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審判

樂善起床後聽到鄰居在讨論這件大事, 趕緊吊着胳膊過去聽聽是什麽情況。

時仲已經做好早飯,勸不住後順勢端上一碗稀飯和包子喂她,兩人邊吃邊聽八卦。

鄰居們差不多都是這樣, 嘴裏吃着飯菜不忘唏噓道:“這事兒是昨晚發生的, 我有個親戚在機械廠, 她大早上過來給我家送東西,順口跟我提了一嘴。”

“到底咋回事啊?真鬧出人命來了?”其他人趕忙追問。

這個聽到第一手消息的鄰居示意大家別急,聽她慢慢道來。

據說出事的是機械廠家屬院一個姓孫的技工家,他們家有倆孩子, 一個大兒子一個二女兒,現在就是不知道發生了啥情況,這個二女兒把她大哥也即是這個大兒子捅了。

衆人聽得喔嚯震驚, “就章 就把人捅死了?”

“哪能啊, 不過聽說也相差不遠了, 肚子上捅了好幾刀呢, 腸子都流出來啦。”鄰居說着打了個哆嗦,自己初初聽到的時候可是吓得不輕, 到現在提起來還心有餘悸呢。

其他人更是聽得心驚肉跳,難以置信。

天吶,這是什麽仇什麽怨啊,妹妹竟然把哥哥捅了, 那她爸媽還不得把她生撕了。

鄰居随即又神神秘秘地透露人家可不是親爸媽, 兄妹也不是親的, 而是男的帶着大兒子和女的帶着小女兒, 兩邊組成的半路夫妻。

這樣的本來就不容易一條心, 好家夥現在又出了這種事, 以後家怕是要散了, 夫妻八成也再做不下去。

“那這裏頭肯定得有事兒,不然人家好好的小姑娘幹啥捅便宜大哥,平時應該讨好還來不及吧?”聰明人很快聯想到其中的不合理之處。

鄰居說那誰知道呢,事情才發生,具體情況還沒傳出來,不過裏面有事肯定是真的,否則鬧不到現在這種地步。

大家聽完讨論一陣,吃過飯還是該幹啥就去幹啥。

樂善和時仲也回到自家廚房,沒了外人後才對視一眼默契地開口:“孫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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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異口同聲,都猜到出事的可能就是孫浩,只有他家特別符合鄰居八卦中的情況。

那位帶着大兒子和人重組家庭的技工是孫技工沒跑了,捅傷孫浩的妹妹則是孫清清,一切都很吻合。

“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樂善感到疑惑。

她原本還想着哪天找機會套一下孫浩的麻袋,讓他跑過來惡心她,但是自己都沒來得及出手,人家先被繼妹捅了,不會是平時不做人遭報應了吧。

想來以他那副表裏不一的德行,對後媽帶來的妹妹應該不會多好,現在遭報應也活該,就是可憐了孫清清,好好的女孩子這麽一捅傷人,前途肯定毀了。

樂善覺得她太沖動,不管有什麽事都可以徐徐圖之,在保全自身的前提下再想法子收拾對方,不然把自己也賠進去多不值啊。

當然,她不是孫清清,不清楚當時是什麽情況,這麽感慨也只是在理智的基礎上,不代表孫清清這樣做就是錯的,說不定人家那會兒是逼不得已不得不做呢。

時仲聽了拿小眼神瞧她,“是誰昨晚還吃人家的醋來着,人家可是觊觎過你對象呢,你就這麽‘體諒’人家了?”

一個大小夥子,一口一個嗲嗲的‘人家’,聽得樂善下意識摸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咦~這小子是故意的吧,指不定在報昨晚跪搓衣板的仇。

樂善抖了抖拍他一巴掌,“你那是什麽語氣,快恢複過來!也不看看真正觊觎你的是誰,你也說過那個孫清清跟你都沒見過面,都是孫技工意圖拉攏你的手段,那我還有啥好針對她的。”

怎麽說都是女孩子,她是那麽苛刻的人麽。

時仲立刻彎起眉眼,笑着讨饒,“姐宰相肚裏能撐船,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姐不要跟我計較啦。”

樂善哼道:“咱倆昨晚都解釋清楚了,你可別再揪着這事兒陰陽怪氣啊,現在罰你把碗洗了,你認不認?”

時仲忙表示認認認,本來他就是要洗碗刷鍋的,姐這樣說跟沒罰一樣,可見心裏有他,知道對他好。

時仲心裏美滋滋,什麽醋啊茶啊的都沒了。

本來他還打算找時間給孫家父子一個狠狠的教訓,現在他都沒動手,他們自家鬧出事自食惡果,真是大快人心呀。

他才不管裏面有沒有內情,孫清清無不無辜可不可憐,只要他們一家別再來打擾他和樂善的生活就好。

現在出了這種事,可比他教訓他們來的效果要好,所以叫他為他們唏噓不可能,他只會鼓掌歡慶。

樂善可不知道時仲心中的小人已經有變黑的趨勢,她早上聽了一耳朵機械廠孫家的八卦,等到中午時妞妞跑來跟她說機械廠那邊要開什麽批*鬥大會,問樂善去不去看。

時仲一聽就露出一副晚娘臉,不贊同道:“批*鬥大會有啥好看的,到時肯定人多又擠,萬一傷到姐的胳膊怎麽辦?”說着涼涼地瞥一眼妞妞。

他現在是完全把對妞妞的不歡迎都擺在了明面上,如果對方是個有眼色的,早該識相離開,別總是來打擾樂善養傷了。

可惜妞妞不是一般人,即便看出了時仲的不歡迎也不以為意,甚至故意背着樂善對他做鬼臉,略略略。

時仲對她沒好臉色正好,誰家好姐妹不是跟閨蜜男朋友保持距離的呀,這種事她熟,時仲臉色再難看都沒關系,她就當做看不見,不然他還能當着樂善的面把她趕走不成。

嘿嘿,他肯定不敢。

妞妞做足了小人得志的姿态,把時仲好生氣了一回,然後繼續和樂善說:“姐姐傷的是胳膊又不是腿,養傷也不能總悶在家裏是吧,咱得偶爾出去轉轉透透風,讓心情愉悅了,傷勢才恢複的快。”

“到時候咱再叫上錢曉荷和于老師他們,大家圍在善善姐周圍保護你,誰敢不長眼地碰你傷處,必須得先過咱們這一關。”

妞妞小嘴叭叭叭的,最後成功勸得樂善動了心思。

實話說憋在家裏兩天已快到她的極限,趁着還沒到寒冬臘月,天氣還沒那麽冷,她也想出去轉悠一下,順便看看孫家是怎麽個情況。

她本就有意,妞妞再那麽一勸說,樂善就順水推舟地應下了。

妞妞高興道:“那我去通知錢曉荷章 于老師,善善姐在家準備一下,看有沒有要帶的東西,吃過晚飯咱們就出發。”說完得意地瞟一眼時仲,昂頭挺胸地撒丫子跑了。

時仲不開心,哼哼唧唧地站在一旁不說話,一副我生氣了快來哄我的別扭模樣。

樂善好笑,順從他的心意,把人拉過來問他又怎麽啦。

時仲立馬氣消了,“姐真的要跟她一塊去看熱鬧嗎?”

“什麽叫我跟她一塊,你也去的啊,認真來說是咱們一塊,她有于老師,只是順路的,就像她剛才講的那樣,咱們可以讓他們幫忙擋着點其他人。”樂善柔聲解釋着捏了捏他的手。

別說,時仲這手就跟他的人一樣,越長越抽條,越長越好看了,整只手修長如玉骨節分明,觸感也是如同暖玉一般,令人摸起來愛不釋手。

樂善腦袋裏不合時宜地冒出一堆黃色廢料,意識到時趕緊打住,不好意思地咳了咳。

時仲倒沒有察覺到她剎那間已經跑神到爪哇國去了,對于她捏他的手也沒什麽排斥,除了少許的羞澀外就是理所當然。

畢竟樂善是他對象,跟他有點親密接觸不是挺正常的嘛,沒有他才要奇怪呢。

時仲被三言兩語捋順了毛,人自然松口道:“那好吧,我就勉強陪姐去一趟。”

其實他也想看看孫家到底是怎麽作死的,他沒了教訓他們的機會,倒是可以去看看笑話啊。

兩人都沒提要帶時父過去的意思,聽‘批*鬥大會’的名字就知道它大概是幹嘛的,以防那種場面刺激到時父,讓他好不容易改善的精神狀态再變壞,他們還是留他在家裏好了。

時仲把最近淘到的連環畫拿給父親,讓他晚上在家打發時間。

樂善趁着下午時間指揮時仲做出兩樣新鮮的小吃,一部分留給時父當零嘴,剩下的打算到時帶上分給大家。

除此之外,時仲把小板凳也找出來準備帶上,順便給兩人都換了厚衣裳,圍巾帽子和手套一樣不缺,都是去年他抽時間織出來的。

樂善最後差點被他裹成一只熊,無奈道:“天氣是冷了點,但還沒冷到這樣穿的程度吧?”

時仲堅持:“晚上冷,最近不是有雪嗎?萬一下雪呢,你胳膊上有傷,更應該注意保暖,寧願多穿也別少穿,聽話。”

聽到最後這個詞,樂善忍不住笑了,想到他是出于對她的關心,只能随他去了。

反正也不是她一個人這麽穿,他自己也跟她一樣裹成了熊,要丢臉兩人一起丢。

一切準備妥當,晚飯後妞妞帶着于老師和錢曉荷來找他們,幾人會和到一起前往機械廠。

他們出發的早,公交車還沒停,正好坐車過去。

批*鬥大會将在機械廠外的街道上進行,車上大家熱烈讨論着這件事。

樂善疑惑機械廠怎麽會同意,按說怎麽也該将這樣的醜聞捂死在廠內部,不叫外傳出去給廠子丢人才是。

于老師也有親戚在機械廠,推了推眼鏡透露:“事兒鬧得太大,捂不住了,畢竟差點出人命呢,聽說有人捅到了革委會,批*鬥大會就是他們要搞的。”

機械廠的領導當然不想弄的,但是耐不過革委會想借此事殺雞儆猴震懾民衆,所以事情才傳得那麽快那麽廣。

現在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機械廠再想捂都沒用,還不如敞敞亮亮地把事情擺到臺面上來,孰是孰非,自有群衆來評判。

錢曉荷猶豫着說:“其實我不太敢來,不知道他們會在大會上做什麽,別跟之前游*街一樣,感覺挺惡心人。”

這話讓大家都沉默了一瞬,片刻後妞妞活躍氣氛道:“應該不會,估計就是當着大家的面問清楚這件事的緣由,好叫咱們引以為戒。”

大家跟着點頭,希望如此吧。

公交車一路駛到機械廠所在的那條街道路口,樂善他們聽到售票員報站紛紛從後門下車,看到外面已經是人山人海了。

妞妞看見都吓了一跳,“嗬,這麽多人!”

估計是周圍幾個廠子的人全來了,男女老少都有,個個都議論着機械廠那件事,眼神時不時飄向街道中央剛搭好沒多久的臺子上。

樂善幾人像水滴一樣彙入其中,半點兒不起眼。

他們擠到稍靠前的位置,選擇一處不遮擋視線的角落坐下,靜等大會開場。

樂善讓時仲把帶來的零嘴分給大家,于老師見了起身出去一會兒,回來時提着半紮桔子汽水。

妞妞欣喜,“這麽晚了還有賣這個的?”

于老師指了下人群外圍,說那裏有國營飯店還開着,裏面賣的有各種小吃和汽水,就是價格比較貴。

妞妞啧啧,說他們真會做生意,連這種人血饅頭都吃。

錢曉荷立馬搗了搗她胳膊,提醒她周圍都是人,她可別亂說話。

妞妞反應過來,捂着嘴巴吐了吐舌頭。

于老師将汽水分發,一人一瓶,時仲道聲謝接過他和樂善的那份,然後兩位男同志自發守在旁邊護着樂善她們仨。

現場氣氛吵雜,喧鬧中只聽一聲鑼響,周圍瞬間安靜下來。

樂善幾人頓時顧不上吃東西喝汽水,注意力都被臺上吸引過去。

只見革委會和機械廠領導先上去說了一些場面話,而後孫家三人就被押了上來。

是的,只有三人,因為孫浩被捅傷,還在醫院昏迷不醒,他自然不能來,否則也要和另外三人一樣被押上臺受審。

根據革委會和機械廠領導剛才話裏的意思,他們擺這麽一出就是要當着廣大群衆的面讓孫家三人接受審判。

他們現在都被繩索捆住了雙手,由革委會成員一人押着一個送上臺,而後朝他們腿彎一踢,三人便噗通跪在臺上,也跪在臺下的衆人面前。

臺下因此産生一波騷動,嗡嗡的議論聲打破平靜。

負責此事的革委會主任擡手壓了壓,示意大家安靜,開口道:“大家都知道這件事的惡劣性,現在由犯罪嫌疑人孫清清向群衆們交代她的作案動機。”

話音剛落,孫清清沒出聲,孫母先急急地搶先說:“不是清清,是我做的,是我啊,你們要審就審我,放了清清嗚嗚。”

孫母淚流滿面,非說捅傷孫浩的是自己,不關她女兒的事。

孫清清跪在旁邊呆若木偶,對于她的話沒有一點反應。

孫技工卻暴跳如雷,又悔又恨地反駁孫母,“不是她還是誰?你別護着她,她就是個忘恩負義的賤貨,老子管她吃管她喝養她好幾年,她特娘的就是這樣報答老子的?!”

“我的浩子啊,好好的就被她給捅破了肚子,腸子流一地啊,大家都給評評理,不能放過這個殺人兇手!”

孫父老淚縱橫,瞧得大家還怪不落忍。

但是不少人心裏同時也不免嘀咕,他要是真這麽可憐這麽無辜,他怎麽也被拉上臺審問了?

按說捅傷人的是孫清清,孫母執意要包庇她替罪的話,她母女兩個被拉上臺沒什麽奇怪,但孫父跟她們一起被拉上去,這就讓大家不得不心生狐疑。

懷疑這裏邊是不是還有他什麽事。

要不怎麽說群衆的眼睛是雪亮的呢,大家猜的不錯,孫母為了給女兒脫罪,下一刻就大聲指責孫父的過錯。

“還不是你縱容你那好兒子欺負我女兒,什麽好哥哥好父親,哪個哥哥會對自己妹妹起不能說的心思?哪個父親會明明發現了這件事卻還裝作不知道?不想着教訓誘拐妹妹的好兒子,只想把我家清清随便嫁出去,還要替你拉攏看中的手下,孫大山你根本不是人!”

孫母聲嘶力竭地道出孫家掩蓋在內裏的醜聞,不亞于在衆人之間砸下一個大雷。

孫技工顯然低估了一位護崽的母親,也高估了自己在孫母心裏的份量,這不猝不及防地被她背刺,他的臉色當即大變。

臺下的衆人也都呆住了。

什章 什麽?當哥哥的惦記妹妹?然後逼得人捅他一刀?不會是他們想的這樣吧?!

孫技工大聲喊不是,“大家千萬不要信她的鬼話,我家浩子前兩天才跟食品廠的樂善同志請求處對象,他根本看不上這小丫頭片子!”

臺下一不小心被攀扯到的樂善:“…………”

躺着都中槍,俺謝你八輩祖宗!

作者有話說:

一更出,二更零點左右,完後再來修改捉蟲哦(^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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