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正太（二）

吃過飯，寶寶很自覺地去做功課……這是溫婷特地交代的，甚至為了配合寶寶的進度，還自願貢獻出了自己那慘不忍睹的小學課本。

寶寶之前上學都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因為經常跟着溫嘯天在外面出差游蕩，小學課程的基礎打得并不牢固。不過當呂姝抱着試一試的态度跟他講課的時候，發現這個小孩兒真是聰明得讓人嫉妒，不但能夠短時間內理解課本上講的內容，甚至還能夠舉一反三讓溫婷看得滿臉欣慰自豪。

呂姝絕對不懷疑，這個寶寶肯定是看見溫婷才會這麽乖的，明明之前她講課的時候，這家夥一直在看似正經的走神……

呂姝有些怨氣地結束了一天的課程，捶了捶稍顯酸痛的肩膀，回到溫婷的房間和她面對面坐着。

“我說，”呂姝一掃先前在寶寶面前抽風賣傻的可笑姿态，圓潤白皙的手指輕輕點着大腿，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情嗓音慵懶道，“你打算一直這麽‘金屋藏嬌’下去嗎？”

“說什麽胡話呢！”溫婷惡狠狠地瞪了呂姝一眼，扶着下巴神情頗為猶豫，“我帶着寶寶的事情要是被我媽發現，到時候肯定會爆發不亞于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可怕戰争。可是就像你說的，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

呂姝姿勢優美地交叉着手指，随行且慵懶地倚在床頭，勾唇笑道：

“一中旁邊就是十三小學，雖然比不上實驗小學，不過也算是不錯的學校了。再說了，離得近一些，有什麽事我們也好趕過去不是嗎？反正以我們現在的實力，一般人也不需要懼怕。”

“十三小學？”溫婷把頭轉向呂姝一邊，看着她淺淺笑着文雅柔和的姿态，驀地想起從前每次她遇到事情找呂姝抱怨時她就是這幅樣子。

永遠的處變不驚，永遠的鎮定自若。仿佛沒有事情能夠難倒她，就像呂姝遇到麻煩是最愛說的那句話，“天塌下來還有高個子頂着呢，我擔心個什麽！”

這話讓身高快到170公分的溫婷無語，誰讓呂姝二十歲生日過完才160公分，還不如她初中的身高呢！

不過由此可見，她的确很依賴呂姝。真是難以想象，如果她一個人回到熟悉又陌生的十年前，會是個什麽樣子……

心裏五味陳雜，溫婷微笑着點頭，“就聽你的吧。還有什麽鬼主意，一起說出來吧。”

“我一直都沒什麽鬼主意，只是你懶得思考，我才被迫去考慮這些的……”呂姝凝視着窗外高大的玉蘭樹，清明如水月的眼眸透着堅毅，“溫婷，我想回老家一趟，宜城這裏暫時就交給你了。遇到什麽麻煩事，直接打我手機。”

亮了亮換了張卡的黑色直板手機，不是十年後的款式，卻比現在市面上賣的新穎許多。

“好吧，我知道了。”溫婷無奈地點點頭，有些不解地看向她，“不過……你回老家？我記得你老家在平湖那邊吧，怎麽突然間想回去了？發生了什麽事嗎？”

“不是。”呂姝沉默着搖搖頭，清亮的眼眸突然變得晦澀難懂，“其實我早就有這個打算，只是最近忙着出書還有家裏的事，一直耽擱了。我以前一直沒跟你提過，我奶奶是在我初二那年過世的。在那之前家裏人就帶她去北京看病，因為我當時還小，家裏人都沒跟我說她是什麽病……”

停頓了一會兒，呂姝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要排盡心底的惆悵和抑郁，“雖然我奶奶當初那麽對我媽，不過在我懂事的時候，她對我也沒怎麽苛刻。最主要的是，我奶奶過世以後，我爺爺迅速蒼老了下來。本來看起來很精神的，沒多久就生病住進了醫院。我想，奶奶過世對他的打擊還是很大的。”

“所以，你打算回去孝敬你爺爺奶奶？”溫婷小心翼翼地開口，觀察着呂姝的臉色，似乎是擔心戳到她的痛處。

“能傷害我的都是我所重視的人。至于其他人，不在我考慮範圍之內。”這是呂姝的原話，聽起來似乎有些自私，可是卻很實在。比起某些自诩大公無私，暗地裏卻小心眼到極致的人，她還是更喜歡和呂姝做朋友。至少，不需要擔心哪天被人從背後捅一刀。

可是想起呂姝曾經說過她奶奶當年是如何對待她媽媽的，溫婷不禁有些頭痛。

她雖然和呂姝是相交十年的朋友，對對方家裏的情況知根知底。可是有些界限還是不容逾越的，就像她回鄭陽處理家那邊的事，呂姝只是臨走前囑托她一番，并沒有插嘴詢問她要怎麽做。

同理，每個人都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間。她不能以朋友的立場插手呂姝家裏的事，不過……适時的給予她一定安慰還是可以做到的。

她和呂姝十年相交，自然很清楚大二那年所發生的事，究竟給呂姝的心裏造成了怎樣的傷害，才能夠讓一個目标宅女理想米蟲懶散度日的家夥，一朝改變發奮努力咬牙要幹出一番成績。

那次，呂姝被她爸爸叫過去，回老家給她奶奶掃墓，說是幾周年紀念什麽的。呂姝剛開始很驚訝，因為從她考上高中，爺爺身體不好，被姑姑接到身邊，她就被“那邊”判了死刑，連過年也不曾問候過一聲，甚至她拿到武城大學的通知書，都不知道該不該跟呂雲龍打聲招呼……

雖然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兒，但是呂姝立即就向學校請假，千裏迢迢從外地跑回來只為給奶奶掃掃墓，上上香，磕磕頭……

可惜千算萬算只為了呂雲龍他一個電話就跑回老家的呂姝，最後卻換來爸爸呂雲龍冷冰冰說要給她安排一份政府部門工作的結果。那時，他早已褪去在呂姝爺爺面前可以表露出的孝順、傷心，完完全全用上位者的命令口氣，不容置疑的對呂姝宣判了自己的結果。

至于呂姝如何考慮的，他或許從來沒有想過。大概在那位大老板看來，他能纡尊降貴為呂姝找份鐵飯碗工作，已經算是很為這個“從來沒拿過半分錢生活費，也從未主動打過電話問候一句”的大女兒着想了吧。

呵，呂姝還當真稀罕當他個什麽小公務員不成？別人可能不清楚，但是她跟呂姝感情這麽好，難道會不知道，呂姝當時光是稿費都足夠十年時間不事生産，吃喝不愁了嗎？更別提後來在電視上熱播的《XX傳》，光是影視改簽都足夠呂姝成為半個名人了！

呂雲龍那施舍般的态度簡直是開他媽的玩笑！溫婷每次一想到呂姝那時強顏歡笑的臉，就不由得情緒激怒，怒氣上湧。

不過……既然這次是呂姝自己做出的決定，她也只好站在好友的立場支持她。或許她奶奶沒有過世，爺爺身體很健康的話，呂雲龍也不會那麽嚣張的要擺布呂姝的人生。

有這樣一個爸爸，還不如沒有得好……溫婷常常這麽想，至少如果換做是她，她寧可跟呂雲龍斷絕關系，也不要認個渣男當爸爸！雖然她老爸溫嘯天是個混混，可是人家最後還是混出一番成就來了。更何況，她爸爸那是真心疼愛她的，甚至比對寶寶還親得多得多！

對比一下呂姝那位極品父親，溫婷頭一次覺得自己還是有幸運的，可以讓人羨慕的地方的。

“好了，親愛的你就勇敢地去吧！萬一遇到讓你心情不爽的事，一定要趕緊給我打電話，我不遠萬裏也會去拯救你的，我的……”溫婷右手在身前畫了一個圈，穩穩地停在左胸前揚起笑容，以極其标準的騎士的姿态戲谑地說出自己的誓言，“公主殿下。”

她說到的，便會做到。無需發誓，絕不食言！

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呂姝，看到溫婷的動作卻只當她是安慰自己，微微一笑卻沒有說什麽。

幾日後，呂姝出發回到了以平湖這個風景點出名的金平市。她那重男輕女的奶奶，對她媽媽心懷愧疚的爺爺，對于她突兀的到來完全不知情。

*****

呂姝走了以後，偌大的別墅空蕩蕩的，突然有些說不出的吓人。

對于鬼怪之事女生總是比較纖細敏感，溫婷自然也不例外。她跟呂姝那個好惡不正常的家夥不同，她不會對着暴力兇殺血腥的恐怖片看得津津有味，能夠一邊看《咒怨》一邊嘎吱嘎吱的學裏面的屍體咬薯片，她可是很正常的……會怕鬼，會怕黑，會怕蟑螂老鼠……好吧，她承認除了外表比較剽悍之外，其實她比呂姝膽子小多了……

哼哼，怎麽，不行嗎？

溫婷對着鏡子扮了個鬼臉，一扭頭，卻險些撞到溫傲天的身上。

她連忙一把抱住溫傲天，讪讪地退出洗手間，将到自己下巴處的溫傲天，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問道，“寶寶，功課做完了嗎？有沒有什麽不會的地方？”

溫傲天靜靜望着溫婷，皎如明月清澈無瑕的眼眸，倏然劃過一道異樣的光芒。

他的嗓音清冽純淨，如同涼風拂過水面，帶來沁人心脾的涼意，但是不會讓人覺得心寒。

他說，“呂姝，她今天怎麽沒有來？”

“咦？寶寶，你是問……梳子？”一句簡簡單單的話，卻換來溫婷詫異的注視，眼裏多了幾分笑意，問道，“你不是不喜歡她嗎？怎麽突然問起她的事？”

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這小子每次故意刁難梳子那家夥，背地裏對她都是直呼姓名，呼來喚去的，要不是梳子骨子裏是個不折不扣的正太控，而且寶寶的長相又是如此的秀色可餐，憑她那絲毫不亞于自己的火爆脾氣，會好聲好氣的跟寶寶上課才怪呢！

收到溫婷飽含趣味和戲谑的眼神，溫傲天一時間維持不住寶寶的姿态，別開臉去聲音透着別扭道，“我……我只是随口一問，看她死了沒有，才、不是關心她呢！哼。”

“撲哧——”看着寶寶口不對心別扭到無極限的樣子，不知怎麽的溫婷想起了爸爸溫嘯天在媽媽面前的樣子，似乎也是這麽的……

心底轉過無數紛亂的思緒，溫婷好笑地摸摸溫傲天的頭發，讓他從自己身上下去，捶了捶酸痛的大腿輕笑道，“我看梳子可是很喜歡你呢，你那麽不給她面子，她還對你好言相待。換做是我，肯定早被她暴扁一頓了。”梳子的暴力程度，要是真的算起來，可比她還兇殘三分呢。

“……是這樣嗎。”溫傲天盯着地面若有所思，須臾，擡眸朝溫婷粲然一笑，眼波流轉如星辰閃亮，“姐姐，我們去看二姐好不好？”

溫婷被溫傲天一個傾國傾城的笑，搞得失魂落魄魂不守舍，半晌兒才回過神來反射性地回道，“好啊。”

片刻後，正埋頭後悔不疊中的溫婷，完全遺忘了溫傲天用美人計時，提到到呂姝的時候并不是叫的“呂姝”，而是……稱呼了她一直想聽的“二姐”。

大概，他早就從心底承認了姐姐這個好朋友吧。

他從小跟着父親東走西闖，看過許多人的虛僞嘴臉。那個女人看向他的眼神透着真實的關懷和溫暖之意，只是其中仿佛透過他在看別人似的眼光，讓他莫名地覺得不爽，于是一直故意頂撞她，想讓她生氣……

可是他似乎低估了這個女人的忍耐力，難怪認識沒多久就能成為姐姐的好友。說真的，除了這個叫呂姝的小女人之外，他以前還沒看過姐姐對哪個同性和顏悅色過的。

最終，糾結來糾結去，着實不放心呂姝的溫婷，就明晃晃打着寶寶的旗號，兩個人随便找了個理由，在盧慧面前蒙混過關，兩個人行李箱都沒有提，間刻不停歇地跑去了金平市，這座以平湖的風景著名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