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小師妹,這幾日就要辛苦你跟着那位姑娘了。”

閣樓下,挂了一脖子大蒜的卓霜遞給錦鯉一串大蒜,鄭重道。

虞梓說大蒜是眼下最容易得到的驅邪之物,于是,她就讓卓霜給每個人做了串大蒜項鏈,以此方便對付從鬼門中時不時竄出的邪祟。

“卓霜師姐客氣了,你與師姐、師兄們才是真的辛苦。”

錦鯉推拒不了,只得默默将這串大蒜先挂在胳膊上,打算等離閣樓遠些,再偷偷取下。

自從鬼門暴露後,虞梓就帶着卓霜以及幾個元嬰期的弟子日日守着鬼門,嘗試封印。

而錦鯉作為隊伍中唯一的小金丹,自然而然就被分配去看守那個盲女。

“卓霜師姐,虞執事叫你!”一個弟子匆忙跑到卓霜身邊。

“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卓霜回他一句,然後同錦鯉道:“小師妹,那我先走了。”

錦鯉點頭作揖:“師姐去忙吧,我會看好那位姑娘的。”

卓霜“嗯”了一聲,轉身離開。

錦鯉則快步往梨花苑的後院去。

走進後院,身體像是劃過了一層水波,被微涼的觸感圍裹。

聽卓霜說,這是将盲女與梨花苑分隔開的一層結界,能讓盲女聽不見梨花苑中發出的任何聲音。

因此,昨夜錦鯉炸閣樓時,卓霜一行人什麽動靜都沒聽到,還是今晨彙合時,才知道發生了什麽。

錦鯉背着手,百無聊賴地甩着手裏的大蒜,靜靜望着結界下漏風的茅草屋出神。

卓霜說,她并未查出是誰将盲女的住處搬到了梨花苑,也沒查出是誰布下的結界。

不過,她通過對茅屋施展追尋術,還是查到了有關這盲女的一些事。

這盲女名喚阿寶,生父在她未出世時,就跟人跑了,生母則在半個月前,害了場病,也早早地去了。

現在,就剩下她一人守在這茅屋中,日日以淚洗面,睹物思人。

此外,她那雙眼,似乎就是在母親死後,哭瞎的。

錦鯉與黎瑾并肩走到那扇不知糊了幾次、卻還是破了個大洞的紙窗前,目光落在屋中正枯坐着的阿寶身上。

“她每日不吃不喝,就這麽幹坐着,是想把自己餓死吧。”錦鯉眉頭緊鎖,手無意識搭在窗臺上。

黎瑾抿唇,半晌嘆口氣道:“她唯一的念想已經沒了。”

“再者,這世道本就對女子有諸多惡意,而她又是個無依無靠的盲女,根本不是她想活,就能活下去的。”

錦鯉沉默,捏着腰間的儲物袋,最終還是垂落下。

她想給阿寶一筆錢,讓她好好活下去。

可這筆錢,對一個盲女而言,是福是禍,難下定論。

“事情結束後,能把她帶回天衍宗嗎?”,錦鯉側眸看向黎瑾,“讓她和黎壹一起,回天衍宗可以嗎?”

從魔族出來後,虞梓就答應錦鯉,将黎壹帶回天衍宗。

所以,錦鯉想帶一個也是帶,再多帶一個,應該也不是什麽大事。

但黎瑾聞言,卻是搖搖頭,道:“黎壹本就是修士,帶回天衍宗,讓她拜師學藝也無妨。可阿寶是凡人,我們不得幹擾他們的命數。”

“我們又不是神仙,為何不可?”錦鯉不理解。

黎瑾解釋:“凡人在凡界活不了,入修真界,若無人相護,處境只會更慘。”

錦鯉不假思索道:“那我護她。”

黎瑾:“……”

她藏在袖子下的手微微握成拳,垂眸凝視着窗臺。

許久,她才道:“小魚兒,你若是決定好了,就放手去做吧。”

話落,她就飛入劍中,沒了聲音。

“黎瑾——”

錦鯉見狀,忙伸手想去留住黎瑾,可對方的衣衫從她指間滑過,不給她留任何機會。

“我只是想讓她能活下去。”錦鯉嘆了口氣,默默将玉骨劍抱得緊些。

之後一連幾日,黎瑾都沒從玉骨劍出來。

反倒是在儲物袋睡了兩日的黑烏鴉,精神飽滿地在她耳邊吵了三日,然後帶着石像去找顧寧寧了。

至于阿寶,她仍是日日枯坐在茅草屋裏,閉門不出。

直到花朝節那夜,她才拄着竹杖,推開了門,離開茅草屋。

她踩着那條鵝卵石鋪出的小路,慢慢悠悠走出梨花苑,又沿着小巷,上了街。

街上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錦鯉與她保持半米距離,跟在她身後,生怕把人給跟丢了。

街道兩旁吆喝聲、吵鬧聲,亂哄哄地混作一團,一齊湧入耳中,不帶片刻停歇。

修士的五感比旁人要靈敏些,因此,錦鯉在跟着阿寶走到第二條街後,就難受得直揉耳朵。

“奇怪,她不覺得煩嗎?”

錦鯉抱手,看着前面步履平緩的少女,不由心疑。

畢竟,按常理而言,一個人失去視覺後,其餘四感應當會更加靈敏,對嘈雜的環境,也會很難适應。

可阿寶……

錦鯉歪頭,琢磨不明白。

罷了,先跟着再說吧。

錦鯉搖搖頭,不再去胡思亂想。

阿寶左拐右拐走了近三條街,最後在一稍許安靜些的河畔,停下了腳步。

“為何一直跟着我不放?”她忽然轉向錦鯉站着的地方開口。

若不是眼上那層白紗,錦鯉都要以為對方看得見她。

“你們到底是誰?”阿寶聽錦鯉不回應她,慢慢朝對方又走近了幾步。

錦鯉:“……”

她原先還抱着僥幸心理,心想阿寶只是試探她一下,可現下看來,對方早就察覺到了她的存在。

“我是梨花苑的人。”錦鯉想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阿寶握着竹杖,輕輕敲了敲腳下的青石板,然後道:“所以,為何跟着我?”

“因為你……”,錦鯉頓了頓,“這我一時說不清楚。”

她想說:因為你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了梨花苑,又想說你似乎跟長樂城的邪祟脫不了關系。

可這一切,說到底并沒有憑據,阿寶一個凡人,又是如何被裹挾進這些禍事,興許她自己都不知道。

所以,在沒有調查清楚前,錦鯉自覺她并無質問阿寶的權利。

“不過,你到底是怎麽發現我的?”錦鯉思來想去,還是更好奇這一點。

方才這一路鬧鬧哄哄的,她又如此當心,沒理由被發現。

“這個嘛”,阿寶掩面笑了笑,“其實,你前些日子在我家門外站着時,我就發現你了。姑娘,你不覺得你身上的大蒜味重了些嗎?”

“大蒜味?!”錦鯉嗅了嗅身上味道,但并沒有聞出什麽不對。

看來,這些天成日泡在大蒜堆裏,連鼻子都不靈了。

“姑娘,你能陪我去坐一次畫舫嗎?”阿寶不疾不徐走到錦鯉身邊,伸手拉住她的衣袖。

錦鯉見狀,迅速拂去阿寶的手,退後一小步:“去坐畫舫?”

阿寶面上笑意微微一僵,将手收回袖中,點頭:“以前每次花朝節,我都會纏着我阿娘坐畫舫。可家中貧困,難拿出餘錢,就一直沒坐成。”

“現在,我手裏總算有了一點錢,就想邀姑娘陪我坐一回畫舫。”

錦鯉猶豫,并不想答應。

阿寶于是又道:“姑娘,我知你有很多問題想問我,等坐上畫舫,我給你一一解答可好?”

錦鯉擡眸,望着挺直腰板、拄着竹杖的少女,輕聲嘆了口氣,道:“走吧。”

河渡,畫舫都被人搶完了,只剩下幾艘烏篷船停泊在岸邊。

二人見此,別無選擇,便只得坐這烏篷船。

怎料,二人還未上船,撐船船夫就攔住阿寶,對錦鯉道:“姑娘,這小瞎子你還是別帶上我這小船了。”

錦鯉收回跨上烏篷船的一只腳,問船夫:“為何?”

船夫直言:“我這船小,這小瞎子又什麽也看不見,萬一掉河裏,我可擔不起這責。”

錦鯉聞言一頓,回眸瞥了眼阿寶,然後朝船夫道:“你放心,她如果真不小心掉河裏,我不賴着你”

話落,她又丢給船夫一錠銀子,道:“這些夠了嗎?”

船夫掂了掂銀子,兩眼泛光道:“夠夠夠,二位姑娘請。”

錦鯉輕嗤一聲,帶着阿寶上了烏篷船。

小船搖搖晃晃,駛離岸邊。

錦鯉和阿寶擠在烏篷下的狹小空間裏,相對而坐。

阿寶抱着竹杖,垂首悶不吭聲。

錦鯉望着她,心裏糾結該從哪個問題開始問。

“砰——”

就在錦鯉好不容易有主意時,腳下的烏篷船卻突然被撞了一下。

“你坐好。”錦鯉交代阿寶一聲,起身走到烏篷外。

船外,另一艘烏篷船的船夫握着船槳,連連道歉:“對不住,對不住,這天太黑,一個不留神就撞上了。”

“不留神?你知道我這船上坐的是誰嗎?那是貴客!”船夫單手叉腰,大有不罵痛快就不罷休的架勢。

錦鯉聞言,咳嗽一聲,打斷船夫:“船家,我瞧這位大哥也不是有意的,要不就別和他計較了。”

船夫轉身,看向錦鯉,解釋:“姑娘,不是我與他計較。只是我這船缺損一點,就得花一筆不小的銀錢來修補,這才氣急了些。”

錦鯉:“……”

她掃了眼完好無損的船板,語塞。

罷了,這事也不是我該管的。

錦鯉腹诽一句,不打算參與這倆船夫扯皮。

可就在她轉身時,船尾倏地發出“噗通”一聲。

緊接着,就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

錦鯉心陡然一空,目光停留在水面漂浮着的那根竹杖上。

是阿寶!

她渾身一涼,忙跳入水中。

冰冷刺骨的河水包裹全身,錦鯉拼命地往水中模糊的人影游去。

但就在能抓到阿寶時,黎瑾的聲音卻驀地從玉骨劍中,氣若游絲傳出:“小魚兒……”

錦鯉一愣,垂眸看向別在腰間的玉骨劍。

只見,一雙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手,竟将黎瑾強硬地扯出玉骨劍,把她拉進了一個黑色漩渦中。

“黎瑾!”

錦鯉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

她試圖抓住她的手,可雙方的指尖卻在觸碰的一剎那,堪堪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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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累了,明天偷個懶,停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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