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在黎瑾陷入漩渦的同時,阿寶也往河流的更深處沉去。
錦鯉皺眉看了眼阿寶的方向,暗道一聲:“對不住了。”
然後,便不再猶豫,直接游進漩渦之中。
湍急的水流一下又一下朝錦鯉打來,她咬着牙,逼自己去忽視身上傳來的陣陣劇痛,拼命向漂浮在漩渦中心的黎瑾游去。
黎瑾周邊環繞着許多邪祟,它們正撕扯着她的裙衫,試圖将她拆骨入腹。
錦鯉見狀,忙凝聚靈力,将九天琉璃盞推到黎瑾身邊,把那群邪祟驅散。
“吃了她!”一只被迫退避的邪祟注意到錦鯉,立馬沙啞着嗓子,大喊一聲。
頓時,漩渦中的所有邪祟都朝錦鯉方向聚集,打算将她吞噬。
可錦鯉也不是吃素的。
她眸底劃過一絲狠厲,罵了句:“你們這群見不得光的東西也配碰她!”
就迅速雙指并攏,默念鎮邪咒。
金色的鎖鏈從她指尖飛出,上面纏繞着一縷縷暗紅色的靈力。
這是錦鯉燃燒金丹凝結的咒術,其效雖不敵元嬰動動手指掐出的咒術強,但對付這些邪祟足矣。
只見,金色的鎖鏈束縛住那些邪祟,一點點銷蝕它們的力量,讓它們在漫長的折磨中湮滅。
痛苦的嘶吼聲不絕于耳,錦鯉嘴角含笑,恨恨盯着它們,冷冷道:“去死吧。”
話落,她猛地氣血上湧,吐出一口黑血,眼前也緊跟着黑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因為,錦鯉很快就拿玉骨劍在胳膊上劃了一道,逼自己清醒過來。
清醒之後,她迅速游到黎瑾身旁,然後,一把摟住對方的腰,将她攬入懷中。
“是我來晚了。”她小心翼翼靠在黎瑾的肩上,一點點渡靈力到對方的魂體中。
許久,黎瑾的意識才終于回籠。
她緩緩擡起眼簾,側眸看向錦鯉的腦袋,露出一抹安然的笑。
“小魚兒,我沒事。”
她回抱住錦鯉,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她的情緒。
“沒事就好,我們趕緊離開吧。”
錦鯉平靜下來後,紅着眼眶松開手,拉住黎瑾的手腕。
“嗯。”
黎瑾擦去錦鯉嘴角殘餘的血跡,點頭答應。
她們合力将漩渦破開一條路,游出河面,癱坐到了岸邊。
“這裏似乎不是長樂城。”
錦鯉給黎瑾披了件外衫後,起身。
她面前的景致和她落水前的景致大相徑庭。
且不說,身後繁華熱鬧的長街被蕭條冷落的枯樹林取代,就單說,原先川流不息的船只,一下子都沒了影,也已經足夠詭異了。
此外,錦鯉垂眸,望着那渾濁烏黑的河水,喃喃自語道:“這古代難道也有水污染?”
“小魚兒,這裏是幽冥界”,黎瑾走到錦鯉身側,一只手拉住對方手腕,一只手指着河面,道:“還有這河,叫做幽冥河。方才,我就是被這幽冥河水扯出玉骨的。”
錦鯉:“幽冥界?”
她目露疑惑,腦海中劃過阿寶的樣子,眉頭一鎖:“難道是阿寶?”
黎瑾搖搖頭:“她是凡人,做不到的。”
錦鯉沉默。
半晌,她才又悶悶道:“方才,我見阿寶沉入了河底。你說,她一個凡人,掉進了幽冥河,還能救回來嗎?”
黎瑾聞言,抿唇低頭:“兇多吉少。”
錦鯉默不作聲。
黎瑾側眸,瞥了眼錦鯉,鼻尖微酸:“是我的錯,你若不是為了救我……”
“不是你的錯”,錦鯉出聲打斷,“是我沒看好她,而且,是她自己不想活了。”
先前,她就該猜到,阿寶她要坐畫舫,根本就不是為了告知她真相。
而是想要借投河,尋得一個解脫。
“黎瑾,別怪自己。”錦鯉将手搭到黎瑾肩上,輕輕拍了拍,溫聲安慰對方。
阿寶受過的苦痛,錦鯉未曾經歷,也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所以,面對阿寶的選擇,她并沒有去評判的權利,能做的,也只有讓自己在意的人,不被這件事影響。
“黎瑾,走吧。”
錦鯉手落到黎瑾的手腕處,頓了頓,然後又下移幾分,與她十指交握。
黎瑾擡眸一怔,但在對上錦鯉視線時,又轉而看向別處。
她們心照不宣地沒有說一個字,就這樣順着幽冥河,不斷往河流的盡頭走去。
可就在二人以為,她們要順利離開幽冥界時,河中卻猝不及防伸出兩雙手,牢牢抓住了她們的腳腕,試圖将她們往水裏拖。
錦鯉見狀,顧不得還受着傷,當即就握住玉骨劍,口念鎮邪咒。
鎮邪咒環繞在玉骨劍劍身,錦鯉揮劍,先向纏住黎瑾的那雙手去。
但這回,鎮邪咒卻在觸及那雙手時,瞬間金光碎裂,化為雲煙消散。
緊接着,一個披頭散發的女子從河中逐漸爬出,陰森森地朝她們看來。
“她是鬼女!”黎瑾驚呼一聲,瞳孔微張。
但錦鯉的關注點卻并不在這,她看向鬼女懷裏緊緊抱着的人,皺眉道:“放了阿寶!”
鬼女聞言,嗤笑一聲,聲音尖利道:“你害我女兒,現在,反倒讓我放過她,真是可笑!”
“女兒?!”,錦鯉怔愣片刻,又忙道:“我沒害阿寶。”
鬼女面目猙獰大喊:“你別狡辯了,就是你,是你将我的阿寶推下的水!也是你,害她現在變成了這幅樣子!”
錦鯉反駁:“是她自己跳的,不是我推的!”
鬼女不信,連帶着拉扯錦鯉的氣力也大了三分。
錦鯉本就傷得不輕,被這麽猛地一拉,整個人直接摔倒在地,手臂上的傷也跟着撕裂,不斷滲出血來。
“不許傷她!”
黎瑾驀地大喊一聲,眸色轉變成了墨藍色。
她附身撿起玉骨劍,渾身藍色靈力萦繞,額間一朵水藍色菡萏也與錦鯉的交相呼應。
“去死吧。”
黎瑾乍然釋放靈壓,直接鎮住鬼女,将她從幽冥河中拖拽了出來。
與此同時,被她控制住的玉骨劍也飛速朝着鬼女的胸口刺去。
但就在劍尖要觸及鬼女的一剎那,錦鯉卻握住了劍柄。
“別。”她制止黎瑾道。
黎瑾聞聲,眸中殺意一點點消減,逐漸冷靜下來。
她收了四溢的靈力,跪坐到錦鯉身側,掉淚問道:“小魚兒,你手痛不痛?”
錦鯉搖搖頭,朝黎瑾說了句:“沒事。”
然後,轉向抱着阿寶的鬼女:“你說阿寶是你的女兒,是怎麽一回事?”
鬼女心有餘悸擡眸,見錦鯉并無惡意後,嘆口氣道:“我于幽冥河中誕生,是怨念所化的鬼胎,是不被天道允許的存在。”
“但在千百年的歲月中,我還是躲過了天道降下的一道道天雷,在百年前成了人。”
“可是,我雖然捱過了天雷,但一雙眼睛卻因常年不見天日,瞎了。”
“後來,鬼王為了讓我做他部下,就幫我想了個能恢複眼睛的法子。”
“那就是,将我三魂七魄分散投入凡間,尋一個凡人,讓她心甘情願把眼睛給我。”
“于是,我就學着話本裏說的,嫁了十個對我許下山盟海誓的男子。”
“怎料,他們一個個都是薄情寡性之輩,娶我,要麽是為了錢,要麽是了為了權,沒有一個肯将眼睛給我。”
“直到我最後一魂回歸本體時,阿寶把她的眼睛給了我。”
“我還記得那日是我出殡的日子,她跪在我的墳前,哭着說,阿娘,你這一輩子都沒見過我的樣子,若是可以,阿寶就把自己這雙眼睛給你,這樣,你就能看見回家的路,來找我了。”
“可我不想要她的眼睛,我的阿寶,她不該把眼睛給我。”
鬼女說到這,忍不住抱緊阿寶,哭了起來。
錦鯉沉默片刻,在厘清思緒後,又問:“那梨花苑也是你搞的鬼?”
鬼女止住哭聲:“我沒搞鬼,我搞的是那幾個修士。他們自不量力,阻撓我開鬼門見阿寶,所以,我就把他們全綁了起來。”
錦鯉:“那你為何把茅草屋搬進梨花苑?”
鬼女理不直,但氣壯:“他們那地寬敞,阿寶以前又說喜歡,我就借來用一下。”
錦鯉:“……”
她頭疼地揉了揉腦袋:“那無頭屍,以及那些腐屍,也是你弄出來,吓唬人的吧。”
鬼女點頭:“阿寶一人住那兒,我不放心,就讓無頭屍幫我照看她幾日。”
“打算等花朝節後,手上的事忙完了,再把阿寶帶到幽冥界的。”
“怎料——”
她說到這一頓,愠怒道:“那日,我到梨花苑尋了一圈,也沒找到阿寶。後來,好不容易找到了,卻是她落在了河底。”
“而她身上只有你的氣味,所以,一定是你把阿寶推下的河!”
錦鯉無語翻了個白眼,道:“我說了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跳的。”
“再者,若真是我推的,我方才又為何會救你,留一個時刻威脅到我的隐患。”
鬼女思索片刻,将信将疑:“當真?”
錦鯉:“當真。”
“暫且信你”,鬼女淡淡說了句,然後,又沉沉嘆口氣道:“但我給阿寶做的竹杖丢了,她現在沒有驅邪的法器,就不能留在幽冥界了。”
錦鯉:“……你是想要我的九天琉璃盞。”
她方才還沒想明白鬼女抓着她們不放的緣由,但聽完這對方這話,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鬼女讪讪一笑,道:“你看出來啦。”
錦鯉:“我不瞎。”
鬼女:“所以,你答應了?”
錦鯉:“我可以答應,但你之前害黎瑾被邪祟攻擊的事,不能一筆勾銷。”
那雙将錦鯉扯出玉骨劍的手就是鬼女的,所以現在,對方既然有求于她,她就得讨回這筆賬。
鬼女若有所思:“我送你們直接到梨花苑如何?”
錦鯉冷笑:“你是打我一個巴掌,再給我顆糖吃?”
鬼女語塞半晌,然後指着黎瑾,威脅:“你若不想旁人知道她的存在,就把九天琉璃盞給我。”
錦鯉眉頭一挑:“你想死?”
鬼女:“……”
她心虛地垂下手,放低姿态:“你開條件吧。”
錦鯉抱手:“幫我把她的裙子補好。”
正準備大放血的鬼女:“就這?”
錦鯉點頭。
鬼女:“那簡直太好了!”
錦鯉:“……”
鬼女:“我的意思是,你對你道侶還蠻體貼的。”
錦鯉:“?!”
她臉一紅,側眸想看看一旁的黎瑾是何反應,結果,就見對方,“咻”的一下飛進了玉骨劍中。
她尴尬咳嗽一聲,轉身對着玉骨劍,忙把黎瑾哄出來,然後朝鬼女道:“開始吧。”
鬼女點點頭,攤開掌心。
一縷黑色絲線從中游出,攀附到黎瑾裙衫上,一點點修複上面的破損之處。
待裙衫補好,錦鯉也不磨蹭,直接将九天琉璃盞給了鬼女。
“送我們離開。”
錦鯉和黎瑾相互攙扶着站起,看向鬼女。
鬼女“哦”了一聲,直接原地畫了一扇鬼門,道:“你們從這裏出去,就是梨花苑。”
話落,她又像是想起什麽,提醒道:“修真界就要不太平了。我瞧你是妖族,就不要再在修士裏混了,趕緊帶着族人,有多遠躲多遠吧。”
錦鯉挑眉:“你什麽意思?為什麽修真界會不太平?”
鬼女輕笑一聲,直接将她推進鬼門,幽幽道:“小丫頭,我言盡于此,你只管明哲保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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