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酒樓詭事(1)
白芨的心情很微妙。
師兄像是已經知道了自己的情緒變化, 她感覺自己被精準地拿捏了。
心中那股無名火頃刻之間就消散了。
可分明燃起這股火的人一臉毫不知情,又把她哄了個服服帖帖。
她握着折扇的一端,師兄握着折扇的另一端。不同于上次握着樹枝, 折扇比樹枝的長度要短很多。
更何況, 師兄還将折扇朝她的方向遞了遞。
說不出來是什麽感覺, 白芨只覺得手中的折扇的溫度似乎高了起來。
就這樣牽着折扇, 兩人不會被人群沖散。白芨克制住自己想低頭去看折扇的目光,打量起來街道周邊的攤販。
雖已幾近傍晚,城中依然十分喧鬧。人群熙來攘往,如同潮水一般。如此走在街巷裏, 倒像是個真正的凡人。
“師兄。”她看着旁邊的酒樓, 旗幟高高飄揚在飛檐之上, 似乎是當地的招牌, 奪人眼球。
白芨瞬間就想到之前吃過的蓮藕炖排骨。
她放慢了步子,連帶着抓着扇子的喻永朝也停了下來。
喻永朝心領神會:“餓了?”
修真之人辟谷之後并不會産生饑餓感, 但是也沒有什麽硬性規定不讓修真者吃飯。
偶爾的口腹之欲,還是可以滿足的。
白芨點點頭, 又搖搖頭。
她說:“只是多年沒來過晉王城,不知道如今的酒樓已經變成什麽樣子了……”
不,其實是那香味擋都擋不住,本來修真者的感知就很敏銳, 如今在陣陣香氣面前, 她是邁不動步子繼續往前走。
喻永朝失笑。
小師妹嘴硬的樣子也很可愛。
還沒等白芨邁出兩步,突然有一股力量與她相撞。白芨皺了皺眉,那股力量撞了她後卻後退了半分。
凡人的力量自是不能與修真者所比拟, 撞不動白芨是很正常的事情。
那人自己撞了個趔趄, 十分驚疑地看向白芨。面前的男女氣度不凡, 他連忙低下頭哈下腰道歉:“對不住,在下沒有看路,沖撞姑娘了。”
那男子不過中年,頭上卻已經白發早生,整個人顯得格外憔悴。藍色的長襖洗的有些發白,衣角上有補丁,還有新破的洞沒來得及補。
白芨并未把此事放在心上,搖了搖頭:“沒關系。”
男子道了謝,一拱手,又消失在人海之中。
直到看着他消失在街巷遠處,白芨才收回視線。喻永朝不動聲色地站在白芨身後,擋住了擁擠的人潮,護着她走近酒樓裏。
白芨急忙沖進去要了一份蓮藕炖排骨,然後轉過頭詢問喻永朝。
“師兄,你喜歡吃什麽菜?”
酒樓的招牌菜有很多,白芨點了兩道喜歡吃的,又添了份主食,剩下的就交給大師兄去選。
那修長如玉的手在幾道糕點的名字上點了點。
白芨擡眼看去,喻永朝指的那幾道菜基本都是甜品——水晶桂花糕、銀耳蓮子羹,還有份奶香蜜豆。
原來師兄竟然喜歡吃甜食!
她想起前些年在晉王城除魔時街邊小童吆喝販賣的報紙,來購買的人一批接一批,讀完的報紙滿天飛,走到老遠都能聽見八卦讨論的聲音。
她曾好奇撿了一片,結果開幕雷擊,把她震在了當場。
那标題是加粗的大字《那些年玉昆掌門與魔祖不得不說的二三事》、《妖族聖女竟然被按在牆上親》、《城中小偷多:本命劍被偷走,某劍修已經挂在城門上哭了三天三夜了》……
一份集八卦與時事熱點于一體的報紙差點讓白芨颠覆了自己的世界觀。
偷瞄了眼盯着碗中甜食的師兄,白芨覺得自己也有份起标題的天賦。
《震驚!那個殺萬物不眨眼的魔尊名下大弟子居然與師妹在酒樓做出這種事!》
等等,為什麽要加上她?
白芨突然猜想,如果她膽敢這麽寫,那第二天挂在城主府魔樹上的可能就不是她團的魔球了。
……而是她的頭。
此時小二已經把他們所點的菜上齊,行了個禮節:“祝二位用餐愉快。”
白芨看到他的眼角抽動了下,轉過身嘀咕:“現在的小情侶真是奇怪,沒見過牽個手都不敢非要牽着扇子的……怪哉怪哉。”
小二嘀咕的聲音很輕,但不不妨礙修真者·五感敏銳·臉皮薄·擔心大師兄突然滅口·白芨迅速抽出握着扇子的手。
她相信大師兄肯定也聽到了!
乍然從扇子上抽出手,另一端失了力,那扇子便往下垂去。
喻永朝低頭看了眼折扇,手一提,折扇便重新被握到掌心。從白芨這個角度看去,師兄眼神淡淡,不知是生氣還是沒生氣。
白芨幹巴巴笑了一聲:“師兄,快吃飯吧,菜涼了就不好吃了。”
這倒是實話。
喻永朝落了座,将那碗蓮藕排骨湯朝着白芨的方向移了移。
啊?
師兄不喜歡吃嗎?
白芨心領神會,将她面前裝着甜點的盤子同樣往喻永朝面前移了移。
喻永朝:……
沉默幾秒,白芨率先動了筷子,朝那軟糯清香的蓮藕夾去。
她心心念念了好久啊!
蓮藕入口即化,軟軟糯糯,吸收了湯汁,味道極其鮮美。
不過這酒樓并不是她常去的一家,這家做的蓮藕炖排骨中加了小番茄,番茄做湯底,酸酸甜甜,中和了排骨肉的肥膩。
白芨眯起眼睛,感受着食物在口中的碰撞。
果然吃東西是讓人第二開心的事情!
第一開心的是破階。
又夾了兩塊排骨,白芨看着對面慢條斯理地吃着桂花糕的大師兄,有些猶豫。
看起來,師兄很嗜甜。
她瞅了瞅盤中的蓮藕,浸着小番茄酸甜的湯汁,看起來十分誘人。
這藕姑且……也算甜的吧?
白芨壯着膽子給師兄夾了一小塊蓮藕,輕輕放在他面前的盤中:“師兄嘗嘗這藕,挺好吃的。”
此時萬千描繪眼前這道菜的詞語湧在嘴邊。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
好吃。
而喻永朝看着盤中那一小塊藕,半天沒有反應。
白芨內心忐忑:難道師兄不喜歡吃?還是有什麽忌口?就在她緊張的胡亂猜想,甚至覺得是不是這藕的長相入不了師兄的眼時,喻永朝終于動了筷子。
白芨不得感嘆,怎麽會有人連用筷子都這麽優雅。
只見喻永朝夾起那塊蓮藕,含入口中,緩慢地咀嚼了幾下,輕搭眼簾:“還可以。”
白芨松了口氣:“那師兄多吃點。”
她側過頭看了一眼在肩頭的百靈鳥。
似乎從進入晉王城以後,它就像個普通的鳥兒一樣,不再說話了。
大概是明白在人界不能随便說話,所以一直在忍着。
白芨看它黑豆般的眼睛緊緊地盯着盤中的排骨,一眨不眨,連她回過頭都沒發覺。
再盯就真的不禮貌了。
白芨擋住百靈鳥的視線,筷子戳進排骨肉裏,爆出濃郁的肉汁。她咽了口口水,拿起筷子就往嘴裏送。
這下她真的又聽到了咽口水的咕嘟聲,就在耳邊。
百靈鳥的眼睛随着那塊排骨移動着,剛才吞咽口水的聲音就是它發出來的。
太罪惡了。
可是一只正常的鳥兒是不會明目張膽地吃人類的食物的。
白芨把排骨肉送入口中,享受着肉汁在口中爆開的感覺,在百靈鳥怨念的視線中咽了下去。
……可能百科全書也會有煩惱吧。
百靈鳥輕輕蹭了一下白芨的臉頰。
罷了,吃一塊肉也沒什麽。
趁着人不多,白芨從盤中撿了塊碎肉,一只手拿着筷子夾起,貼近百靈鳥嘴邊,另一只手稍微掩了掩。
百靈鳥飛快地啄了一口筷子上的肉。
它差點熱淚盈眶,三下兩下就往嘴裏咽,生怕白芨反悔把這肉拿走。
見百靈鳥把肉塊吃了下去,白芨這才放下手,再度擡眼望去,發現大師兄的臉色有點黑。
白芨:“師兄,怎麽了?”
蓮藕不好吃?
番茄湯太酸了?
今天吃飯的日子不對?
在她幾度變換的神色中,喻永朝總算搖了搖頭。
只是師兄的目光若有若無地盯着她手中的筷子。
是這筷子不對勁?
白芨想不通,但是不影響她将那一碗排骨湯全部喝光。一碗熱湯下肚,身上的毛孔似乎全部舒張開了。她看了看面前空空如也的碗,又看了看師兄面前幾乎全空的糕點,撓了撓頭。
雖然沒怎麽看見師兄動筷子,但是吃的卻莫名其妙地快?
兩人吃完後,并沒有急着離開。他們坐的位置是酒樓的二層,身側便是欄杆,只需要側身望去,就能将下方街巷的景色盡收眼底。
不同于在高空禦器的視角。
白芨用手撐着下巴,搭在欄杆上,看着下方來來往往的人。
她其實很喜歡這種熱鬧的景象。
之前剛随着喻陵到魔界時,中心城也是如此熱鬧,和人界差不多。周邊攤販有以物易物的,還有叫賣各種靈寶靈器的,也有很多酒樓客棧。
只是魔界的吃食太過于黑暗。
如果有天,她修煉的進度真的無法再進一步的話……去地下演武場賺夠了錢,在魔界開個酒樓做菜吃也不錯。
到時候她要給兩位師兄和好友免單!
看着看着,白芨卻發現街道盡頭似乎有些不對勁。
一群人在那處圍着,似乎是起了争執。
喻永朝注意到她的視線落在外面:“要不要出去看看?”
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全都集中在街道的盡頭。白芨走出來時周圍很空曠,一下子有些不太适應。
果然愛看熱鬧是人的天性,就算是修真者也不例外。
她暗自腹诽着。
“師兄。”她突然想起一件事,“你給錢了嗎?”
喻永朝搖着扇子的手一頓:“給了。”
“對哦。”白芨突然想起來,師兄是在晉王城住過一段時間的。不知道為什麽,在她眼裏,魔修都是沒有常識的修士。
刻板印象果然要不得。
看熱鬧的人群還沒散,白芨慢吞吞邁着步子往鬧事的地方走去。
等等,師兄在晉王城住過?
她有些疑惑,問了出聲:“大師兄怎麽會在晉王城呆着,魔修不是一直都住在魔界的嗎?”
白芨想到了一種可能:“難道說,師父他風流成性,屢次去人界抓人時愛上了命中注定的女子,卻因為世人的不允不能在一起,多年之後,城中偏僻的村莊裏産有一孩童與魔尊極為相似……”
她的神色逐漸驚恐。
不對啊,大師兄長的也不像魔尊啊?
可是明明他們都姓喻來着。
白芨雙眼無神,喃喃自語:“難道說,孩子不是他的……”
魔尊,慘,實慘。
他接回來養大的孩子不是他的孩子。
喻永朝的臉色逐漸變黑,手中折扇輕輕敲了下白芨的頭:“莫不是話本子看多了,一天都在想些什麽來着。”
白芨捂着頭。
她最近真是膽子大了,都敢編排大師兄了。
倘若再不注意些,化靈池中的紅鯉就是前車之鑒。
卻沒發現喻永朝跟在她身後,神色淡淡,就連那扇子也沒有搖動了。
撥開鬧市處的人群,白芨像一條泥鳅般輕輕松松地鑽了進去,很是自來熟地問向旁邊嗑瓜子的大娘:“這裏發生什麽事了嗎?”
那人群中間圍着兩個男子,一個跪在地上,似乎是在哀求着什麽,而另一個居高臨下的站在他面前,穿着紅錦華袍,就連佩囊都鑲着金色的祥雲紋路,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貴公子。
那大娘也沒避諱,樂得分享八卦:“最近就在這片街道上出了個小偷,有不少人都是被撞了一下,回過神來才發現口袋中的銀兩沒啦。”她吐了一口瓜子皮,“這不,今天被逮了個正着,居然偷到周老板的兒子身上,正要送去報官吶。”
小偷?
還都是被撞了一下?
白芨腦海中立刻浮現了酒樓前撞了她的那人的身影。
只是那周老板的兒子背對着她,正好擋住了她望向地上那人的視線。
白芨心急,想确定地上那人的身份。
那麽問題來了,不使用術法,憑借她的身高如何才能看到地上被擋住的人?
那股清冽的氣息移動到她的身側。
她擡眼,看着師兄遞過來的手臂。
“扶着我。”喻永朝低聲說着。
白芨沒細思索,借着師兄手臂的力量翹起了雙腳。從人群中探出頭的那一刻,她看見地上那片淡藍色的衣角,心中沉了沉。
那貴公子聲音尖銳,帶着十足的厭惡,踢開了那人想要抱着他雙腿的手。
“求周公子放我一馬,我以後再也不會偷東西了,懇請公子放我一馬啊!”
那聲音苦澀而嘶啞,即使一次被踢開,又不懈地想要撲上去。
那周公子眉宇之間滿是煩躁之色,見他的手伸了過來,擡起腳就踩下去,拿着鞋尖轉着圈地反複碾壓着。
那人發出痛苦的嚎叫,卻還是在求着周公子的原諒。
“大人,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求大人放我一馬吧,小人真的知道錯了。”
“道歉?憑你也配?你這雙髒手偷過了多少東西,竟然還想往我身上摸?”
周公子見那手被碾出了血,嫌髒似得踢開了地上的手。緊接着,他朝着身後招了招手,就有兩位家仆呈上絲帕,半跪着給他擦那碾過人手的鞋尖。
他仔細打量着那人的裝束,心中更是厭惡。衣服上的補丁都打了幾輪了,拎個破麻袋假模假樣地往他身上撞。
等等,麻袋?
他一指地上那幾近半人高的麻袋,吩咐着家仆:“把這個給我打開,我今天就告他個人贓俱獲!”
旁邊嗑瓜子的大媽感慨:“這麽大個袋子,得裝了多少銀錢,怕不是街上的人都被他撞了個遍吧。”
被撞的白芨:……
還好她身上沒錢。
喻永朝給她的銀錢被她放回了師兄的衣袖裏。若是在她身上,興許被偷了也說不定。
白芨的腳一直維持着踮起來的姿勢,有些發酸,此刻她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已經被師兄擎着手臂支起來很久了。
她活動了下腳腕,看着被她捏皺的衣袍,有些難耐。
她怎麽總是在抓師兄的衣袖啊?
在人界又不好施展術法,不然她一個淨塵決掐過去,這衣袖又整潔如新。
喻永朝亦是盯着那衣袖,不知道在想什麽,似乎對周圍的一切并沒有多大興趣,擠進來也只是為了給她做個人形支撐架的?
白芨輕輕拍了拍衣袖上的褶皺,妄圖手動把它恢複原狀——畢竟一塵不染的白袍只有左袖處滿是衣褶,怎麽看怎麽怪異。
只是還沒等她整理完,那人群中又發生了一陣驚呼!
白芨心癢,在她這個角度,不踮起腳來根本看不到裏面發生了什麽。
于是她看了一眼喻永朝,欲言又止:“大師兄……”
她還想看!
喻永朝似乎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什麽也沒說,只是把手臂朝她的方向又遞了一遞。
左手臂又遞到她的身前,這次白芨十分熟練地将手搭上去,再次踮起腳尖朝那麻袋的位置瞥了一眼。
只一眼,她就明白了人群中為什麽響起驚呼聲。
原因無他。
那麻袋裏裝的,正是許多肉的碎塊!而肉中的血,随着麻袋被打開,流淌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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