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面具
在周圍各異的目光之中, 白芨拉着喻永朝走了。
祝景之的突然出現不過是一個小插曲,她并未放在心上。
白芨禦着扇子,吹着空氣中的風, 這才覺得心中暢快, 如同那日沉仙崖下走入魔淵時的快意。
與祝景之說清了, 她像是真正活過來了般。
喻永朝不緊不慢地跟在白芨的身後。
他的這個師妹, 身上的秘密倒是有很多的樣子。他早就發現,白芨一直在壓抑着自己的情緒。
從入魔界到現在,不僅扇子轉的像個陀螺。
就連她自己也像個陀螺。
有時候他在一旁看着,都覺得累。
魔修講究的是肆意暢快, 從心所欲。而白芨這樣整天憋在心裏, 除了修煉就是修煉, 似乎心中只有個證道的目标。
魔祖他老人家都不急呢, 她這麽急做什麽?
他琢磨了一陣白芨心裏的想法,突然想起來那個被他收入囊中的殺陣。
“師妹。”喻永朝與她并行, 不經意地提起:“你剛剛和你的前師兄說的,我都聽見了。”
前師兄這個詞就很耐人尋味。
白芨看着喻永朝似笑非笑的面容, 有一種接下來的問題如果她答不好,會被大師兄踢下折扇的感覺。
救命,為什麽大師兄會給她一種這樣的感覺?
于是她立刻開口否認:“不是前師兄!那是玉昆的劍法天才,我怎麽敢沾邊的呀。”
那人對世間的情感幾近毫無感知, 眼中只有善與惡。
不過提起劍法——
喻永朝的視線輕飄飄地落在白芨的手上。
練劍的劍修, 手上都會因為握劍磨出繭子。
白芨也有。
盡管她入了魔界之後就不再學劍,但是繭子始終還在手上。
他看着不順眼,直接移開了目光。
“你說林問夏害了你……”他看着腰間那支黑荊花, 不動聲色地試探, “是怎麽回事?”
白芨沉默了半晌。
她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大師兄, 也不知道這樣荒誕的事情師兄會不會相信。前世重來的事情她定會埋在心裏,只是……
林問夏是個仙門的修士,她是如何獲取魔氣的呢?
她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害我。”
如若她知道林問夏害她的原因,上輩子也不會有如此的執念了。
“師兄。”白芨擡眼,“你知道如何将魔氣打入其他修士的體內嗎?”
她這話已經間接表明了自己入魔的原因。
“很難。”
“魔修的魔氣,大多由自己掌控。魔氣也只是化作攻擊的一種方式。別說将它保存起來,就算普通魔氣進入人的身體,也會很快被修士體內的靈力排擠出去。”
可是為什麽林問夏能夠保存如此強勁的魔氣,甚至魔氣入體,侵占了原本靈力所占的位置?
“所以說。”喻永朝下了個定論,“你說的那個林問夏,身份并不簡單。”
最起碼不是普通的仙門的大師姐。仙門弟子厭惡魔氣,是斷然不會用這種邪門的手段。
普通修士也無法觸碰到殺陣這種禁術。
白芨微微嘆了口氣。
萬般皆是命。她自爆重來,回到的時間點卻偏偏還是被林問夏暗害之後。
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如若她回到了被植入魔氣前,興許會是另一種結果。
也就不會踏入魔界,拜入魔尊門下,與師兄等人相識。
禦扇飛行了一段時間,白芨總算離開了古秘境的範圍。
腳下是成片的樹林。有的樹上結了果子,色澤鮮美,看起來就很好吃的樣子。
只是看着就讓人唇齒生津。
不止是白芨留意到了,她身側的喻永朝也注意到身下的樹林。
喻永朝看了半晌樹上的果子,道:“從今天起,每日割三百個果子。”
啊??
白芨瞳孔地震,看向喻永朝。
只見師兄補充道:“一個一個割,不要投機取巧。”
……
大師兄,你蓄意報複的樣子真的很明顯。
晉王城離他們傳出去的地方并不算遠。
因為祝景之那件事,白芨被迫練了一路的扇子。經過喻永朝的一對一指導訓練後,她的用扇技術顯著提升了。
但她覺得她也像百靈鳥一樣,禿了。
白芨沒入宗門時,就和母親住在晉王城周邊的一個村鎮裏。時間過去那麽久,等白芨能夠獨自下山歷練時,早已物是人非。
想到這裏,她像個凡人一樣,踢了下腳邊的石子。
這動作在喻永朝眼裏就變成了洩憤:“……我對你最近是不是太過苛刻了?”
讓他有一種,被踢的石頭是他自己的感覺。
“沒有,師兄教我扇子,我感激還來不及。”白芨輕聲說着,把那塊石頭踢到一邊。
前面就是晉王城邊境的城門。
她看了看喻永朝的表情,有些猶豫,不知道怎麽和他開口。
晉王城的規矩比較多,不知道以大師兄的性子,會不會遵守。
“想說什麽可以說。”
這一路上都欲言又止地看了他多少次了。
“是這樣的。”白芨斟酌着詞彙,“為了保持凡人的正常生活,也為了我們不吓到他們,我們進入城內就扮成普通人吧,師兄。”
喻永朝很好說話地點了點頭。
白芨剩下那些勸誡的話便卡在喉嚨裏。
想起喻永朝說過的話,似乎他以前就來到過晉王城。
“師兄,你來過這裏嗎?”
喻永朝道:“年幼時一直住在人界,因此也了解晉王城的規則。”
晉王城的規矩由人皇與世家共同定下:修真者踏入此界,若無宗門任務,不得禦劍飛行、不得使用術法,對普通人造成恐慌。
中心城不接納魔修妖修,修士進入王城一切遵循普通人的規矩,不得插手普通人的生活。交易不用靈石,而用人界的錢幣。
白芨的神情突然變得很微妙。
她以為大師兄那桀骜的性子,必定會把那些阻攔他的人一劍……啊不,一扇子飄過去,如同切果子一樣把他們脖子抹了。
喻永朝斜睨了她一眼。
白芨縮了縮脖子,打量了一下她和師兄身上的裝束。
很好,與普通人沒什麽區別。
都是一襲白袍,倘若不施放魔氣,誰也看不出他們會是魔修。
想了想,白芨施了個術法,把兩人的臉上覆上了銀色面具。
“這是何意?”
臉上突然出現了冰涼的硬質面具,喻永朝用手觸碰,感知了下面具的形狀。
他擡眼看了看白芨臉上的面具。
那面具白底金紋,做成了個狐貍形狀,幾乎覆了半張臉,白芨那雙帶着靈氣的眸子就尤為突出。
她眼睛眨了眨,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之色:“師兄,你戴着面具真好看。”
喻永朝微微俯首,盯着她。
白芨感覺面上有些癢。
從她這個角度看去,大師兄的臉被面具覆住,只露出臉的下半部分,他嘴角微抿着,無端顯得有些邪氣。而一頭的青絲随着他俯身的動作垂落下來,其中有幾縷随着呼吸貼近她的臉上。
這個距離實在是太近了。
他漆黑的雙眸如此專注地盯着她,讓白芨無端感到心跳的有些快。
白芨微微屏住呼吸,不着痕跡地後退了一小步。
她想了想,覺得師兄可能對她的誇贊詞不滿意,低下頭來:“當然,師兄不戴面具也好看。”
那垂落在她臉上的發絲便離開了。
直到頭上那片陰影完全撤去,白芨才擡起頭來。喻永朝已經退回到了安全距離,正神色莫測地看着她。
白芨被這樣的眼神盯得壓力好大,連忙晃醒了肩膀上的百靈鳥。
裝睡的百靈鳥不得已睜開眼。
它也頂不住這樣的壓力好嗎!
百靈鳥腹诽了一下,張開嘴,十分機械化地重複着:“真好看!真好看!”
有了百靈鳥,白芨心裏的底氣也足了一些,她瞄了一眼喻永朝的臉色,繼續補充道:“師兄長得如此好看,在晉王城中都是數一數二的面貌,若不加以掩飾,我們的身份很容易就會被識破。”
這戴面具遮掩容貌的情節還是她從在人界出任務時,在酒樓說書人那聽來的。
白芨總算找到地方學以致用了。
喻永朝卻摩挲着面具,沒有講話。
他能感受到,自己臉上的面具和師妹的似乎是相同的款式。
也不知師妹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
他們的氣質本就不似常人,如若戴上面具,只會在人群中更加引人注目,但她似乎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不過這面具……是很好看。
白芨誇贊他容貌的話尤為悅耳。
折扇在手中開開合合,喻永朝看着逐漸變粉的扇釘,終究忍住了打擊她的話。
她玩的開心就好。
今日進入內城的人很多,白芨與喻永朝擠在人群中,幾乎是寸步難行。
不止喻永朝的臉黑了,白芨的臉色也不是很好。
從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畢竟習慣了禦器飛行的綠色通道,誰會樂意人擠人啊?
只是人群之中并不是只有他們兩個戴面具。
白芨心下奇怪:“如今人界很流行這種款式嗎?”
周圍的男女都戴着各式各樣的面具,甚至連七八歲的孩童,臉上也覆着青面獠牙的面具,咯咯笑着。
喻永朝向她解釋道:“據說初任人皇登基時,曾斬了此方地界的妖獸應龍,又奪了氣運,庇護王城久盛不衰。後來人皇的後代就把這一天設為‘打鬼節’,紀念初任人皇做出的貢獻。就這麽一代一代傳下來,打鬼節中,男女老少都會戴着各種妖獸的面具,用以慶祝。”
“可是明明是斬了妖獸,為什麽要叫成‘打鬼’?”
“人最信任鬼神之物,也最懼鬼神之物。人皇統治的手段,其中之一就是樹威。”
見白芨仍有些懵懂,喻永朝一合折扇。
“罷了,這些并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人皇非長生不老之身,既然不能修仙,卻能憑借短暫的壽命統治一方,生生不息,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人界的晝夜交替似乎比較快。
只是從城門口被擠入城中,月亮就已經探出了頭。華燈初上,城中的人不減反增。白芨随着人群的流動而移動,幾乎是被擠着前行。
這就是人界的節日嗎。
……恐怖如斯。
比伽藍塔中的邪魔都恐怖。
道路兩側不光有店鋪,還有許多攤販。白芨目光掃過去,被其中一個攤販吸引住目光。
這攤位支了個木架子,上面挂着各式各樣的面具。那面具上不光有兇惡的妖獸,還有一些可愛的動物。
但明顯妖獸的銷量比較好,架子上的小動物面具剩的比較多。
那攤位的老板看見有人走過來,連忙招呼着:“姑娘,要買點什麽?我看你手上拿的這個兔子面具就很适合你。”
白芨看了看手上的兔子,又看了看架子上的蝴蝶面具,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有些苦惱,輕聲想詢問身邊的人:“師兄,你看哪個面具比較适合我?”
沒有聲音。
她以為是周圍的人太多,喻永朝沒聽見,就又喊了一聲。
結果依舊沒聽到師兄的回應。
白芨放下手中的面具,慌忙地轉過頭去——
街上人來人往,無數帶着面具的男子從她身邊經過,有的亦是穿着一襲白袍,帶着狐貍面具,甚至有的手中拿着一紙折扇,披散着長發,好奇地看着伫立在人群之中的她。
只是人海之中,哪裏還有喻永朝的身影?
喻永朝自進入古秘境這一路就未曾跟她分開過,乍然不見師兄的身影,白芨心生慌亂,甚至想不顧晉王城的律令禦扇尋找師兄。
白芨輕輕按着自己的心口,發現心跳的速度微微有些快。
她已經很久沒有這麽慌亂過了。
明明是她提的主意要兩人戴着面具進入王城,可是現在白芨心生懊悔。
若是不戴面具就好了。
這樣也不至于找不到大師兄。
就在白芨自暴自棄想動用法術禦扇尋找師兄時,人群之中,又是一個戴着狐貍面具的白衣男子,逆着人群而行,頗為奇怪地看着在人群之中一動不動的她。
然後那人走到她的面前,站定。
白芨聽見熟悉的聲音響起:“師妹。”
她的聲音有些抖,卻異常地平靜:“大師兄,剛剛你去哪裏了?”
喻永朝看着白芨的神色,從衣袖裏掏出一袋錢幣,輕輕放在白芨的手中。
“既然來了晉王城過節,總要買些什麽。”他看着白芨怔愣的神色,放低了聲音:“先前看你總是在望着周邊的攤位,想着女修逛街時總會買些什麽,就去黑市置換了點銀錢。”
身後攤販的老板以為白芨不打算買面具了,正準備把那兔子面具重新挂回夾子上。
喻永朝看了看白芨的表情,抓了一把銀錢給那老板:“麻煩把那只兔子給我。”
白芨自他解釋完便低着頭沒有再說話。
喻永朝接了面具,道了聲謝,看着手中的面具,輕笑了聲。
白芨:?
她焦急地找了半天,就是為了聽大師兄笑的嗎???
她擡起眼瞪着師兄。
喻永朝見到白芨擡頭,立刻把手中的兔子面具往她臉上一扣。
熟悉的氣息輕拂在白芨面前。
在很早之前,白芨就覺得大師兄身上的氣息很好聞,那是一種清冽的味道,像是冬季的雪。
人群之中,很多人與師兄相像,卻沒有一人給她那種熟悉的氣息。
“眼睛紅紅的,”喻永朝仔細打量着她,“倒真像個兔子了。”
見白芨仍然一動不動,喻永朝收了那抹笑容。
“樹枝。”他道。
白芨沒動。
喻永朝握住扇頭,将折扇的另一端放入白芨的手中,低聲道:“下次我再離開時,會與你說。”
手中的折扇被緩緩握住。
喻永朝看了一眼逐漸翻滾着粉色的扇釘,又把折扇往白芨那邊移了移:“抓穩了。”
“不會再讓你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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