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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五口”中,趙溫酒鐵青着臉,林樂鋤忐忑坐陪,趙小哈和王卿涵二兮兮地吃喝,趙溫書倒是把握了主旋律,“林老師,真沒想到你和我家溫酒關系這麽不錯,周末有空兒就多去家裏坐坐,我們也多聚聚。溫酒朋友不少,像你這樣兒談得來的可真不多。”
倆孩子頓時沒了胃口,趙溫酒瞪了眼老姐,“人家班主任老往我這一家去,別的家長會有意見的。”
趙溫書給林樂鋤倒了杯茶,“林老師,走,走,我們到一邊兒說說悄悄話,讓他們三個孩子吃。”她親熱地拉着林樂鋤的手起身,趙溫酒不樂意了,她板着臉放下筷子,“姐,你這是幹什麽?”這是随時發飙的态勢,林樂鋤也笑眯眯地給趙溫酒倒了茶,“溫酒,你和小哈他們先吃吧,我也想和溫書大姐說說話兒。”
趙小哈苦着臉看着林樂鋤,再看看小姨,王卿涵狠狠咬了口哈密瓜,“好歹,都給你留了面子了啊小哈。考不上下次再考就是咯。”趙溫書拉着林樂鋤去了另張桌子坐下,趙溫酒擔心地也要過去,被自己姐姐瞪了瞪,林樂鋤朝她擺擺手微笑,示意別過來。
趙溫酒忽然覺着,自己才像是被開了秘密家長會的學生。她和倆孩子坐一排,真有點兒同命相憐的感覺了。
“林老師和溫酒認識多久了?”趙溫書理工科出身,腦子向來是線條型的,沒有多少迂回空間。
“我們認識不長,四個多月。”林樂鋤隐約要猜到趙溫書想說什麽,她握着茶杯十指交錯,眼睛亮亮的。趙溫書看着眼前的小老師,這身打扮看着真像自己的女兒,這不亂倫麽,看着和溫酒差一個輩分呢。
“溫酒她已經三十六了,家裏都挺操心她的事兒——”趙溫書發現這個女孩兒表情沒有多少波動,究竟直接把炮彈抛出來還是委婉地勸分,趙溫書眼下又在猶豫。經過她的查閱學習,趙溫書對妹子介紹的陌生領域有了越來越多的認知,一些專業語彙信手拈來,“我家溫酒前段兒時間告訴我,她喜歡攪基。我先擔心她找個田蜜蜜那樣兒的,今天,才确定是你。雖然相對于受,我比較接受她是攻,但我更希望她走出和何渺分手的陰影,四十歲前結婚生子,過上正常人那樣兒的生活。”趙溫書一口氣說完,再看着林樂鋤,姑娘的臉蛋更一直紅到了耳根,卻依舊在和善地看着自己。嘴角還保留着翹起的弧度,趙溫書清了清嗓子,又低頭喝了口茶,以一個老師的姿态語重心長地對職業教師說這樣兒的話的确有些失策,人家完全摸清楚了你的心理,1V1對話人家才是行家啊。
林樂鋤依舊沒有出聲,安靜地看着趙溫書,似乎等着她把話說完。趙溫書不得不認識到,這個比她小了十幾歲的姑娘有點兒氣場,難怪小哈在她手下越來越有正形了,還聽小哈說過因為自己上課偷偷看過漫畫,被這姑娘帶到辦公室連續讓她看了三天,看到小哈自己心虛為止哭着求着檢讨回班上上課。以靜制動啊!趙溫書心裏笑了笑,難怪能收拾趙溫酒,如果溫酒是個男人,這樣的姑娘做弟媳婦多好。
兩個女人,還相差了十歲,各自都在戀愛結婚生子的緊要關頭,怎麽就,就“在一起”了呢。
趙溫書心思動了又動,林樂鋤說話了,“溫書大姐,我和溫酒的事兒就像你看見的那樣,她實心實意,我絕不後悔。”林樂鋤放下杯子,烏黑的睫毛眨了眨,“溫酒知道她在做什麽。她想自己選擇情感、婚姻、生活。我很慶幸,她選了我。”
“你們倆,一個開公司,一個是體制內的老師,就這麽過一輩子,這種壓力你想過麽?”趙溫書開始直入話題了。
“想過。人在哪兒、幹什麽都有得選,唯獨喜歡上誰沒得選。溫書大姐,我特別、特別想和溫酒這麽過一輩子。也許你覺着,兩個認識四個月的人怎麽有資格說一輩子的事兒,但是我非常了解自己,我認定了。”林樂鋤看了眼趙溫酒,她正投過來擔心的眼神兒,小尼姑笑意暖暖的,讓趙溫酒的心平靜了些。
“難道你不覺着,溫酒正是因為和何渺分手,處在空窗期才和你戀愛的嗎?”趙溫書簡直有點兒不客氣了。
果然對面的姑娘微微怔了下,手指交叉放在桌子上,趙溫酒已經走到她們旁邊,“姐,不是。”她沒有解釋,“姐,我這個呢吃藥是吃不好的,醫生也治不了。”她揚着下巴朝趙小哈的方向點了點,“倆孩子吃好了,回家吧。”
趙小哈和王卿涵正巴巴地看着這邊,趙溫書起來朝林樂鋤笑了,“林老師,有空兒多到家裏坐坐。”她轉看向趙溫酒,“今天‘出差’回來了吧?”意思很明顯,該回家住了,別在外頭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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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溫酒沒回應,結賬後幾個人下了樓,趙溫酒安排小尼姑坐在自己身旁,把王卿涵先送到家,再開車往自己家裏跑,“诶,溫酒,你不先送林老師回家?”趙溫書發現了線路不對。
趙溫酒臉上沒什麽表情,“我晚上去蜜蜜那兒住。”她從聽到那句“處在空窗期才和你談戀愛的嗎?”開始就在生氣,趙溫書的手伸長了,觸到了她的私人情感上。這話說得相當不靠譜兒,挑撥的意思明白着。趙小哈察覺到氛圍不對,看看自己老媽臉色挺陰沉的,老尼姑班主任倒是淡定,小姨這明顯是更年期綜合症表情了。
車開到趙溫酒家樓下,趙溫書和小哈下了車,趙溫書猶豫着敲了敲趙溫酒的車窗,“把人林老師安全送到家啊,哪天回家?”
趙溫酒看着姐姐,“等你想明白了為止。”小哈正和林樂鋤打着招呼,趙溫酒已經将車快速開走了,趙溫書氣得夠嗆,又不好當着女兒面發作,小哈拉着老媽往家裏走,走了幾步,“媽,小姨去蜜蜜阿姨家麽?”
“嗯。”趙溫書心口有點兒發疼。
“媽——”趙小哈有點兒猶豫,“蜜蜜阿姨是不是和小姨——?”
趙溫書側過頭兇相畢露,“你到底知道什麽?”
“嘿嘿,以前小姨帶我和蜜蜜阿姨小寶舅舅一起吃飯的時候,我覺着小姨和蜜蜜阿姨挺般配的。”趙小哈打了個飽嗝,後背挨了老媽狠狠一掌,“這話你要是在外公外婆那兒提起,我就拿針線縫了你的嘴!小孩子家懂什麽,瞎說說。”趙小哈心裏嘀咕着,耽美百合我看的多着去呢,比你懂多了。
趙溫酒當然沒去田蜜蜜家投宿,田蜜蜜這會兒估計被小賤人李二梅纏得頭痛。小尼姑一路安靜,靜得趙溫酒心慌,到了小尼姑家樓下,趙溫酒沒急着下車。她看着林樂鋤很久,伸手将她抱在懷裏,“對不起。”
林樂鋤心裏一跳,頭皮有些發麻了。
“我不該讓你一個人接受趙溫書的審問。以後都不會讓我家裏人這樣審你了。”趙溫酒說,林樂鋤才從這種發麻的狀态恢複了過來,“溫酒。”她的聲音小小的,沒有了在趙溫書面前的氣場和冷靜。“我才不是因為空窗期才談戀愛的。”趙溫酒吻着她的額頭、眉心,“小傻瓜,我就是愛你。”
林樂鋤笑了,笑得眼睛發潮。趙溫書那句話點了她的心,凹下去後一會兒還沒恢複過來,溫酒果然都明白的。趙溫酒摟着她在懷裏,莊重又柔情的話在她耳旁,“我想和你一輩子。”
林樂鋤笑着埋頭,忽然抓住趙溫酒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疼得趙溫酒“嘶”了聲兒,“讓你傲嬌。”小尼姑說。
林樂鋤的心慢慢定了下來,她甚至感謝趙溫書,這是她第一次這麽深刻地思考“兩個人的未來”這樣的問題。愛情哪兒只能風花雪夜,愛情是兩個人緊緊擁着成一體,滾刀子就一塊兒疼,下油鍋也得笑着撐。林樂鋤的愛情其實特別簡單——只想和趙溫酒過日子。
李二梅蹲在田蜜蜜家的陽臺已經打了一個小時的電話,從奶奶到爺爺都在重複一個問題,“寒假該回家了,有男朋友就帶回來,沒男朋友就自己滾回來。”院裏也非常貼心,允許了實習生過年一周假期,李二梅還有半年畢業,一張合同就已經擺在她面前了,第一醫院向她發出了熱烈的呼喚——歡迎李二梅同學簽約,留在牛頭山為廣大婦女的健康奉獻青春力量。
李二梅和家裏才提了這事兒,爺爺就說,“牛頭山風水旺男不旺女,你還是回省城工作好。家裏還有房子給你。”
李二梅蹲着玩兒自己的褲腳,表示不認同。
“有對象了麽?把她生辰八字給爺爺說說。照片兒傳過來,露出耳朵啊,爺爺還得看看相貌。”老爺子捧着茶壺喝了口,等着孫女的回話。
“爺爺,”李二梅坐了下來,回頭看了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的田蜜蜜,田蜜蜜也有感應一樣,眼裏帶着笑看着她,李二梅的心放出一絲絲甜,“我對象四十歲了。”
李爺爺閉上眼睛點點頭,“不差。”淡定地繼續喝茶。
“陰歷七月二十醜時生的。”李二梅快速地點擊着算命網站,李爺爺電話那頭嘆了口氣,“叫什麽名字?”
“田蜜蜜。田地的田,蜜糖的蜜,疊字。”李二梅說。
“什麽?”李爺爺瞪大眼睛,“這不是更沒妻星了麽。”
“您不是說我也沒夫星嘛。”李二梅看着電腦上面的算命結果不禁笑出聲兒來。
“帶回來,先帶回來看看再說吧。”李爺爺又嘆氣。
“好嘞。”李二梅應下,“爺爺,早點兒睡啊,別刷淘寶了。”她挂了電話,看見田蜜蜜的眼神裏有話,她坐在田蜜蜜身旁,拉過田蜜蜜的手,“蜜蜜,明天我要吃清蒸魚還有蝦。”田蜜蜜将她摟緊懷裏,“行。”
李二梅深吸了口氣,“吃飽了我先上路回家e out去。”田蜜蜜身體僵硬了,“什麽?”
李二梅繼續趴田蜜蜜肩膀上,将她脖子上的戒指挂鏈也掏出來,“我先回家,那邊沒事兒就接你去。”
“你要是被軟禁了打斷腿呢?”田蜜蜜問,眉間卻都是擔憂。
“哦,那不會的,我爺爺奶奶從小都不打我的。我爸媽也不管的。你看,你都和我結婚了,這麽大的事兒你都應了,我還帶着你偷偷摸摸,怎麽像話呢?等你進了門兒,我爺爺奶奶還會給你大紅包,我也有了結婚的新房子,兩全其美,多好。”
“小賤人,我發現你還真能算計呢。”田蜜蜜的頭發已經長過脖子了,她看着李二梅,挺直的鼻梁下一張薄唇水潤潤的,李二梅“嘿嘿”笑着,想要去扒田蜜蜜的睡衣領子,卻被田蜜蜜一把抱起。李二梅縮在田蜜蜜懷裏,“你不是說了做女人了嘛,你放我下來!小爺要——”田蜜蜜吻上她的唇,“二貨,我不做回女人,你能跟着我?”她笑着蹭了蹭二貨小賤人的鼻子,李二梅被放進卧室,眼鏡兒被摘下,圓溜溜的眼珠子因為近視眯了起來。
“你都下了決e out了,我再不努力點兒可對不起你。”田蜜蜜笑得壞兮兮,李二梅閉上眼睛,小睫毛蟬翼似的扇動着,田蜜蜜的笑容慢慢收起,眼裏都是溫柔和疼惜,說得和沒事兒似的,其實她都懂,二貨的每個考慮都被一條鏈子串起——李二梅要和田蜜蜜一直過日子。
老剩女的苦心孤詣步步為營,總是抵不住老少女的天真沖動,田蜜蜜看着懷裏的小二貨,嘴角挂着笑意,她躲躲閃閃了幾十年,四十總得不惑一回了吧,春節回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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