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夜訪藍雨堡

黃昏的餘霞褪去了最後的光彩，夜色如同黑暗鬥篷一般籠罩了整個榮耀大陸。

荒野夜路上危機四伏，鮮有人煙，或許只有主城區才有熱鬧的夜市吧？

在這種時候，卻總有一些不安分的家夥游蕩在外，一個影子閃過便能讓人提心吊膽。

游蕩者的眼珠子此時滴溜溜地轉着，他們盯上的一只待宰羔羊，此刻卻正堂而皇之地從大路上面向着藍雨堡走去。

藍雨堡，坐落在大陸東部迷霧叢林深處的山頂上，山腳下外城牆四面環繞着護城河，只有一座主橋可以通過。

內城牆呢，世人間說法不一，也只怕沒有幾個看到它的人是真的活着回來了吧？

畢竟，藍雨堡的主人是那位令人聞風喪膽的術士，索克薩爾二世喻文州，被稱為榮耀大陸上四大戰術師之一的男人。

這名號可不是那麽簡單地就給了人，即使榮耀聯盟現任盟主并非藍雨堡，藍雨堡這一支力量在喻文州的領導下卻也是雄霸一方，虎視中原。沒有任何勢力膽敢小瞧風雨術士坐鎮的藍雨。而那些不自量力的挑釁者，往往就永遠地消失在迷霧森林中了。

此時此刻，這位趕路人已經從平原大道轉入了鄉間小路，眼看就要進入這外人眼中的禁忌之森了。

“那家夥是去送死嗎？”一個強盜收起了匕首，悻悻地在林子前面轉身離去。

“活得不耐煩了……啧啧，這條命喂了藍河還不如送給老子當飯吃！”另一個強盜很不耐煩地舔着嘴角，他已經三天沒有好收成了。

“哈哈，那他也得有那個能耐見着藍河！”第一個強盜笑道。

“是呀，不然只能掉進水窪或者被魔狼叼去了……”說這話的人估計也是經歷過一番腥風血雨吧？

藍河便是環繞着藍雨堡的護城河，不過強盜們談論的卻是守門人，劍客藍河先生。

這藍河的本名沒有人知道，只知道他在還沒有加入藍雨堡的時候經常在迷霧叢林閑晃，後來不知怎麽地就落到護城河裏去了——結果把他救上來的正是有“劍聖”之名的夜雨聲煩黃少天。從此落水青年便以“藍河”為名成為了一名劍客守門人。基本上，這些強盜級別的，就算集結成團頂多也只能到外牆見上藍河一面。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藍雨堡的城牆始終屹立不倒，都多虧了這位不知其名的劍客。至于劍聖，也許你運氣好的時候在迷霧叢林可以碰到，然後，就更加不可能有然後了……

如是議論着，強盜們都打道回府，不再去跟蹤那只獵物。可獵物呢，卻好像不知前路兇險似的，徑直朝着叢林深處行進。

月光透過高矮錯落的喬木和灌木照亮了林間的腐殖質層，趕路人踩在上面竟然沒有發出意料之中的窸窣聲響——好像是貓兒似地悄然前行。

他那籠罩全身的大鬥篷把樣貌遮了個嚴嚴實實，而身形看上去卻并不高大，倒像是個少年。

穿鬥篷的少年似乎非常着急的樣子，他飛快地穿過那一棵又一棵礙事的樹木，迷霧叢林看上去對他來說一點兒迷惑都沒有。

看見城牆了！

但是，守門人出現了！

穿鬥篷的少年遠遠地、遠遠地，僅僅憑着快速移動中從樹叢縫隙間透過來的景象便察覺到了對方的存在——于是他一個減速，硬是在林子的邊緣停下了——找了個灌木叢躲了起來。

守門的劍客就光明正大地站在那裏，不似有詐。少年整理了一下呼吸節奏，慢慢地從樹木的陰影中走了出來。

“小鬼，”那劍客說道，“算你識相。知道已經被發現了麽？那剛才還躲什麽？”

一時間少年沒有答上來，倒不是因為膽怯，只是他性格本身也比較內向罷了。

“我是信使，給索克薩爾大人送信來了。”一個還有些稚嫩卻故作老成的聲音。

“信使？我看是刺客來着吧！大晚上的披着個鬥篷獨自闖進來，不是刺客又是什麽？”劍客藍河就好像他名字一樣，頑固地守護着身後，一步也不肯退讓。

可他話說的也句句在理——畢竟，陌生的信使總得經過他們藍雨的驿站層層審核才能名正言順地進來——可這小子倒好，武裝齊全地半夜就這麽繞過叢林內外那麽多哨崗就要破門而入了！

藍河心裏可是一緊！這少年年紀雖比自己小多了，可身手不凡——真讓他就這麽長驅直入，指不定要鬧出什麽亂子來。自己呢，到底能不能勝過這樣的高人呢？

他們兩個就這麽面面相觑了一下，接着霎時間，二話不說就采取了攻擊姿态！

“喝——”藍河使出渾身解數以五碗飯之力向少年斬去——拔刀之快是相當罕見的！

眼瞧着已經中了，可是待藍河手上感覺到力道不對時，已經遲了。刀刃碰到的不過是鬥篷而已，那鬥篷就這樣被無情地斬碎了——但是它的主人呢？人卻憑空消失得無影無蹤……

果然是刺客！藍河心裏暗想，不是刺客或者忍者，誰又會去練那影j□j術呢？

可是恰巧這一次，藍河被夜晚微弱的月光給騙了。月光的亮度還不足以使得地面上印出清晰的影子，再說大晚上的，沒有人會注意這種事情了。

被潛意識欺騙過的藍河又覺得有什麽不對，擡頭望去，那少年卻已然乘着飛天掃帚俯沖下來，一把粉末就撒在了藍河臉上……

“卑鄙……竟然把……掃把……藏在鬥篷……裏……”話還沒說完，藍河先生便倒地不起，打起呼嚕來。

少年嘆了口氣，飛行角度一拐，便直接沖着外牆裏面而去。

居高臨下，皎潔的月光下藍雨堡外牆內便一覽無遺。

原來內牆并沒有外牆高大巍峨，僅僅是用來區分城主領地和一般人生活區而已。內外兩牆之前錯落有致的房屋裏，居住的都是藍雨堡的士兵及其家屬。內城牆傍着一座小山丘，真正的藍雨堡就在那山頂上。

目的地就要到了！騎着掃把的少年頓時有些莫名的興奮，又加速了一次。

但是……

為什麽沒有人繼續來攔截自己？難道剛才那個守門的大叔只是恰巧站在那裏罷了？

少年反複思考着接下來可能會出現過的危機，可是到頭來竟是毫無被阻攔地便長驅直入，深入敵人腹地。這莫非有什麽蹊跷？

以雲霧缭繞、陰晴不定著稱的藍雨堡正上方，此時卻是晴空萬裏，能見度達到極大值。少年此刻已經臨近山頂上那座古舊的城堡，他肉眼就可以看見那些透過石窗露出來的燈火，和裏面若隐若現的人影……

光！那裏有一道不同于別處的閃光！

只有約百十來米了，匆匆闖入的少年終于看清那是一把閃着寒光的劍——凜冽如冬季的寒風，好似要把天地都給冰凍住一樣……

冰雨？！

是的，那就是光劍冰雨——榮耀大陸上獨一無二，專屬于初代夜雨聲煩，劍聖黃少天的佩劍！

不好！

飛天掃把一個急轉彎，又是繞到了城堡的背面——可這一百八十度的旋轉僅僅是延緩了和敵人接觸的時機而已。

一道閃光劃破天際，就像雀鳥被獵隼狙擊時那樣，少年被一記落英式吃了個準。雖然他早有防備，可沒想到對方竟然一躍而起從露臺上直接撲了過來。

少年沒有怎麽受傷，但是在護體的過程中還是吃了虧，失去了掃把的平衡，在急于尋找出路的情形下便像無頭蒼蠅一般亂轉，最後被劍士釘在了牆上。

“嗯？是個小鬼？喲呵，不錯啊！飛來飛去躲得倒是挺爽的嘛！不過還不是老子的對手！”

一上來就劈頭蓋臉地招呼了一頓，以神煩著稱的劍聖也沒有放過這個初出茅廬的小夥子。

“那個，前輩，我是……”

“知道知道！肯定是微草來的小夥子嘛！整個榮耀大陸就數你們家的愛騎着個破玩意兒到處亂飛。唉，我不是說你們這樣不好，只是有點不喜歡嘛……”

“啊……是……不好意思。”

“嗯，不錯！是個好孩子嘛！真可惜。我看一個騎掃帚的飛過來還以為是王大眼呢！哎，王大眼就是你們老大嘛！這個稱呼你可不要亂學哦！學了也別告訴他是我教你的……”

“知道……”

“哎，怎麽沒聲了？是不是我下手太重了？哪兒痛說呀！可別耽誤治療。和那個破法師不一樣，我才不是仗着自己出名早就欺負新丁的壞人！對了你到底來幹啥的呀？不說出來我可不放你走！”

本來想吐槽是前輩您一直在講話所以我才沒機會說的呀！可是話到嘴邊又吞下了，少年改口說道：“師父派我來給索克薩爾大人送信的。”

“哦，那好呀！你跟我走吧！”話音未落，黃少天就取下光劍，一把将少年和他的掃帚抗在了肩上，好像是扛着戰利品似的，得意洋洋地就朝着藍雨堡主人的書房走去了……

放我下來……

少年沒能說出口，就已經被扛進了喻文州的書房。

“喻老板，”黃少天興奮地拍了拍肩上人的臀部，“抓了個騎掃帚的小鬼，他說是替王大眼給你送信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黃少學着某人叫人家堂堂榮耀第一魔道學者王不留行、微草學院校長王傑希“大眼”，喻文州此時微微笑了，說：“少天，先放下那孩子吧。”

“哦！”

好不容易可以擺脫這樣尴尬的姿勢，少年連忙整理整理衣衫，然後眼巴巴地望着自己這一次要見的藍雨堡主人——和想象中的面容陰沉、目光狡黠的所謂“風雨術士”形象完全不一樣——那是一種知書達理的斯文，和耐人尋味的睿智。

“初次見面，我是微草學院的學生高英傑。奉師父命令給索克薩爾大人送信來了。事态緊急不便通報，這才擅闖貴府，真是不好意思……”名為高英傑的少年一口氣把話都說了出來，生怕又被劍聖搶去了話頭。

“也就是說，是傑希吩咐你弄倒了藍河又單挑少天？看來微草對少年天才十分信賴嘛！”說着，喻文州合上剛才一直在看的某本厚重的典籍，把它放在了書臺上。

“并非如此……”高英傑臉紅了，他整理了一下思緒，然後說道：“師父吩咐我要避人耳目，直接把信交給您。只是沒想到路上遇到了那位劍客先生，才把他弄暈過去。至于劍聖前輩，我真是沒想到前輩會不惜親自上陣賜教。”

“哪裏哪裏，不需要客氣嘛，我是相當地照顧新人的！你還想來幾次啊？我随時奉陪！”

“那個，前輩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今天有要務在身……”

“哦，對對對！是送信來的嘛！快給老喻拿去！”

高英傑有些緊張，他取下小禮帽，從空空如也的帽子裏取出一封精致的信來。黃少天看了這把戲，不由得對少年更加贊不絕口了。

高英傑把信呈上去。喻文州接過信的時候對他點頭微笑，弄得小魔道士怪不好意思的。

信封是精致的亞麻色斜紋紙，金色的蠟封上印着星空下騎着掃帚飛行的魔道士，一看便是微草學院校長的私印。藍雨堡主人将信湊到鼻尖，聞了一下。

然後他又笑着對二人說：“少天，人是你帶進來的，你就負責把他安全地送出森林吧。至于這位傑希的高徒，今日就寝時間已到，我也不便強留你住下，回去向你師父交差吧。”

高英傑十分有禮貌地向這位讓他覺得百聞不如一見的術士索克薩爾二世致謝道別，然後高高興興地在劍聖陪伴下離開了藍雨堡。

送走高英傑的路上，黃少天仍舊喋喋不休地想把王傑希當年的事跡講盡，可這位虔誠的學生除了偶爾表示一下驚訝以外并沒有顯露出什麽特別的表情。

走到半途中，這位單刀赴會的少年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不好，你們那個守門的大叔還躺在室外，不會着涼了吧？”

“大叔？我怎麽不記得有大叔來守備軍呀……”一時間話多如夜雨的黃少也接不上來，他想不起來有沒有招過超齡的人員了。

“就是那個劍客，架勢倒是跟前輩挺像的、但是……”

“噢！”黃少天捶了一下手掌，“你說的那個是小藍河吧？！”

“小……藍河？”高英傑詫異了。

“咳，我跟你說，你別看他成天皺巴個眉頭就把他當大叔了！人家也沒有比你大個多少歲啊！那都是操勞過度給累的……唉，我是很少有機會看到他啦，可是最近他上上下下可忙活了，也難怪累成這樣……要不是那家夥的話……”

“誰？”

“就是……咳……我就不說了……算了，你這一把睡眠粉倒是讓他好生睡上了一覺，不用內疚啦！”劍聖拍着小魔道士的肩膀說道。

咦？不說了？怎麽不說了呢？高英傑先是一着急，後來想想，怎麽就被話痨給套住了呢……

走到了森林出口，剛剛盜賊潛伏的大道上竟是看不出一點兒人氣。反正就算遇到了耗子，高英傑也一樣可以成功地做個大掃除呀！

“前輩，謝謝您。送我到這裏就可以了，接下來的路我會走。”小魔道士取下帽子，很有禮貌地向前輩黃少天道了別。

“謝什麽？我正嫌屋裏空氣不好出來溜一圈呢！哎呀，忘了給大眼帶禮物！讓我找找先……哎，有了！拿着，拿好了！給大眼的時候告訴他是本大爺送的讓他好好糊起來供在牆上！”

高英傑接過一團皺巴巴的紙，上面歪歪扭扭地畫着眼睛一大一小的人兒，看上去似乎大概也許好像是師父的肖像畫……

“謝……謝前輩！下次見面恐怕又是一年争奪盟主之時了。”

“再會！再會的時候我就不會把你當小孩子看了，知道嗎？”

“嗯！”

小魔道士的身影消失在路的盡頭，黃少天後來才知道他的契約名是木恩。

待到黃少天返回書房的時候，他看見喻文州正把那信往壁爐裏扔。

“老喻？這信咋就燒了？”

望着壁爐中一閃而逝的青綠色火焰，喻文州轉過身，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什麽，一封情書而已。”

“噗——”黃少天的口水差點兒就噴了對方一臉，幸好他捂住嘴了。

作者有話要說： 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