蕭祈語氣淡淡:“死了?”
“死了。”李忠盛道,“奴才親自看着咽的氣。”
“下去吧。”
待李忠盛退出去,蕭祈側頭看了眼認真給小人兒上色的人,問:“怕嗎?”
蘇言風停下筆,不明所以:“什麽?”
“朕殺人了。”
他身上背負着無數條生命,殘暴不仁也好,冷血無情也罷,蕭祈從未在乎過這些。唯獨眼前之人的看法,他想知道。
蘇言風歪頭,笑得人畜無害:“不殺他,就要被殺。皇上不殺無辜之人,便沒有錯。臣雖沒殺過人,但如果有那個必要,定不會猶豫。”
弱者尋求自保,只能依附他人。蘇言風不願做弱者,所以他研習毒術,修習武功。為的不是傷害別人,而是擁有自保反擊的能力。
“說得好。”蕭祈輕挑眉梢,“不愧是朕的愛妃。”
“皇上也不愧是臣的夫君。”蘇言風繼續給小人上色,說話越發大膽。
蕭祈輕笑一聲,低頭批奏表。
大約一炷香後。
“皇上,能把朱筆借臣用用嗎?”
批示奏表需用朱筆寫就,是為朱批。以顯聖谕尊貴。只有皇上可以用。
蕭祈一愣:“你用朱筆做什麽?”
“給畫作上色。”蘇言風理所當然道。
“……”蕭祈,“你的大作哪處用得着紅色?”
都沒穿衣服,唯一需要上色的就只有頭發。塗黑就行了。
蘇言風指着某處:“這裏是紅色的。”
蕭祈順着看去,蘇言風指的乃是男子胸前某處。可不是紅色的。
“蘇言風!”蕭祈羞惱不已,“你……你能不能像個樣子!”
“臣哪裏不像樣了。”蘇言風小聲嘀咕,“只是借朱筆一用,皇上不想借就算了。”
蕭祈:“……”
還成他的錯了。
朱筆遞給他:“趕緊用!”
蘇言風接過來:“謝皇上。”
于是場面就變成了這樣——蕭祈辛辛苦苦批奏表,蘇言風樂滋滋給畫作上色。
又過了半個時辰,蘇言風瞧着大功告成的作品,不住點頭:“畫的真好。得裱起來。皇上能賜臣一個卷軸嗎?”
蕭祈已經不知道說什麽好了,只希望這事趕緊結束。将李忠盛叫進來:“尋個卷軸來。”
“這麽大的。”蘇言風立刻舉起自己的畫作。
李忠盛裝作什麽也看到,想了想,道:“貴妃不如将畫作交與奴才,奴才找工匠裝裱好,再呈給貴妃。”
“也好。”蘇言風從善如流,将畫作給了李忠盛,“有勞李公公。”
李忠盛動作很快,不過一個時辰便裱好,給蘇言風送了過來。
蘇言風手提卷軸,打量着正德殿,一看就是想将它挂在這裏。
蕭祈如臨大敵:“不許挂!”
此處乃處理國事之地,挂這東西成何體統!
皇命難為,蘇言風只得歇了心,将卷軸卷起來,系好,遞到蕭祈跟前:“那就請皇上仔細收好。”
蕭祈一腦袋問號:“給朕做什麽?”
“送給皇上的。這可是臣第一次送禮物。”
蕭祈本不想要,聽到後一句,竟鬼使神差接了過來:“再敢畫這些東西,全燒了。”
蘇言風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物日後害慘了他。
蔣昌永之死乃是導火索,蕭祈一鼓作氣,一連拔除其衆多黨羽。任用提拔新官員。朝堂之勢頃刻發生改變,徹底沒了蔣昌永一派。
同時也代表,太後徹底倒臺,掀不起任何水花。
蕭祈籌謀多年,終于等到了今日。
蘇言風每日中午去正德殿同蕭祈用膳,其餘時間要麽待在朝露殿,要麽四處走走。身上的傷早就好了,蕭祈沒攆他走,蘇言風也不提這事。
轉眼就到了臘月二十八。
領教過自己的廚藝後,蘇言風徹底告別廚房。吩咐小廚房熬了些臘八粥,拎着去找蕭祈。
“你做的?”蕭祈看着碗裏的粥,問。
“臣做的皇上敢吃?”
蕭祈頭一次慫了:“不敢。”
臘八粥熬的香甜軟糯,色澤鮮豔。雖不是八珍玉食,卻第一次有人陪蕭祈吃這個。
蕭祈餘光鎖着捧碗喝粥的人,不由得勾了勾唇。
用完膳,蘇言風惦記着未看完的話本,自覺留在了正德殿。
民間話本,大多離不開情情愛愛。蘇言風邊看邊嘀咕:“這女子也太傻了。為了所愛之人,如此輕賤自己。殊不知越是如此,他越不将你當回事。”
這些話本都是蕭祈讓李忠盛找來給蘇言風解悶的,他并未看過。不過聽到這話,也大概明白了。
“若是換做你,該當如何?”
“君若無情我便棄。”蘇言風将話本扔到一旁,不再看,語氣堅定,“何況,臣絕不會先動心。”
他得确定對方心悅自己,才會試着将心交出去。不然對方拿了他的心,卻不知珍惜,随意踐踏丢棄怎麽辦。
蕭祈沉默片刻:“萬一他也這般想,豈不是要錯過。”
都在等對方先開始,左等右等也等不到,時間一久,便不會再等了。
“那就看誰先動心。”蘇言風單手托腮,食指一下一下輕點臉頰,“或者,誰先放棄。”
“愛妃俊美無雙,定是對方先動心。”蕭祈執筆批奏表,緩緩道。
“借皇上吉言。”
傍晚時,李忠盛疾步走進來:“皇上,芳華殿來人說太後病情又加重了,怕是……撐不了多久。”
四年前太後大病一場,身子便每況愈下。如今發生此等事,情緒激動,身子哪受得了。
“知道了。”蕭祈停下筆,眸中恨意和笑容交織,“告訴母後養好身體,朕改日去看她。”
除夕當天,李忠盛親自送來很多華服:“今晚是除夕宮宴,蘇貴妃好好準備。”
蘇言風收下:“有勞李公公。”
他是男子,不用塗胭脂水粉。衣服還是選了常穿的白色,領口圍了一圈毛領,柔軟地貼在臉上,很舒服。
酉時,蘇言風只身前往折花殿。禮部的人正在安排座次。見蘇言風進來,忙走過來:“貴妃請落座。”
蕭國以左為尊。因此,龍椅左則是皇後的位置。蕭祈竟讓他坐在那裏。
蘇言風說了句:“有勞。”
大大方方走過去。
落座後,蘇言風低眸不語,任由後來的嫔妃、大臣打量。換做旁人早就如坐針氈,他偏偏坐的穩穩當當。
這個位置代表什麽大家心知肚明。以往宮宴都是空着。現在讓蘇言風坐了,難道皇上屬意他為皇後?
半個時辰後,大臣嫔妃等全部落座完畢。
“皇上駕到!”
一聲高呵,全場臣服。
“吾皇萬歲,萬萬歲!”
蕭祈坐在龍椅上,身着暗紅色龍袍,沉穩中添了絲喜慶。透過冕旒淡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蘇言風。
果然,這件衣服很配他。雍容清雅竟能同時在他看到。
“平身。”
接下來便是使臣觐見。齊國,陳國,最後是蘇國。
“蘇國使臣,蘇言烈觐見!”
聽到這個名字,蘇言風捏緊手中的茶杯,擡眸看向殿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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