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夜裏,天霜峰。
何争抱劍站在議事堂門口,身姿筆挺,如松如竹。
無盡的威壓從大開的門裏流淌出來,沉沉積壓在何争身上。
半步大乘與元嬰後期,差的不僅僅是修為,還有漫長的時間,無盡的機緣與累累白骨。
何争面色不變,夜露凝上他的發梢,将他塑成一棵披霜挂雪的松柏。
“她沒病。”何争平靜道。
停頓片刻,他再度開口,“她也沒錯。”
清晨,天光破曉。
掌門聲音含怒,“阿争,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
何争脊梁不曾被威壓彎曲半分,甚至白衣上都沒出現一絲褶皺。
他聲線平穩,沒有起伏:“弟子知道。”
“知道,你居然說自己知道!”掌門氣極反笑,一個精致的瓷杯被扔出來,碎片散了一地。
“你知道,她是你的師妹,可她不僅僅是你的師妹!”
“她身上的劍骨,若是落到魔修手裏,那便是生靈塗炭,還不如本尊将她關到死!”
“她沒病,她沒錯,你一整晚上都在重複這兩句話,那她劍骨出了什麽事情,誰來負責?!”
“這個天下,又有誰來負責?!”
“她若是把劍骨給魔修抽走了,那她便是這天下最大的罪人!”
掌門一席話越說越憤慨,最後竟不自覺帶上了威壓。
何争悶哼一聲,嘴角有鮮血蜿蜒而下。
而他眉毛也沒動一下,鳳眸含霜沉沉,直視着洞開的大門。
“她不是。”
“哈,她不是,那誰是?”掌門這次活生生被氣笑了。
他是真沒想到,這個一向乖巧懂事的首席弟子,不叛逆則已,一旦叛逆起來就是個硬骨頭,又臭又硬的那種。
何争沉默片刻,擡眸開口,“天下,自然由天下人負責。”
“林師妹只是天下人之一。”
“孽障!”掌門喝道,氣得直接從大門裏走出來,站在臺階上俯視着何争。
“修仙者受凡人供養,享天地靈氣,哪有光享福不付出的道理!”
“作為修仙者,自當為天下負責!”
“可是。”何争聲音雖然不大,卻清晰可聞,“林師妹并未享他人之福。”
“她不受供養,亦無法取用靈氣。”
掌門一怔。
确實,林漓她...體質特殊。
說是修士需要靈氣,可她靈氣吸收多少就排出來多少,四處漏風。
而且供養,說來他這個做師尊的有些汗顏,她來到萬劍宗之後,只領了兩件弟子白衣,其餘衣食住行皆是她自理的。
也不知道一個和凡人差不多的小弟子是怎麽維持自己生活的。
“她...不用靈氣,終歸要攝食五谷雜糧,一切皆取之于大地...”掌門艱難道。
“那她只需要負與凡人同等的責任。”何争聲線冷冽,不卑不亢道。
掌門又噎住了。
随後,他惱羞成怒,“那,你說誰來負責!”
“自然是受凡人供養,享天地靈氣者負責。”何争沉靜道。
他擡起眼,直視着掌門的臉。
掌門回過神來,大怒。
“你想說,這些事都是本尊的責任?!”
何争不語,也沒有否定。
掌門頗覺得自己像是一腔子怒火打在了一片霧裏,氣到了極點後反而有些無力。
“那你想要怎麽辦?”他嘆息道,“你真要站在這裏一整天?”
“不說林漓,你明白自己的責任吧?”
何争恍惚一瞬。
“我才不聽其他人怎麽說呢。”
“我也不信命,我只信我自己。”
少女鮮活的神态又浮現在他眼前。
活潑的、失禮的,又充滿生機與力量的。
他不一樣。
從最開始就不一樣。
“弟子明白。”何争後退一步,抱劍長鞠一躬。
墨發從他肩上披散,遮住他仿佛結了冰霜的眉眼。
“請讓弟子來教導林漓。”他說。
“弟子将以一切保護她...直到她能保護她的劍骨。”
到了那一天,想必她會對自己的劍骨的用途,做出自己的抉擇。
而不像他,從最初就已經拴上了傀儡一般的絲線,承擔起天下衆生的命運。
長長的沉默過後,上首傳來掌門的嘆息。
“也罷,随你。”
他拂袖而去。
身形消弭之前,掌門聲音沉沉,“別忘了你的——命數。”
何争聞言,眉眼更沉,合眼道,“是。”
——“所以說,大師兄真的在掌門門口站了一晚上?”
林漓看了看手裏的玉簡,表情複雜道。
金月鈴雖然已經看過了一遍了,此刻又沒忍住靠在林漓肩上再看一遍,“對啊,有人拍下來傳到宗門論壇上了啦!”
“可是他也不是挂在牆上啊。”林漓扯扯嘴角,看着那個無比驚爆的題目。
驚!大師兄被挂在天霜峰掌門府門口已經一整天了!
“害,不都是這樣嗎?”金月鈴一揮手,“不然哪有人看呀?”
“你意外的很懂啊。”林漓無語道。
“不過,阿漓一直和大師兄待在一起,知不知道大師兄什麽內幕呀?”金月鈴放下玉簡,眼睛亮亮得看着林漓。
內幕?林漓看着好友充滿求知欲的眼神,不忍心沉默以對。
思考片刻,她艱難道,“他...喜歡陰陽怪氣?”
翌日,林漓看着首頁“爆!看完就删!大師兄陰陽語錄一百條[精選]!”,面無表情。
“大師兄...一年都說不了這麽多字吧。”她吐槽道,手指按在其中一條語錄上,“居然還有歇後語。”
“文化水平挺高。”王少白點評,“屁股上沾着屎拉磨,轉着圈丢人,這句話還蠻有才,下次哥們也要用。”
“你能把大師兄這種仙風道骨冰清玉潔,簡直就是喝露水的小仙男這種形象和拉屎這種事聯系在一起嗎?!”林漓不忘自己明戀大師兄的人設,激情維護道。
王少白無語,“首先喝露水的小仙男這個形容就很奇怪吧?”
“你不懂,我們陷入戀愛的少女都是這樣的。”林漓西子捧心狀。
“戀愛的少女拿別的男人打的絡子去糊弄戀愛對象,真有你的。”王少白慢悠悠道。
“對哦。”林漓想起來了,從腰側的儲物袋中掏出一小團白色的線,“你教我打劍穗吧。”
她想親手做一個。
倒也不是對任務糊弄的良心發現,只是覺得...大師兄珍重收下的禮物,其實是拜托別人做的敷衍之物,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
而且萬一...這個任務能刷兩次呢。
搞不好她真的直接築基了。
王少白像見了鬼一樣瞪着她半晌,“好家夥,來真的?”
林漓點點頭,“畢竟老夫也不是惡魔呢。”
王少白很熟練地無視了林漓聽不懂的胡言亂語,嫌棄道,“哪有人會在做宗門任務的時候還想着給男人打劍穗?”
林漓理直氣壯道,“勞逸結合嘛。”
“你當教你編東西是一件好差事嗎?”王少白慢慢降下劍的高度,“到了。”
穿過雲層,臨仙城的大門出現在他們眼前。
今日就是宗門任務開始的日子,已經有早到的弟子進去了,也有像王少白和林漓吃了早飯再出門,還有像金月鈴這種磨磨蹭蹭還沒收拾好東西的。
...還有在門口蹲人的。
“哎呀,這不柳少爺嘛,列隊歡迎哥們?”林漓二人落地,王少白見錦衣少年帶着一幫小跟班在城門口站着,樂了。
柳行舟瞥了王少白一眼,臉色更臭了。
秀麗的桃花眼瞥見正慢悠悠理衣服的林漓,柳行舟眉頭一皺,“關系戶!”
“還真是懷念的稱呼啊。”林漓笑嘻嘻地朝柳行舟打招呼。
林漓笑得越開心,柳行舟越不爽。
“關系戶,這次的宗門任務,你我一較高下!”他揚聲道。
“嗯?我為什麽要和你比這個?有什麽彩頭沒有?”林漓挑起眉毛。
柳行舟沉思片刻,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八,“那就,我要是輸了,我給你一張柳家門下産業的八折令牌。你要是輸了,你怎麽樣?自行離開宗門?”
林漓淡定道,“不怎麽樣。”
柳行舟瞪大了眼睛,他往前一步,“什麽叫不怎麽樣?你輸了不付出代價嗎?”
“不付出啊。”林漓聳聳肩,杏眸裏滿是調侃,“我當然不付出了。”
“畢竟,被吊車尾關系戶壓着一頭的,渾身難受的是你,又不是人家~”
王少白“撲哧”一聲。
柳行舟咬牙,想想确實也是這麽回事兒,“行。”
“人家可沒說行呢,”林漓用手指點點下巴,一臉無辜的樣子,“我要五折的。”
柳行舟大怒,“你失心瘋了?”
柳家家大業大,世家之首,自然産業遍布各行。
一張八折的玉牌已經可以在黑市拍出天價。
然而它的價值并不僅僅與此,持有它本身就是象征着一種能力。
——畢竟,小兒持金過鬧市,可不僅僅适用于劍骨。
五折的玉牌,很可能帶來的不是巨額的利益,更多是殺身之禍。
“那就不比了,大家友誼第一,任務第二。”林漓懶懶散散打了個哈欠,用肩膀撞了一下王少白,“走了。”
王少白不知道從哪裏摘了一根草,叼在嘴裏搖搖晃晃,聞言也作勢要走。
“喂,你以為是買菜讨價還價嗎!”柳行舟看着林漓二人轉身離去,氣得跺腳。
王少白悠悠舉起手,晃了晃。
柳行舟氣得頭腦嗡嗡作響,終于意識到林漓那倆人是真的會一走了之。
情緒上頭之下,柳行舟握拳,往前追上去大吼,“好!那就五折!不許反悔!”
林漓回頭,露出一張無比甜美的笑臉,“人家知道啦~柳少爺~”
邊上的王少白跟着她一起回頭,突然朝柳行舟粲然一笑,少年風流意氣盡顯。
果然,他頭一歪,狐貍眼眯出一個無比嬌俏的弧度。
“人家也知道啦~柳、少、爺~”
柳行舟眼前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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