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鬼節(二)

“我說,你那碗米線其實是用剩下的海鮮湯下的吧……”某天狐大人幽幽地看着呂姝,紫色的眼眸散發出妖冶危險的光芒。

“你……你怎麽會知道……”呂姝滿目驚悚,感覺還來不及思考,話就已脫口而出。

“只要是本君想知道的,就沒有本君不知道的。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哼哼……”要不是看在她忙得暈頭轉向,實在沒力氣再給他慢慢煮飯的份上,他才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

“我……呵呵……”呂姝讪讪笑着,一道精光忽然閃過。微微眯起眼睛,她谄媚的笑着道,“天狐大人所言甚是,這世上哪有您不知道的事呢。所以說……下一次适合發動召喚法陣的時間,您也一定知道的對不對!”

呂姝目光灼灼地凝望着紫浮,那眼神仿佛在看最親愛的愛人。

紫浮心裏一哂,手指親昵地撫摸呂姝的額頭,就在對方露出惬意神情的時候,冷不防地用力彈了她一下。

“小東西,不要在我面前耍你的小心思,那會顯得很可笑。不過本君今天心情不錯,就勉為其難告訴你好了,再有七日,便是最好的召喚時機。”紫浮慵懶地躺回床上,柔軟的發絲富有彈性,随着他的動作從頸子滑向鎖骨,紫色妖魅的長發更添幾分媚惑。

“七月十五,中元節?”聽到紫浮慵懶而富有磁性的回答,呂姝怔愣了一下,立刻瞪大眼睛凝望着他。這只狐貍說的難道是真的?中元節……的确是個難得的好時機。不過,這只狐貍真的會這麽好心?

有些不确定的呂姝,轉過身背對着紫浮,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個道具,在紫浮嘲笑的目光下,開始了推算。

結果……呂姝目光複雜地看着某狐貍,不情不願地撇了撇嘴道,“謝謝你啦,是我誤會你了。可以的話,能順便告訴我怎麽召喚出強大的‘使役’嗎?如果我能成功召喚出‘使役’,回頭一定給你做一頓豪華大餐,好好謝謝你!”

“小東西,學會跟我講條件了,嗯?”紫浮笑吟吟捏住呂姝的臉,随意捏成各種形狀,再溫柔地靠近她耳邊,聲音妖媚性感地說道,“你上次在哪裏遇到我的?那個地方最适合召喚‘使役’……”

接着,紫浮毫無保留地跟呂姝說明召喚“使役”需要注意的事項,雖然他總愛在途中對呂姝動手動腳,呂姝還是不禁眼神發亮地凝望着他,心裏頭感覺熱乎乎的,感動得不得了。

其實……這只狐貍也沒那麽讨厭,是不是?

“紫浮,真是謝謝你了。不過,你是從哪兒知道的這麽多?難道天狐一族和鬼族有關系?”得到了想知道的訊息,呂姝的八卦之心開始作祟,眼神異常閃亮地盯着紫浮,滿眼都是期待好奇的神采。

“問這麽多幹什麽?你只要記得給我做好吃的就行。”紫浮輕輕拍拍呂姝的腦袋,微微挑眉,随即浮出桃花般清妍的笑容。

他自然是不懂得這些,但是冥府的鬼女為讨他歡心,一股腦倒豆子似的說個明白,他想不清楚都難不是?不過這些,他不打算讓小東西知道。嗯……沒那個必要。

自己在心底說服自己的紫浮,沒有意識到他産生這樣的念頭,究竟意味着什麽。至于他什麽時候能醒悟嘛……我們只能說,瘋魔萬千男女的天狐大人,其實在愛情方面是個白癡,因為他從來沒有真心愛過一個人。

不過呂姝現階段并不關心這些,沒能滿足滿腔的八卦熱情,她也不氣餒,微微一笑,從紫浮懷裏起身走下了床,回眸朝他輕笑着說道,“我去做飯。”

在空間裏是感覺不到時間流逝的,但是該餓的時候還是會餓,想到狐貍幫了她這麽大的忙,呂姝琢磨着要準備一頓好吃的,好好犒勞犒勞狐貍才行。

果不其然,狐貍對呂姝的手藝也是很滿意的,再加上她所使用的食材都是“山海經”裏出産帶着對身體有益的靈氣,他聽到呂姝的提議立刻二話不說笑眯眯揮手,“多做幾道菜,不然不夠吃哦。”

呂姝腳步一頓,險些跌倒,之後才扶着額頭,有些無奈地點頭,“好,我知道了。”

目送呂姝離開了房間,紫浮唇角上勾,浮出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

陰歷七月十五是中元節,又稱鬼節,盂蘭盆會。

這一天,有着悠久歷史文化傳統的金平市,按照習俗會在水流平緩的河道放河燈。據說這樣做是為了普渡水中的落水鬼和其他孤魂野鬼,也有說法說是這樣能夠把親人的祝福和思念,順着水流帶給已經過世在陰間的人。

此外,家家戶戶将剪成細長條的五色紙,纏繞在農作物的穗子上,傳說可以避免天災,求得來年秋季豐收。

呂家老宅在這一天早早叫醒呂姝等人,全家一起剪五色紙,然後系在紅紅的高粱杆上,放在門前遠遠望去格外喜人。

溫婷姐弟倆和蘇靖江作為客人,也被邀請參與了這項鄉土氣息濃郁的活動。蘇大少玩得很開心,要不是呂姝從旁提醒,這五色紙剪成的細長條,中間要小心不能斷裂,他大概會把整整一籃子的彩色紙給糟蹋光……

“你呀,就別在這裏搗亂了!真是……”溫婷頭疼地拽住蘇大少禍害彩色紙的手,無可奈何地對仍興致勃勃的他解釋道,“梳子說這些都是很有講究的,如果你中途不小心剪斷了一根,夜裏可能會有鬼上身,而且日後會倒大黴哦。”

蘇大少渾身打了個哆嗦,立刻乖乖地放下剪刀和紙,神情頗有些委屈地回望着溫婷,“那我做什麽?”聽說今天吃的飯菜都別有講究,呂家二老說“君子遠庖廚”,說什麽也不讓他滿足好奇心,好不容易來古城金平玩一玩,難道就是幹站着瞎瞪眼的?

看着蘇大少可憐兮兮的小眼神,溫婷可恥的萌了。她撫摸着砰砰亂跳的心髒,背過臉去咳嗽着回道,“我不也沒事做嗎?呂姝嫌棄我連花卷(一種面食)都做不好,直接把我從廚房趕出來了。我看……我們還是等着晚上放河燈吧,寶寶就很聽話的在院子裏朗誦詩歌,別提有多乖了呢!”

看着溫婷提到寶寶時眼神格外的溫柔,蘇大少心裏微微泛起酸泡泡,很不是滋味兒地回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啦好啦。”溫婷好笑地拍拍蘇大少的肩,拉着他離開了熱鬧非凡的堂屋。與其讓好奇心旺盛,露出孩子氣一面的蘇大少,在這裏幫倒忙瞎忙活,還不如她自己辛苦點,帶着蘇大少到街上轉轉。據呂姝“好心”提醒,今天街上好像有廟會,會唱大戲呢。

“叫上寶寶,我們一起去看戲吧!”溫婷微笑着朝呂姝點點頭,拉着蘇大少往庭院裏走去。沒走出幾步遠,便聽到寶寶抑揚頓挫的清朗讀書聲。

看到這一幕,溫婷心中格外感慨。怪不得梳子那麽會讀書,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下,沒幾個孩子學習成績不好吧。寶寶來這裏這段時間,呂家老爺子可是貢獻出他小時候用的書本,親自督促寶寶朗誦詩歌,背誦散文。

聽說梳子六歲就寫出了第一篇文章,名字叫做《雪》,據她說那原本是她兩年前收到的任務,可惜她太不争氣,到六歲那年冬天在教室裏上課的時候,看着外面銀裝素裹的冰雪天地,才突生靈感寫下了一篇五六百字的文章。

可是在溫婷看來,能出版十幾本書,其中幾部還拍成電視劇、電影,呂姝本人的文學功底不容置疑。六歲……她六歲的時候好像還沒上小學,正和鄰居家的虎子翻牆爬樹打架搗蛋吧!

感慨萬千地唏噓了一陣,看到寶寶完成今天的任務,正準備拿着書往回走,溫婷不由得微微一笑,和蘇大少一起迎了上去。

“寶寶,今天你二姐家裏忙着祭祀的事,我們三個一起去逛廟會,看別人搭戲臺唱大戲,好不好?”

溫婷在面對溫傲天的時候,總是眉眼柔和,笑容溫婉,就連聲音也比平時輕柔許多。蘇靖江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在心底輕聲嘆息,兩邊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

他原本想提議溫婷去京城發展,因為據他所知,溫婷家裏經營煙酒代理,這個行業只要有門路,有人脈,在哪裏都可以闖出一片天。可是不等他說出這個想法,溫傲天也就是寶寶,推翻了他所設想的美好未來。

溫婷一個人的話,他可以随意相處,不需要顧慮太多,可是如果再加上她年幼的弟弟……雖然這個小孩子很聽話很懂事,完全不像同齡的孩子那樣調皮搗蛋,可是蘇靖江每次看着溫傲天和溫婷相處的場面,總有一種預感,他想贏得溫婷的芳心,不通過溫傲天這一關是不行的。

可是這個小家夥忒難對付,他暗地裏試圖拿糖果收買他,結果被對方滿臉嫌棄的說,“怪蜀黍,我是不會背叛我姐的,你就死了這條心吧!再說了,你這個糖也太難吃了,還沒有二姐給我的好吃!”,一席話深深打擊到蘇大少脆弱的內心。

他活了二十年,栽在一個小他七歲的女生手裏,他認命。可是他活了二十年,居然被一個七歲的臭小子鄙視,這個……不能認命!

可是,有溫婷那個護犢子弟控在,他又有什麽辦法呢?沒辦法,無奈啊……

于是,蘇大少強忍着眼眶裏的淚水,跟在滿臉興奮的姐弟倆身後,當起了一天的保镖兼苦力,最後還客串搬運工提着大包小包,滿臉幽怨地看着姐弟倆走一路吃一路,那些就不必多提了吧……

讓我們把鏡頭轉回呂家大宅這一邊。

呂家是當地的名門大戶,書香世家,受人敬仰。每年逢年過節的時候,總會有來自全國各地的人,要麽是呂德宏曾經教過的弟子,要麽是呂家那龐大的親戚網。

然而,中元節作為以家為單位祭祀的傳統節日,在呂德宏當家之後,除非直系子孫,是沒有資格進入呂家大門,在這一天于先祖畫像前祭拜的。

随着時代的進步和變遷,一些傳統的風俗習慣逐漸消失不見。就拿呂德宏的幾個孩子來說,小的時候他還能拿出長輩的威嚴,讓他們在祖先畫像面前三跪九叩,可是自從幾個孩子長大之後,除了小女兒雲慧還比較聽話乖巧,大兒子和二兒子總會找出各種各樣的借口,在這一天回不了老宅,祭拜不了祖先。

曾經呂姝相當厭惡跪來跪去給老祖宗磕頭,不過經歷過上輩子那麽多的事情,她對于這樣富有傳統氣息的節日,比起從前少了幾分抵觸,多了幾分感慨和敬畏。

鬼神之說,古來有之。修行“馭鬼術”的呂姝,對于鬼怪更是了解深刻,又敬又畏。

今年中元節,遠在宜城的呂雲龍沒有回來,遠在香港陪妻兒度假休閑的呂雲鵬,也沒有回來。只有在金平市本地的呂雲慧一家三口還有呂姝這個小一輩裏的長女,畢恭畢敬地在祖先面前磕了幾個頭,焚了幾柱香。

從早上剪五色紙,做花卷,到祭拜祖先,差不多花去了大半天的功夫。饑腸辘辘的一家人,吃了極具當地特色的蓮藕煲鴨後,便靜靜等待着日落西山,夕陽西下時分的到來。

那時,呂家門前那條幾百年歷史的冷水河,便會張燈結彩,人們站在臺階上将一盞盞的荷花燈,投入水中。遠遠望去,如同河面上綻放着一朵朵的蓮花,異常美麗,扣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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