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窗外月明如鏡,清風緩緩,而屋內,歡騰一片,笑聲不斷。

大桌旁圍坐三人,兩男一女。正坐者是一身白衣,錦緞華服的年輕男子,他優雅的笑容始終挂在臉上,雙眉如劍,眼如墨珠清亮,似乎又如旋窩深不見底。他右手邊是一名藍衣男子,此人雙目如星,頗有神彩。而那女子,笑語盈盈,身段玲珑有致,此時,她雙手舉杯站起,立現豪情萬丈,聲如黃莺道:“難得與裕弟歡聚,鐵骊哥,我們要好好的敬他一杯。”

于是,被喚作鐵骊哥的那名藍衣男子起身,二人對那白衣男子敬酒,白衣男子開懷而笑,道:“奴姐姐和鐵骊哥這不是在折煞小弟嗎?這一杯,是裕弟該敬二位,順道為二位接風洗塵。”

一杯酒喝下,三人落座,各自詢問起近況,關心濃濃,歡聲笑語,此溫馨之情,久不散去。

酒過半巡,突有一中年男人匆匆來報,此人不正是那日連錦與葉彬宇在半路上着了肖老仙的道,逃跑後遇到那提藍子的人麽。只見他在白衣男子的耳邊低語兩句,那白衣男子已色變如墨,站起身匆匆告別。

白衣男子一路加快步子,半刻鐘不到,只見他将一透着白光的房門打開,沖到床邊,只見床上人面白如紙,他實實在在被吓倒了。

“小錦,小錦......。”他試圖将連錦喚醒,見她一動不動,才發現她暈了過去,馬上詢問那中年男人,“蕭伯,你何時發現她這樣的?”

“回主人,中午老奴端來飯菜,姑娘拒絕了,連門也未開,就在剛才,我端來晚飯時,叫了半天姑娘未應,便大膽進來,才發現,姑娘已是這副樣子了。”蕭伯将實情道來,然後又道:

“依老奴多年閱歷來看,主人,這姑娘定是中了毒。”

“中毒?這是什麽毒,她怎麽會中毒的?”白衣男子心亂如麻,這樣的反應,蕭伯亦是第一次見,他搖了搖頭,便不再說話,出門而去。

白衣男子将連錦扶起,右掌放在她的額頭上,就見一股白色的煙霧升起,原來,他正在用內氣欲将她喚醒。果然,不出半刻鐘,連錦悠悠睜眼,首先印入眼簾的是一個一身白衣的人,突然,她嘴角露出了笑容,緩緩吐出少航二字,那白衣男子臉色又變。

感覺到一股冰冷的氣息傳來,連錦才清醒過來,定睛看了看眼前人,才知道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秦少航,而此人,那股略微熟悉的冰冷感覺,難道是......

“幽靈羅剎?”一直以為,那鬼面具下的容貌該是多麽的蒼老,可是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個俊逸非凡的人。

那白衣男子怔了怔,後點點頭,道:“你中了毒,是誰下的?或者我可以這麽問,你為什麽對自己下毒?”他站起了身,背對于連錦,這一刻,他真的怒了。半響,他回過頭問道:“我真的如此不堪嗎?逼得你不惜以死來逃離我。”

連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努力坐直了身體,冷冷一笑,那蒼白得吓人的面容如鬼魅一般。

“回答我。”他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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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殺了你,怎麽可能會放棄自己的生命。我這毒,叫屍毒,前三日面如白紙,後三日,轉為紫色,半個月後,就會化為血水一灘。”她弱弱的靠着枕頭,甚是無力。

她不是自殺。幽靈羅剎的恨瞬間消失,重新坐回床邊,扶着她追問是下毒兇手,他一定不會放過下毒的人。

“這屍毒,是巫靈子下的。”連錦沒有隐瞞,将事情的經過告訴了他,原來,葉彬宇一直想知道連錦與巫靈子的約定是什麽,竟然就是讓她給巫靈子試藥,若不然,憑他只醫死人,不治活人的規定是絕不會打破的。

幽靈羅剎起身,連錦知道他要去找巫靈子,着急拉住了他,求道:“不要傷巫靈子,他治好了我的腿,恩同再造,求你,放過他。”

他眉頭緊皺,心疼不已,這個倔強的女人,第一次露出了她軟弱的一面,卻不想,這樣的她,更讓自己揪心。

“我該怎麽辦?”他在問她,但更像是在問自己,她中毒至深,又如何能給他答案呢?他忽然想到,可以用內氣将毒逼出,可是他剛想這麽做的時候,又被連錦攔下,“你若強用內力,我只會死得更快,這屍毒,不同于別的毒藥簡單,屍毒遍及全身,根本無法醫治,連巫靈子自己都沒有煉出解藥。”

“你太傻了。”他已經猜到了她這麽做的原因,只是,她這樣,只會讓他更加心疼,更加痛苦,還不如直接把他丢到十八層地獄裏算了。

一聲裕弟傳來,推門而是入是席上的奴姐姐和鐵骊哥。二人見床上躺着的連錦,不由得被她的樣子吓傻了。幸好他二人游歷江湖,遇到的奇人奇事數不甚數,才不至于驚吓過度。

“裕弟...?”奴姐姐剛想詢問,卻不料看到她裕弟那副樣擔憂模樣,這才是讓她震驚的事,随之又是如負釋重般的嘆了口氣,與鐵骊哥相視一眼,傳遞着他們彼此知道的訊息。

“裕弟,這屍毒若要治好,不如效仿南方的醫治方法,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奴姐姐安慰着,聽到一線生機,他追問道:“什麽方法?”只要能救得了連錦,他會不惜一切代價。

随後,奴姐姐只說出了兩個字,便再次讓他陷入了沉思。

把連錦交給了奴姐姐照顧,他當天晚上連夜出發,趕往巫靈山,憑他夜行千裏的速度,在第二天太陽升起時,就站在了巫靈子的面前。

看着面前枯瘦如柴的白發老人,再想到連錦生不如死的模樣,他真恨不得将這人碎屍萬段。

“你便是讓人聞風喪膽的幽靈羅剎吧。”巫靈子冷笑一聲,如果他是來殺人的,早就動手了,但他此時仍是一動不動,已經猜到,他不會對自己下手。

“我只要屍毒的解藥。”他的話簡短得沒有一個字是多餘的,話裏的殺機倒是銳利得很。

巫靈子只是搖搖頭,道:“沒有。”他轉身進了屋,不想浪費時間在這個人的身上。

幽靈羅剎握緊拳手,若不是連錦千般求他不要殺了巫靈子,依他的性格,早将他連人帶屋化為灰燼了。于是,他只能跟進了屋裏。

因為愛,他不得不放下尊嚴,語氣帶着懇求道:“前輩,請救她一命。”

“你可是為了那斷腿的姑娘而來,按時間算算,現在,正是她屍毒發作的前期。”巫靈子坐在地上,半閉着眼,似乎事不關已般輕描淡寫。

見幽靈羅剎點了頭,巫靈子又道:“我正在研究換血這個事情,但你要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血型,想要找到相匹配的血型,只有在有血緣關系的親人之前尋找,所以,你來找我,那是找錯人了。”

“難道,你當初讓她服下屍毒時,就根本沒打算過煉解藥?”

“錯,我救她一命,再拿她試藥,這是雙方自願的,可現在人在你的手裏毒發,是她違約在先,我何必救一個不守信用的人,再說了,毒已發作,救也救不回來了。”他搖頭,繼續在手中的瓶瓶罐罐之間摸索。

這樣的話,讓幽靈羅剎有了吃人的沖動,可他還是忍住了,退出了房間,現在看來,只有換血這個方法可以試試,這也正是奴姐姐提出的方法,奴姐姐和鐵骊哥長年游歷江湖,或許他們的辦法真的可行。

月冷,像她的手一樣,感受不到一絲溫暖,而她的臉,更甚昨日蒼白。

“我帶你回家,好嗎?”将她的頭靠到自己的肩上,這樣,他覺得自己是擁有她的。

連錦擡起眼皮,在那彎新月裏尋找着家的樣子,然後苦笑,“如今這個樣子,我怎麽敢見他們,怕是除了你,所有的人都會被我的樣子吓死。”

她的聲音很輕柔,全是因為這屍毒所致,若是在以前,她哪會這麽順從的靠在自己的肩上,于是,幽靈羅剎微笑,有一半是因為連錦的話,至少現在,她會乖乖的呆在自己身邊。

“你很美,從你的目光中我就知道了。第一次見到你時,你蒙着面紗,但掩飾不了你的氣質,特別是你的眼神,那是我從未見到清晰透明,不染一絲雜質,所以我開了三個條件,想把你留在身邊,但你拒絕了。你這樣,反而更讓我無法忘懷,我不惜破例,去調查你。然後,第二次見到你,還是你的目光,雖然帶着深深的恨意,但那一刻,我還是認定了你,所以,我不惜一切代價想要得到你。”

他在回憶,回憶着那些她不曾知道的他遇見的美好。

這是一見鐘情嗎?

懷裏安靜的人,讓他想要與天争奪,她是他的,老天不可以搶走。于是,他再勸,勸她回家,可她的倔強,卻是他從未見到的,所以,幾次的勸說無果後,他只能用了激将法,“若是你就這樣死了,你和他的誤會就永遠也解不開了,還有,你還沒有替那些死去的江湖人報仇,你還沒有殺了我,難道,你舍得離開人世嗎?”

果然還是這樣的話起了作用,連錦無言以對,閉上了眼睛,淚劃過蒼白的臉龐,心中默念他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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