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這話不該由我來問你嗎?”盲女側耳,緊握手中竹杖,反問虞梓。

虞梓聞言微怔,默默探了探這盲女,在确認對方是凡人後,才收起刀:“姑娘,我們無意冒犯。只是不知你為何會在此地?”

根據方才那些陰物的反應來看,它們明顯是為了避讓這盲女,才不得不罷手。

可這盲女不過一介凡人,也不知是如何讓那些陰物順從于她的。

“這是我家,我不在此,那應該在哪兒?”盲女冷聲說着,言語之間似乎對虞梓頗為不滿。

一旁,卓霜也聽出盲女話裏的針對,不悅反駁對方道:“姑娘,這梨花苑何時就成了你家?”

“梨花苑?”盲女柳眉微蹙,沉默思索。

半晌後,她才又道:“梨花苑在長樂城中,但這明明是城外。姑娘,你若想哄騙我這個瞎子,也沒必要編出這種瞎話。”

語罷,她就繼續“噠噠噠”地敲着竹杖,轉身往戲臺後去。

“卓霜,你帶三個師弟,跟過去看看。”虞梓盯着盲女背影,發話。

“是,師尊。”卓霜應下,帶着站在最前面的三人一起,遠遠跟着盲女,往梨花苑的後院去。

至于剩下的幾人,則是跟着虞梓走上戲臺,分散四處,尋找方才那無頭屍的蹤跡。

“黎瑾,你說那個盲女是什麽來頭啊?”

錦鯉蹲在無頭屍躺過的搖椅旁,一只手撐頭,一只手扒拉着椅腿,擡眸看向正繞着搖椅走圈的黎瑾。

“不知。”

黎瑾停下腳步,将搖椅推開半分,盯着椅腿下并不明顯的血痕,出神。

這血痕十有八九是那無頭屍留下的,若是有什麽法器能通過這血痕,追蹤無頭屍,那事情就會簡單許多。

“怎麽了?”

錦鯉走到黎瑾身旁,順着她的視線,也看向了那道幾乎微不可察的血痕。

“小魚兒,九天琉璃盞給我一下。”

黎瑾想起洛安南給錦鯉的九天琉璃盞,心中頓時有了主意。

“好。”

錦鯉答應一聲,從儲物袋取出九天琉璃盞,遞給了黎瑾。

黎瑾接過,打開琉璃盞,然後将那血痕凝為一滴血,引入琉璃盞的燈芯中。

燈芯遇血,霎時如煙花一般,綻放出奇異的瑩瑩綠光。

“小魚兒,拿着。”

黎瑾蓋上琉璃盞,又将它還給錦鯉。

錦鯉接過,望着琉璃盞中跳動着的火光,問:“它可以指引無頭屍的方向,對嗎?”

黎瑾點頭,指着與戲臺相挨着的那座閣樓,道:“這火光越亮,就代表離無頭屍越近,而它現在指引的方位,正是這座閣樓。”

這閣樓約有四層,每一層都窗扇禁閉,不透一點光亮。

錦鯉望着它,琢磨半晌,然後收起九天琉璃盞,走到正翻看幕布的虞梓身邊,直接道:“虞執事,這閣樓有古怪。”

“古怪?”,虞梓聞言,停下手裏動作,瞥了眼閣樓,又看向錦鯉,疑惑:“何處?”

錦鯉:“每一處。”

她側身,轉向閣樓方向,指着上面那些窗扇,道:“這些窗扇被人封死了。”

先前黎瑾沒提醒時,她還不覺得怪,但就在方才,一陣風從她身旁吹過,但她卻不曾聽這一排排窗扇發出一絲絲聲音時,她才意識到這閣樓果真有問題。

而之前同樣沒想到這一層的虞梓,現下細細一想,也察覺到了不對。

“走,進閣樓。”

她一聲令下,迅速集結弟子,走下戲臺,行至閣樓前。

“嘎吱——”

沉重的木門被推開。

“都小心些。”虞梓同身後弟子交代了聲,擡腳跨過門檻。

“當啷——”

清脆的鈴铛聲驀地響起,在沒有一點光亮的閣樓中回蕩。

緊接着,一支支木箭劃破了空氣,朝衆人面門而來。

錦鯉反應快些,當即捏了個防護罩,擋住木箭。

木箭砸在防護罩上,掉落在腳邊。

黎瑾垂眸一看,眼底劃過一抹詫異:“這木箭的箭頭裹了布,傷不了人。”

但倒像是一種警告。

“應該是怕那個盲女誤入此地,被裏面的東西傷到。”錦鯉撿起一支木箭,戳了戳自己,出言揣測。

“而觸發機關的,想必就是這串鈴铛。”錦鯉用劍柄挑了下藏在門檻下的紅繩,木箭果真又一次射出。

虞梓舉刀劈開這些木箭,朝蹲在地上、又要伸手去勾紅繩的錦鯉道:“別玩了,走了。”

“是,虞執事。”錦鯉目光從紅繩上移開,跟着虞梓繼續往閣樓深處去。

再往裏走,就是真真的伸手不見五指。

錦鯉尚不能做到在黑暗中視物,便從儲物袋裏取出她給自己買的鯉魚燈,點亮。

一尾橙紅色的小魚照亮了一方天地,幾個弟子不約而同走到錦鯉身後,跟着她的步伐走。

一樓并沒有什麽異常之處,于是,在繞過一圈後,一行人就走上木梯,往二樓去。

二樓不比一樓寬敞,且擺放的物件也比一樓多得多。

所以,僅僅走了幾步,錦鯉就磕碰到了三次桌角,其間還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瓷瓶。

“嘶——”

在不知第幾次踢到凳子後,錦鯉終于忍不住發作道:“這兒擺陣呢?!怎麽到處是凳子。”

“小師妹,哪有人用凳子擺陣的。”站在錦鯉身後的弟子将凳子挪開些,輕笑道。

錦鯉轉身,将鯉魚燈提高些,照着身邊一溜兒的凳子,憤懑道:“師姐,你看看這滿屋的凳子,怎麽不像擺陣了。”

“确實像擺陣。”黎瑾坐到錦鯉剛才踢到的凳子上,沉吟出聲。

正準備再吐槽幾句的錦鯉,聞言一頓,站到凳子上,高舉鯉魚燈,使周遭能照到的東西更多。

她打量了一圈,指着不遠處一個碎裂的瓷瓶,瞳孔微顫:“那不是我方才打碎的瓷瓶嗎?”

原來,她們真的在不知不覺中,陷入了旁人布下的陣裏。

“別站這麽高。”黎瑾見錦鯉站在凳子上輕晃,忙扯了扯她裙角,示意她下來。

錦鯉“哦”了一聲,跳下凳子。

結果,下一瞬,她前後兩邊,包括虞梓在內,卻一個個站上了凳子,面色沉重。

“竟又被設計了。”

虞梓将橫刀猛地刺進身前的八仙桌,直接把桌子劈成兩半。

黎瑾感受到刀震顫發出的餘波,哆嗦着站起,躲到錦鯉背後,喃喃道:“師姐的暴脾氣還是一點也沒改。”

“是嗎?”錦鯉拉着黎瑾默默離虞梓遠些後,邊打量凳子排布,邊打趣她道:“不過,你這回怎麽肯喊虞執事師姐了。”

“以前的習慣吧。”黎瑾琢磨了下,得出結論。

習慣……

錦鯉收回流連在凳子上的視線,問虞梓:“虞執事,我若将這閣樓拆了,天衍宗報銷損失費嗎?”

“這個嘛——”

虞梓腳踩八仙桌,拔刀的手微頓。

她本想說不報銷,但一想到奚承的那張臉,她就當即改變主意,道:“你放心,你師尊會幫你報銷的。”

“不過,你說你要拆閣樓,是為何意?”

錦鯉将鯉魚燈放到一旁,笑眯眯看着虞梓,解釋:“裘羽長老教授陣法時說過,每個陣法都有不下一種破解之法,而其中,最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破陣之法。”

“所以——”虞梓正要順着錦鯉的話說下去。

結果,對方根本不給她一點回應的時間,直接提劍,踩着桌凳,三兩步飛上房梁。

“虞執事,師姐、師兄們,大家都避開些。”錦鯉朝下邊喊了一嗓子,然後從儲物袋取出一沓爆破符,迅速貼滿頭頂。

“黎瑾,你也進玉骨躲一會兒。”在引爆所有爆破符前,她又朝蹲在身旁的黎瑾道。

黎瑾點點頭,飛入劍中。

一切準備就緒,錦鯉跳下房梁,鑽進八仙桌,默念符咒。

“轟——”

符咒念完,整座閣樓一陣轟鳴,止不住震顫。

“小師妹,你這破陣之法還真是別出心裁。”

“确實,也不知這回宗主要貼多少靈石,修繕這座閣樓。”

……

三樓與二樓打通後,幾個弟子将錦鯉從八仙桌下拉出,你一句我一句讨論起來。

虞梓此時也回過神來,她擡頭望着頭頂被炸出來的巨洞,只覺五味雜陳:她這回似乎真是把大師兄坑慘了。

“虞執事,我們走吧。”錦鯉從弟子中擠出來,同虞梓道。

虞梓聞言點點頭,提着刀,直接躍上三樓。

剩下衆人見狀,也迅速跟了上去。

由于三樓已經被錦鯉炸得不成樣子,所以,一行人并未在這層多留,而是徑直上了這閣樓的最後一層。

四樓比之前幾層都要低矮不少,因此,所有人不得不半彎着腰,搜尋無頭屍的蹤跡。

錦鯉提着鯉魚燈,走到一架屏風前,停住腳步,然後從儲物袋取出九天琉璃盞,打算确認一下無頭屍的方向。

怎料,就在取出琉璃盞的一剎那,盞中的綠光竟驟然照亮了整個四層。

這光似水浪一般,波光粼粼,泛着漣漪,吸引來了所有人。

虞梓一眼就認出琉璃盞,但并未說什麽,只是與錦鯉傳聲道:“把東西收好。”

緊接着,她就将橫刀握在胸前,同身後弟子輕聲道:“那東西就在後面,都給我提高警惕。”

話落,她就一腳将屏風踹到,揮刀向前。

“咯咯咯——”

一顆頭顱突然滾到衆人腳邊,發出詭異的笑聲。

虞梓往後一退,落下一刀,但刀尖卻只劃過地板,未傷頭顱分毫。

“都放過你們了,怎麽還是非要來找死呢?”無頭屍從屏風後的床榻上坐起,将頭顱安放到脖頸上。

虞梓朝它冷冷一笑,罵了聲:“狂妄。”

就直接揮刀攻了上去。

而其身後弟子也是迅速掐指結印,幫虞梓解決無頭屍背後飛出的冤魂。

“小魚兒,用九天琉璃盞收服它們。”

黎瑾從劍中現身,幫錦鯉抵擋住冤魂,出聲提醒。

“好。”

錦鯉應和一聲,再次取出琉璃盞,催動它将這些冤魂收入其中。

沒了冤魂輔助的無頭屍很快就落了下風。

它眼見琉璃盞就要朝它方向而來,忙一個翻身,滾上床榻,消失在黑暗之中。

虞梓見狀,忙追到床榻邊,卻見一扇雕刻着骷髅的暗門,鑲嵌在床榻上,若隐若現。

“這是鬼門?!”

她不由倒吸一口涼氣,渾身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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